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凰看着他,忽而笑了一下,說道:“你還是和以前一樣,總想着要成全所有人,是該說你善良呢,還是僞善呢?”
她在很多時候說的話,漂浮不定的神情,是其他人看不明白的。
所以,懋澤也未必會知道她在說什麼,但是被人說道自己僞善的時候,他還是愣了一下。僞善嗎?原來自己一直做得那麼多事,最後說起來,也不過是僞善兩個字。
其實懋澤有自己喜歡做的事情,也有自己討厭的事情,只是如今的他處在世子的這個位置上,有太多的事身不由己。
所以,他的那些溫潤如玉,還有那些恬淡吐蘭,也不過是僞善而已。
“算了,就爲了這樣的一個女人賠上我一輩子,到底是不值得。我想要報復的人,還很聰明的蟄伏着呢。”
姝凰見他垂下眼簾,知道說到他心窩裡去,突然間失去了興趣,抓着史月舒衣服的手鬆開,把她推到一邊。
史月舒趔趄的退到一邊,大口的喘着氣,因爲恐懼冷汗早就打溼了她的衣襟,平日高不可攀的太傅嫡女,此刻卻十分的落魄。她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會輸,而且還是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前,輸給一個糯米糰子。
“看來今天的遊船也是敗興而歸了,真是抱歉了,讓船家往回開吧。”
姝凰把尖嘴鉗子順手就丟到一邊,這種冰冷的利器她從來都不屑,而且她也沒有與打算死磕下去。
闌珊見姝凰沒事,一直懸着的心纔算是漸漸的落了下來,但是馬上的她又開始擔心。不管一開始是誰的錯,要是追究起來,根本沒有人會保她家姑娘。千萬不要指望,宋榮茂那種人會說什麼話。
“我做了什麼事,我會承擔這件事的後果,所以懋澤世子,你可以把你的僞善收起來了。”
姝凰看着他笑了一下,準備走向闌珊。是她的不好,還得闌珊受傷了,雖然只是擦傷,但是在她眼裡看來,卻是很重的傷,那麼敢押着她的女子們,她一個都不會放過。
“姑娘,小心!”
她還沒有走出兩步,眼前的闌珊驚叫一聲,站在一旁的文玉也嚇了一跳,姝凰下意識的回頭,看到史月舒已經站了起來,而且朝着她衝過來。
因爲一點防備都沒有,姝凰只是被她往後一推,就趔趄的後退兩步,雙手本能的抓着窗戶的木框。
史月舒是一個心狠手辣的人,她是知道的,比起那麼只懂得靠流言的汪雨佳厲害很多。所以姝凰皺了一下眉頭,懊惱自己的大意,卻還是很冷靜的應對着。
只不過是一個史月舒,如果連她都對付不了,根本就沒有資格去談什麼報仇。
懋澤也沒有料到史月舒會來這一招,竟然想把姝凰推到河裡去,但是他內心其實並沒有太着急,也許是因爲知道姝凰會鳧水。
可是,也正是因爲這一時的遲疑,才讓史月舒徹徹底底的抓住了機會。
史月舒快步走到姝凰的面前,臉上是猙獰的笑意,她抓着姝凰的手腕,想要把她的手掰開,姝凰沒有借力的地方,要是鬆手的話只會掉下去。
她不害怕掉下去,就算護城河的水比禮王府內的蓮湖要深很多,可是這也無礙。只要她掉下去沒有吃虧,比
如帶一個人一起跌下去,那就划算了。
她鬆開抓着木框的手,準備要去拉住史月舒,卻瞥見一絲寒光,心裡暗自喊了一句不好,下意識躲了一下卻沒有躲過去,腹部一陣劇痛。她低頭看到那把被自己隨意丟到一邊的尖嘴鉗子,插在腹部,暗紅的鮮血流了出來。
“你竟然敢這樣對我,你該死,那就去死吧。”
史月舒面容扭曲的看着姝凰,眼眸裡是狠狠的殺意,她是衆人之首的史月舒,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對她。敢忤逆她的人,最後只有死這一條路。
姝凰咬着牙,鬆開另一隻手,接着身體往下墜的衝力,拉住史月舒,一起往下墜落。
“那就讓上天看看,到底誰該死,好不好?”
