第二十章 草原夜話

一行人慢慢走進了草原,而不久之後,天色也暗了下來。

暮色緩緩地壓向草原,天邊最後一抹紅霞退盡,天空愈加黑暗起來。漸漸的滿天繁星出現,小川覺得星星低低地懸垂着,一顆顆又大又亮,似乎觸手可及。

小川想起前世無數次想在暑假期間到草原一遊,但是每每總是因爲實驗或者其他事情而錯過。因此,前世的他攀過雪山,出過遠海,穿過森林,遊過深湖。但是唯獨草原的景觀不曾親眼見到,沒想到這次再世爲人,竟然在毫無遊覽之心的情境下來到了如此美麗的草原。也只能說是人生如夢吧,小川心裡想着。

對於他們這一行人來說,到了草原,食物自然就是滿地的野味了。大師兄與青鸞輕鬆獵來幾隻野雞與兔子,外加草原上常見的鬆菇,大家便美美地吃了一頓野雞燉蘑菇外加烤兔肉。大快朵頤之後,樑天策與大師兄鑽進他們的帳篷修煉去了。這一路上,他們師徒二人住一頂帳篷,小川跟青鸞住一頂,都是出發之前白禮給他們準備的必須之物。帳篷雖然不大,但都是用極北之地的動物皮毛做成,既便捷又保暖。衆人又都是修煉之人,對這些身外之物要求不高,一路上倒也覺住的自在。

小川跟青鸞坐在帳篷外面,兩人很有默契的抱膝而坐,望着天上的星星出神。青鸞懷中抱着早已養好傷的雪貂,自那夜的禍事發生之後,小東西似乎變得乖巧了許多,對青鸞彷彿認主,十分乖巧的蜷縮在青鸞兩臂之間,一雙小眼睛靈動的閃爍着。

“小川,你說人生在世,究竟是爲了什麼呢?”青鸞撫摸着雪貂,突然沒頭沒腦的來了這麼一句。

小川有些措手不及,按理說在青鸞心中他也只是個六歲孩童而已,雖然平時表現的冷靜成熟,但是這種人生哲理問題,似乎怎麼看都輪不到他娘來問他。

小川眉頭皺了起來,思索着該如何回答。青鸞也沒有看他,依舊望着天空發呆。

“娘,我還小,大道理懂得不多,我不知道別人是怎樣的,我現在覺得人生在世,不需要大富大貴也不需要出人頭地,這一生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足矣。”小川覺得似乎這麼回答應該可以,而且自己現在也是這樣想的。

青鸞驚訝於小川說出的答案,低頭看了他一眼。小川明亮的眼睛中似乎倒映出了天空的羣星,閃閃發光。

“那麼,我的小川最喜歡的事情是什麼呢?”青鸞有些好笑的問道。

左小川差點脫口而出,“發文章,看球賽,睡懶覺,撩妹子!”這是他以前跟老劉在一起的時候兩人終極的夢想。

“唔,以前是修煉吧……”他有些消沉的說道。

青鸞知道說到了他的痛處,想着在開導他一番,但是她自己也適逢鉅變,一時沒想到什麼合適的話語,反倒是小川又開口了。

“娘,我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小川突然問道。

“嗯?哪些事情?”

“娘,人生在世,我想所有人都會遇到逆境,都會遇到困難。這時候我們該怎麼辦,勇敢的迎頭而上,可能這裡解決了,很快下一個困難又會到來。跳出逆境去找看似輕鬆的地方躲起來,或許這裡還不如之前的地方。你說,我們應該怎麼辦呢?”

“我之前……我之前聽白禮爺爺說道,”不等青鸞回答,小川繼續說着。

“有個李唐的學者,十幾年來刻苦求學然而最終他卻屢試不中,最後有了心魔,吞金而亡。”“娘,你說這種人如果能打開心結,從頭來過,是不是最終就能有好的結果?”

