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公不作美,第二天竟然大雨滂沱。不過難不倒有法力的神仙,玉鼎略略施法,楊府上空頓時不見半點雨水。鏡花村的村民們都來了,看見唯獨紅綢高掛喜氣洋洋的楊府不下雨,稀奇地議論不休,啊,看來真是天賜良緣,晶晶姑娘才能大難不死。歡慶的喜樂響起來,楊府的院子裡鋪開了一桌桌的酒宴,玉鼎和楊蓮帶着哮天颯朵忙得不亦樂乎。
楊蓮親手佈置的洞房中,唯有身着新郎喜袍的楊戩和換上新娘嫁衣躺在婚牀上的晶晶。奇蹟真的在她身上發生了,熬過長夜,晶晶在黎明終於甦醒,雖然身體還不能動,但心脈已經恢復平穩,預示着她脫離了危險。此刻,她帶着幸福的微笑癡癡地一瞬不瞬地看着楊戩。“晶晶,禮儀都準備好了,我要出去敬酒了,你身體不便,我會跟賓客解釋的。”楊戩替她掖了掖被子。“都怪我不小心,把婚禮弄成這樣。”晶晶輕語,“抱我出去好麼,我能行,儀式上沒有新娘,新郎多沒面子。”
這是個奇特的結婚場面,拜天地的儀式是新郎抱着新娘完成的。整場儀式走完,晶晶虛弱的身體已堪堪不支,新娘送回了洞房,新郎給各桌敬酒。楊蓮抱着酒罈,跟着哥哥一桌一桌敬過去,楊戩來者不拒,誰敬都喝,楊蓮暗暗擔心,二哥的酒量可並不好。“二哥,你身體還沒全好,少喝點吧。”“新郎不喝酒算什麼!你少管。”楊戩一臉酒氣,繼續和村民們推杯換盞。楊蓮藏起了酒罈,楊戩空了杯子,轉身尋不見楊蓮,也不管她,竟只顧和賓客要酒說笑。楊蓮在角落裡看着哥哥的樣子,陣陣心酸令她不忍再看,轉身走了出去。
屋外依然在下着瓢潑大雨,與院內的熱鬧朗晴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楊蓮走入雨中,心情像雨點一樣彷徨,二哥,他能幸福嗎?忽然,她在大雨裡看見了一個人,這個女人站在楊府門外的一棵柳樹下,渾身被雨水溼透,楊蓮眼尖,認出她就是昨天黃昏見過的奇怪的美女。她頓覺蹊蹺,冒雨跑了過去,“姑娘——”楊蓮近前一看,這女子呆若泥塑,神情卻極度哀傷,滿臉的水也分不出是淚還是雨,她小心地問:“你怎麼了?進我家院子裡坐坐吧,院子裡不下雨。”這時,陣陣喜樂又響起,女子身體直打哆嗦,楊蓮上前扶住她:“有什麼不開心也別折磨自己,會生病的。今天我哥哥結婚,大家都在裡面喝喜酒,莫站在雨裡了,進屋喝杯熱茶暖暖身子吧。”女子一語不發,踉蹌地推開她,跌跌撞撞向遠處行去,“姑娘——”楊蓮追了幾步,忽見這女子飄然而起,向着天空的雨幕裡飛昇而去,她不由大吃一驚,她是仙是妖?爲何會來這裡?
