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回 面壁斷首崖

日子一天天過去,楊戩希望能再夢見姮娥,卻始終沒有如願,如此到了月末,他按慣例去向元始天尊請安。

當天尊問起他修煉的進展時,楊戩試探地問道:“弟子想試煉玄功第九層,師祖覺得是否到了火候?”元始天尊板起了臉:“戩兒,我將九轉玄功傳於你,是希望你將來能發揚光大闡教,何必如此急於求成。”楊戩賠笑道:“師祖豈有不知弟子的心情?如果弟子不能早日修成九轉玄功,想要出玉虛宮只怕比登天還難。”

天尊不由冷笑道:“戩兒,想出玉虛宮就要贏得了我。九轉玄功是我傳給你的,就算你能通關,你自認爲對付得了師祖?”

“弟子當然不敢妄想。”楊戩蹭到他身邊,討好地說:“如果天尊肯放我出去,弟子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元始天尊按住他的手,長嘆一聲,語重心長:“戩兒,你聽師祖說句心裡話,你們兄妹是天庭要追殺的人,你西華姨母冒了多大的風險才保全了你們,如今你們長大成人,兄妹團聚,十年心血總算沒有白費。我若放你出去,以你現在的本事,能是天庭的對手嗎?就算我這個老傢伙,也沒把握和天庭叫板。你若有閃失,斷了雲華仙子血脈,我怎麼對得起你姨母的託付。所以這件事,師祖這裡沒有商量餘地。”

“那……師祖不放弟子走,弟子又贏不了師祖,豈不是一輩子都救不了母親了?”楊戩不甘地問。

元始天尊瞪了他一眼:“你錯了。你母親有過錯在先,要按天規接受處罰。等她刑期滿了,你自然就能見到她了,用不着誰救。”

“不對!”楊戩面色一寒,決然道:“我母親沒有錯!”

“你說什麼?”元始天尊一怔,這孩子怎麼了,以前他可不是這樣,“你母親違反天規,怎麼會沒有錯?”

“這樣的天規根本就不合理!”楊戩激動地反駁,“我父親雖然是個凡人,但他和母親是真心相愛,我相信我母親寧願捨棄仙籍,也要和丈夫兒女在一起。愛是沒有錯的,天庭那些冷冰冰的神仙,根本就不懂得愛的美好。這些人制定的什麼狗屁天規,只知道去破壞、去殺戮,完全沒有人性。”

“你……”元始天尊錯愕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楊戩,“你從哪裡學來這些奇談怪論!你可知道,天規不是天庭哪個人定的,是上古大神凝聚了他們的經驗和智慧而定的,萬年來鎮守三界,誰也不敢藐視。你竟敢如此胡說!”

“弟子沒有胡說,如果是上古大神們定的天規,那這些大神就是昏庸殘酷沒有人性的。”楊戩倔強地看着他,“所以弟子根本不指望他們的慈悲,我要自己解救母親。”

“你……你……”元始天尊氣得連白鬍子都翹起來,“你這個混小子,學了幾天功夫,翅膀硬了是不是?連上古大神你也不放在眼裡了?”就算他是淡定的老神仙,這會兒也確實是被氣得夠嗆,楊戩過去溫順乖巧,他還從來沒發現他脾氣這麼倔,人一生氣,說話就更衝,他怒指楊戩:“臭小子,你是不是打算告訴我老人家,你準備學你娘,哪怕對方是個妖精也無所謂?”

“不管她是人是妖,我要是愛她,當然會義無反顧。” 孰料楊戩毫不困難地回答他。

聽到這話,元始天尊差點沒背過氣去,他怒吼一聲,啪地拍斷了面前的案桌:“豈有此理!玉鼎這個混蛋,居然把你**成這個樣子!楊戩,你不許回去,給我到斷首崖山洞裡去面壁一個月,好好反思!”

聽到楊戩被元始天尊關禁閉的消息,玉鼎跺腳直嘆:“這娃娃最近是失心瘋了,前幾天不睡覺看月亮研究做夢,這會兒又觸怒天尊。”楊蓮求玉鼎去向天尊求情放了哥哥,玉鼎哪裡敢去:“現在師父氣頭上,非扒了我的皮不可。”楊蓮道:“你不去我去!”