青鸞當然不知道小川編了個故事來映射自己,她思索片刻說道,“我不曾做過什麼學問。但是在我看來,所謂求學,與修煉在本質上是相同的。”

“修煉的人也像你說的學者一樣,從沒有一個人是順風順水的一路下來成爲頂尖高手。”“你覺得娘跟你爹年輕有爲,但是你不知道,我當年爲了能進入厥靈境,差點走火入魔,最後是大師兄他出手救了我,否則性命堪憂,也就不會有你。”青鸞竟緩緩道出了當年修煉的一段往事,小川瞪大了眼睛,他沒想到青鸞會借他的問題來勸解他修煉的事情,也沒想到強如她娘也會經歷過如此驚險的事情。

“娘,這麼說,你曾經也像爹一樣到了厥靈境前的最後一步?”小川問道。

“沒錯,只不過那次失敗之後,雖然性命無憂,但是境界卻難以穩定,墮境到玄冥初期。而且這些年來,想要再衝擊厥靈境也是一直沒有達成。”青鸞有些落寞,之前有慕鈞的陪伴,她幾乎忘記了這些不愉快,但是現在又被無限的放大。

“不過,小川你之前問的很好。我跟你爹當初來到極北冰原,其實也頗有幾分逃避的意思。想修煉難爲,不如找地方隱居生活。但是最終來看,人生在世,誰有能逃得開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青鸞望着星空,神情有些複雜。

小川對於他孃的這段往事還是首次聽到,不由得有些吃驚,一時沒有說話。

“別人覺得我們是年輕人中的天才,光環籠罩,但是殊不知,我們也面臨着各種艱難的事情與挑戰,我們又是多麼嚮往平凡人的生活。所以當年,我跟你爹猶豫要不要你去修煉。”

“果然,到哪裡都是個圍城啊。”小川想起他之前考上省大時的歡呼雀躍,在別人看來,那正是求學一途的最傑出成就。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考上之後的箇中心酸,似乎跟她娘現在的想法也是不謀而合。

“圍城?那是什麼意思?”青鸞被小川這個新鮮詞兒吸引了注意力。

“哦,就是裡面的人想出來,外面的人想進去唄。”小川滿不在意的說道。

“原來如此……”青鸞想到了大軍圍城的情景,確實是攻城的人想進去,守城的人要出來。“你小子,哪來的這麼多新鮮詞兒。”

“嘿嘿,看書多,聊天多啊。”小川有些無恥的笑了笑。

青鸞不再看着天空,她盯着眼前自己的這個可愛又聰慧的兒子,忽然心情不再像之前那麼差了,她相信,小川將來絕對會比她跟慕鈞的成就更高,不管是實力還是智商,她沒來由的突然產生了強烈的信心。

小川被他娘看的有些發毛,雖然這一世他們是母子,但是小川的身體裡畢竟是個兩世爲人的老妖精,他覺得這樣長時間對視有些不自在。下意識的扭了扭身子,想要站起來。

“好孩子。你要好好修煉,我們兩個一起把你爹找回來。”青鸞十分認真地說出這段話,然後對視着小川的眼睛。

“娘,可是我的靈脈……”小川不敢對視,垂下頭去。

“哪怕你只有一條靈脈,哪怕你的修爲進展再慢,那你也終究能修煉,你也終究能學習。而且現在,你也是家裡唯一的男子漢。”青鸞很少這麼認真的跟小川說話,小川一時有些呆滯。他對自己的靈脈的早就喪失了信心,但是他爹的失蹤和他孃的傷心讓他也痛苦不堪,他多希望自己能夠修煉的如同樑天策那般蓋世無敵。

“小川你要相信,以我跟你爹如此優秀的天賦,你不可能差到哪兒去,答應娘,以後還要每天修煉,要超過我,超過大師兄甚至是師傅,要把你爹救回來!”

小川突然覺得心頭一動,是啊,前世的逃避讓自己永遠失去了至親之人,難不成兩世爲人,還要重蹈覆轍?小川突然心頭堅定起來,想着他爹平日裡儒雅瀟灑的模樣,狠狠地點了點頭。

而在離星海草原萬里之遙的一處不知名的高山之上,四周皆是濃到化不開的雲霧,彷彿輕輕擠壓便能滴出水來一般。然而倘若如果有人能夠上的山來,或者從高空透過雲層俯瞰便能驚訝的發現,山頂有一片金碧輝煌壯觀莫名的宮殿。

此刻在這宮殿深處最不起眼的一間小屋之中,已經被俘的左慕鈞與一面色嚴峻的中年人相對而坐。

“爲何不聽我言?”那中年人與左慕鈞至少有六分相向,他最先打破了沉默。

“因爲父親錯了。”左慕鈞向着那人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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