夜幕降臨,酒足飯飽的村民陸續散去,楊蓮帶着哮天颯朵收拾一院子的觥籌碗碟。玉鼎扶着醉醺醺的楊戩把他送回洞房,一邊嘮叨着:“這都管不住自己,當新郎的怎麼能把自己喝醉呢,真是的。”楊戩含糊地擺擺手:“我……沒事……好着呢。”一邊把師父推了出去。桌上一對紅燭高燒,楊戩未脫喜袍,一頭栽在桌子上就睡着了。晶晶躺在牀上,喊了他幾聲,沉沉地也沒人應,她的身體還無法行動,見他這樣睡去,又沒有辦法。慢慢外面人聲都寂,夜色已深,紅燭越燃越短,燭淚在燭臺凝結成了蠟,晶晶側望着楊戩趴在桌上的睡顏,咬着簇新的被角,心裡有種空蕩蕩的感覺,她沒有睡意,聽着他輕輕的鼾聲,守候到天亮。
天河邊。煙靄迷離的夜色吞噬了滾滾波濤,天蓬從他的瞭望臺上已經望了很久,從入夜開始,姮娥就獨自坐在河邊的石頭上發呆。終於忍不住,天蓬悄悄走到她身後,關切地問:“仙子,你還好嗎?”姮娥被聲音驚擾,轉過頭來,天蓬嚇了一跳,這張臉蒼白憔悴沒有血色,淚痕斑斑,似乎剛受了什麼嚴重的打擊。“仙子,出了什麼事?”天蓬焦急地問。姮娥木木地搖搖頭:“沒事,我睡不着,在這裡坐坐。”
“別騙我了,我都看了你一晚上了,是不是哪個神仙欺負你了?”天蓬關切地在她身邊蹲下來。“沒有,陛下娘娘都護着我,誰敢欺負我?”姮娥勉強一笑。天蓬嘆了口氣:“我看得出你難受,要不帶你去天河裡劃一圈散散心?”姮娥怔怔地望着天河:“元帥,怎麼才能讓自己不去想那些令人難受的事呢?”天蓬憨憨地笑道:“問我呀,我最好的辦法就是喝酒,酒一喝下去,人就飄飄忽忽的,啥不痛快都忘啦。”
“真的?那你有酒嗎?”姮娥轉過頭。天蓬道:“你想試試?我去拿,我有陛下賞賜的好酒。”
天蓬果真拿來了一壺佳釀,就在河邊的石臺上與姮娥對飲。姮娥望着杯中酒,眼前浮現的全是婚禮熱鬧的場景,楊戩,爲什麼你終究還是選擇了她?是她不同意還是你根本沒有開口?不過,原因還重要嗎?他真的拋下我了,他已經結婚了,什麼都結束了!她止不住淚水又涌上眼睛,抓起酒杯,一飲而盡。她被烈酒嗆得劇烈地咳嗽起來,天蓬急得勸道:“仙子,酒不是水,不能喝這麼猛。”
姮娥砰地一擲空杯:“再給我倒滿,我要快點喝,多喝點才能忘得快。”見她這般模樣,天蓬不敢多話,替她倒了小半杯,姮娥不滿地搶過酒壺:“你倒的不滿,我自己來!”現在是什麼時候了?春宵一刻值千金,他和三公主在洞房吧?姮娥握着酒杯的手顫抖不已,不願想,偏偏抑制不住去想,一想到他正在和別的女人溫存交歡,姮娥的心像撕裂一般的痛,不要,楊戩,不要,你是我的,我不要把你讓給別人……她把滿杯的酒胡亂地倒進嘴裡,依然無法解除窒息般的痛苦,她抓起酒壺再倒滿,再灌下去,依然無法擺脫他溫柔淺笑的影子,再喝一杯,再喝一杯……好像,他的影子模糊了,看不清了……
“仙子,你不能再喝了!”天蓬一把奪過酒壺,湊到嘴邊,咕咚咚一股腦兒喝了個底朝天,才扔下酒壺。“你幹嘛?我的酒呢,我還沒喝夠!”姮娥搖着空酒壺,眼睛紅得像兔子,醉態朦朧,對着天蓬吼叫。
“仙子……你醉了……天蓬勸你……”天蓬撐着腦袋,舌頭有點麻,他的酒也高了,“別傷心了,人要抓住眼前,及時行樂……才最實在。”
“及時行樂?哈哈哈……”姮娥神經質地笑起來,“快樂是什麼感覺?我好陌生……”
“仙子……”天蓬定定地盯着她,酒精的刺激讓姮娥蒼白的臉色變得桃紅,悽迷的含着醉意的眼眸無比撩人,天蓬一顆心怦怦亂跳,酒精也讓他的膽量膨脹,憋在心裡不敢說的話一衝就出了嘴:“天蓬喜歡仙子很久了,仙子若答應天蓬,天蓬一定能給仙子帶來快樂!”