斷首崖離玉虛宮不遠,崖上有個孤零零的山洞,闡教弟子犯了教規、出了大錯纔會被罰到那裡面壁思過。楊蓮帶着颯朵和哮天攀上山崖,離山洞還有幾十丈遠就被幾個守衛的弟子攔住了。“讓我進去陪我主人好不好?我是一條狗,不會壞事的。”哮天討好地說。守衛毫不客氣:“崑崙的規矩你們不懂啊,誰都不能靠近,狗也不行。”楊蓮忙道:“我給我哥哥送點兒吃的行不?”守衛笑道:“姑娘請回吧,面壁的人不準吃東西。”

啊?要把我哥哥餓一個月啊!楊蓮氣壞了,撅着嘴下山,颯朵和哮天都垂頭喪氣的,楊蓮道:“你倆先回去吧,我去見天尊。”颯朵驚道:“你敢去?”楊蓮翻翻眼睛:“怕什麼,他還能吃了我?”

楊蓮晃到玉虛宮外,躲在門外的樹叢裡,她知道如果求見天尊肯定是會被拒絕的。等啊等啊,終於看到白鬍子的老神仙出來了,正月十五放河燈那天楊蓮見過元始天尊,所以認得他。楊蓮屏住呼吸,待到天尊經過她身邊的樹叢時,她突然一聲尖叫像被絆了一跤似的一個跟頭摔了出來,食盒裡精美的點心灑了一地。

元始天尊只好停住了腳步,這是哪個弟子這麼不小心!可是趴在地上的人卻穿着粉紅的長裙,圓圓的髮髻摔散了,一頭順滑的烏髮披散下來,擡起怯怯的小臉,哎,分明是個生得十分討喜的小姑娘!小姑娘充滿歉意地看着她:“爺爺,對不起,我……我不小心。”

爺爺?元始天尊愣了愣,他習慣於被尊稱爲“一氣化三清玉清居清微天聖登玉清境始氣所成日天寶君元始天尊妙無上帝”,儘管這名稱冗長得他自己都有點不耐煩。反正一萬年裡沒人叫過他爺爺,更別說,叫的這麼甜甜的膩膩的。這個小女孩是誰呀?他沒見過。隨從弟子都偷偷地看他,哦,他們至高無上的祖師爺,這下會是什麼反應呢?

元始天尊感覺到了弟子們的關注,開玩笑,他老人家的形象必須是愛護小孩子的,何況這小姑娘還這麼乖呢。他和藹地笑了,輕輕一抖拂塵,楊蓮覺得自己被一隻溫柔的大手託了起來,地上散落的點心也都悉數回到了盒中:“你是誰家的弟子?”

小姑娘展顏一笑:“謝謝爺爺,爺爺您本事好大喲!我是慈寧道人的弟子楊蓮。”

楊蓮?元始天尊微微一怔,楊戩從崑崙北麓接回妹妹後,因爲她是女孩子的原因,並沒有帶妹妹面見天尊,所以元始天尊雖然知道這回事,卻沒有見過楊蓮。此刻天尊覺得這名字似乎耳熟,不由心下犯疑:“楊蓮?你和楊戩有關係嗎?”

“啊,爺爺,您認識我哥哥?”楊蓮驚喜地叫起來,一下子雙膝跪倒,“爺爺,您本事那麼大,快救救我哥哥吧!”

“呃……”元始天尊忽然不知說什麼好了,發現衆弟子都默默站在身後,他只好訕訕地接口,“你哥哥他怎麼了?”