“你?喜歡我?”姮娥伸出手指頭點點他,咯咯笑道:“我纔不相信男人,今天說喜歡我,明天就變了心去喜歡別的女人。”
“別人怎麼樣我不知道,天蓬絕不會變心的,仙子,我發誓!”一見姮娥沒有翻臉罵人,天蓬頓時勇氣倍增,她帶着怨艾的俏模樣真是愛煞他了,想抱她入懷的衝動讓天蓬熱血上涌,他站起身,向她撲過去……
“仙子……”天蓬漲紅着臉,藉着酒勁,一手勾住了姮娥的肩頭,一手就去探她的粉頸,驀地,天蓬慘叫一聲,突如其來的劇痛令他彈飛出去,捂着肚子摔倒在地。
看着天蓬齜牙咧嘴腹痛難耐,被突然襲擊發愣的姮娥記起了蟾蜍之血的往事,她哈哈大笑,嘲弄地指着地上的男人:“你這個笨蛋,想佔我便宜?我告訴你,除了我喜歡的人,你們這些蠢貨誰也別想碰我,怎麼樣?肚子疼的滋味舒服嗎?”
天蓬本就不明所以,眼見自己這般狼狽反被姮娥譏笑,不由惱羞成怒,從地上爬起來:“我真心喜歡你,你爲何這樣耍人?”這天河邊鬼影沒一個,他就不信他一個大男人制服不了小女人!反正已經把話說開了,生米做成熟飯不就省事了,想到這兒,他又一次向她撲去……
“天蓬元帥!”猛地一聲炸雷般的厲喝,接着就是一股帶着寒氣的掌風把天蓬從姮娥身邊震開,打翻在地,天蓬一愣,只見瑤池的黃袍內侍橫眉怒目擋在他面前,一縷陰狠的冷笑掛在嘴角:“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調戲月宮宮主?”天蓬嚇得酒都醒了大半:“我……我沒幹什麼。”
“你幹了什麼我都看見了,還想抵賴?”黃袍內侍逼近他,天蓬忽然感到毛骨悚然,他到底是誰?他難道不是內侍?他驚惶地向後退去:“別……大家都是同僚,有話好說。”
“快滾……”黃袍內侍從牙縫裡蹦出幾個字,天蓬羞赧無地,哪敢多言,倉皇逃走。
“我以前告誡你的話都當耳旁風?”內侍冷冷地看着姮娥,厲聲喝斥:“孤男寡女,酒後失態,不知穩重,自取其辱!”
姮娥醉態未醒,見天蓬逃走,只顧嘲弄,忽聽內侍痛罵自己,她一甩頭,挑釁地指着他:“是麼?誰近得了我麼?”內侍怒道:“還敢強詞奪理,若非我路過撞見,你只怕保不住自己!”姮娥放肆地笑道:“要你管的寬,我想跟誰喝酒就跟誰喝酒!從今往後,我纔不會在乎任何人!用不着你操心,我告訴你,天底下沒有男人能碰我,哈哈哈。”
“說大話的女人是會吃虧的。”內侍顯然被激怒了,沉鬱地臉上陰霾更重,“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話音剛落,強力一掌向姮娥劈空抓來,他的法力連天蓬都無法閃避,更何況姮娥,她還沒回過神的功夫,已經被內侍牢牢抓住,箍在懷中。內侍冷冷一笑,大手按在了她雪白的喉間。
姮娥剎那間驚得魂都沒了,醉意被無助的恐慌打得粉碎,她完全不敢相信眼下的事實,內侍並沒有和后羿、和御醫、和天蓬一樣被腹痛擊倒,不不,怎麼回事,貝姬不是說我飲下蟾蜍之血,男人不能碰到我的皮膚麼,爲什麼不靈驗了?慌亂中姮娥想不到更多,只得拼命掙扎尖叫:“放開我,你這個混蛋,你敢動我,我就告訴陛下娘娘!”內侍呵呵一笑:“告訴陛下娘娘,也得等明天早朝了,我看現在誰來救你?剛纔不是很囂張嗎?怎麼這會兒害怕了?不吃苦頭你怎麼知道悔改!”他大手移下,一咬牙“斯拉”一聲扯開了她的衣襟,半幅繡着鴛鴦的肚兜險險遮蓋住她的胸,躍入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