楊蓮哭起來,抽抽嗒嗒地用衣袖抹着眼淚:“聽說這山上有個冷酷無情心狠手辣不講道理可是誰都不敢惹的元始天尊,就是他把我哥哥關在山洞裡,還不許我去見他,還一個月不許他吃飯,一個月不吃飯那得多慘啊,嗚嗚嗚,爺爺您說,這個元始天尊,他怎麼就不像您那麼善良那麼慈祥!嗚嗚嗚,我擋了您的路,您都不怪我,還扶我,爺爺您真是大好人,您肯定不怕那個元始天尊,您幫幫我吧,我辛辛苦苦走了大半天路,就想給我哥哥送點吃的啊~~爲什麼犯了錯就不許吃飯啊……”她越哭越傷心,簡直嚎啕起來。

衆弟子都傻眼了,冷酷無情心狠手辣不講道理,這姑娘是在罵他們的祖師爺——元始天尊?誰也不敢提醒她面前這位就是啊,闡教開教以來,敢當面這麼罵元始天尊的,小丫頭絕對第一人啊!元始天尊尷尬地站着,這……這可如何是好?楊蓮顯然不認識他,他可不能在衆弟子面前失了形象。

“咳咳,小姑娘,你別哭啦,爺爺幫你。”元始天尊清了清嗓子,故意嚴肅了口氣,“這個元始天尊的確不像話,犯了錯誤要好好教育麼,怎麼可以動不動不許吃飯呢?太殘忍了!別哭啦,爺爺這就去跟他說,讓你每天可以給哥哥送一頓飯,你看好不好?”

“真的?”楊蓮歡跳起來,止了眼淚,“爺爺您真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元始天尊呵呵笑道:“不過,小楊蓮,爺爺幫了你,你也要幫爺爺呀。你看,你哥哥畢竟犯了錯,天尊纔會懲罰他,你去勸勸哥哥,讓他早一點改正自己的錯誤,如何呀?”

“當然當然,爺爺放心,我一定會勸我哥哥的。”楊蓮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衆弟子忍俊不禁,元始天尊一聲咳嗽,衆弟子慌忙低下頭去,誰也不敢再笑了。

楊蓮再上斷首崖,果然守衛不再阻攔她了,她一路飛奔進了山洞,“二哥——”

楊戩看到妹妹進來,着實嚇了一跳:“三妹,你怎麼能進來的?”楊蓮晃晃手中的食盒,調皮地笑道:“我得到天尊他老人家特許的啊,以後呀,我每天都能來一趟。”楊戩覺得不可思議:“小丫頭片子你本事大呀,據我所知,關在這裡面壁的人不可能有這種待遇。”楊蓮塞了一塊糕點到哥哥嘴裡,收了嬉笑之色:“二哥,不是我本事大,其實呢,是因爲天尊他心裡是疼你的,我看得出來,就像慈寧爺爺疼我一樣。你究竟是怎麼得罪他老人家了?”

被妹妹一問,楊戩嘆了口氣:“三妹,我這回試出來了,天尊他和西華姨母一樣,根本不希望我們去救母親。”

“爲什麼?”楊蓮不解。楊戩道:“因爲他們都認爲母親有錯,是應該受到懲罰的。所以,我想明白了,西華姨母說我學好本事就能去救母親,只是一種託詞,因爲她知道,就算我修成九轉玄功,也贏不了元始天尊。天尊絕對不會放我離開崑崙。”

“啊?那……那可怎麼辦?”楊蓮着急了,“母親還要被關多少年呀?”

“我看是遙遙無期。”楊戩沮喪地垂下頭。楊蓮也沉默了,畢竟,母親在她心中的印象遠沒有楊戩那麼深,過了一會兒,她小聲道:“那我們還是聽天尊的吧,他對我們挺好的。”

“不行!”楊戩果斷地說:“我們不能丟下母親不管。我們總能想到辦法離開這裡。”他沉思了一會,對妹妹道:“在這裡面壁也好,我正好可以專心一意地試練玄功第九層。三妹,你見到師父和天尊,就說我已經很後悔,知道自己錯了。在我準備好之前,要讓他們覺得我們已經沒那麼迫切地想救母親了,記住了?”

楊蓮聽話地點點頭。楊戩又道:“如今看來,就算我能出玉虛宮,西華姨母也未必肯告訴我桃山在哪裡。所以咱們現在開始就要留心,想辦法從師父、天尊口裡打聽出來。你聰明又機靈,而且他們對一個女孩子不容易防備,你多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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