姝凰咬着嘴脣,痛的臉色發白,即便是這樣也不忘抓着史月舒,然後掉到河裡,濺出大片的水花。
這是大家都始料不及的結果,懋澤大步走到窗口往下看,濺出的水花漸漸平靜下來,一圈圈的漣漪散開,然後就是史月舒一浮一沉的,拼命撲騰大口喝着喝水,連救命都喊不出來。
闌珊見姝凰掉下河,慌了神,什麼都不顧直接就要往下跳,卻被懋澤拉住。
“你放開我,你給我放手!”
闌珊的力氣根本沒有懋澤大,被他拽着動彈不得,只能又踢又抓,根本沒有考慮到眼前這個男人的身份和地位。
“叫船家去把舒妹妹救上來。”
懋澤皺着的眉頭,始終沒有平伏下來,他抓着闌珊不讓她動彈,眼睛始終看着泛起漣漪的河面。
只有史月舒一個人在那裡忽浮忽沉,看着十分驚險,卻沒有看到姝凰的身影,她到底去了哪裡,難道又像上一次那樣故意沉到水裡,讓大家着急一頓嗎?
想到這裡,懋澤眉頭越鎖越緊,這個宋姝凰從來都不安分,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根本沒有隨着年紀的增長而安分。
“爲什麼只救那個女人,我家姑娘呢,朱懋澤你怎麼可以這樣,你到底有沒有眼睛,看不到到底是誰對誰錯嗎?”
闌珊急了眼,低下頭咬了懋澤一口,破口大罵着,再不去救,危險就多一分。
“痛……”
懋澤看着手背,一圈牙印,已經開始往外冒着血珠。
姝凰養的都是一些什麼婢女,一個個性格都那麼火爆,根本不知道什麼叫做知書達理。
“你知道河裡有多少暗流漩渦,船家都不敢貿然下去,你要是也跟着下去,出了什麼事我怎麼和她交待!”
懋澤說話向來都很溫和,這麼大聲說話,倒還是少見。
救人這種事,不用懋澤去說,文玉自然會安排,只是闌珊實在是太着急了,纔會這麼不顧不管。
“你們看,這裡有血。”
船家們有些跳到河裡,有一些在甲板上接應,然後看到河面上涌出大片大片的血跡,紅得刺眼。
懋澤一聽,愣了一下,下意識的往一旁地上看了一眼,剛纔姝凰隨手丟在那裡的尖嘴鉗子已經不見了。
難道是……
懋澤不敢再想下去,但是史月舒這個人,敢當着那麼多人的面濫用私刑,連這些銀針什麼都可以拿出來。
那麼拿着尖嘴鉗子殺人,又有什麼難事呢?
他重重的吁了一口氣,回頭看着闌珊說道:“在這裡好好的等着,姝凰最想看到的是你平安。”
說完,懋澤脫了套在外面的褙子,縱身跳到水裡去。
當姝凰和史月舒兩人掉下河裡去的時候,那些打下手的姑娘們早就慌了神,所有的事端都是文玉在打理。
比如叫她們冷靜下來,讓船家跳下去打撈等事。她在看到附上河面的血跡時,還沒有想好怎麼做,就看到懋澤不顧身份跳到河裡。
“懋澤世子他……”
一旁的人慌了神,也拿不定什麼主意,只知道看着文玉。
文玉看着濺起的水花,好一會纔回過神來,她從來不知道懋澤這個人,就算別人指着他的鼻子罵上一輪都可以面帶微笑的人。
竟然就這樣,直接跳到水裡去了。
“讓船家跟着,然後放下小舟,划到岸邊,他們可能會上岸。”
文玉到底是比較冷靜,當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以後,她趴在柵欄前,手緊緊的捏着。
千萬不要出事,如果知道史月舒這麼很多,知道姝凰這麼倔犟,她說什麼都不會離開船艙到甲板上。
懋澤在水裡找了一圈,裡面水草叢生,因爲漲潮水底很渾濁,什麼都看不清楚。
找了一圈什麼都沒有找到,懋澤潛出水面緩了一口氣,左右看了一下,連一點掙扎的漣漪都看不到。
受傷的人,而且流了那麼多血,根本就沒有力氣再繼續鳧水。
如果不再快一點的話……
懋澤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再一次潛到水底,這一次他很幸運,看到一根飄在水裡的披帛,這是官家小姐衣服上的綵帶,從背後繞一圈,披掛在兩隻胳膊上。
沒有去想,懋澤直接游過去,看到姝凰緊閉着雙眼,因爲被水草勾着,纔沒有徹底沉到河底,似乎已經沒有意識。
腹部那裡的血不斷涌了出來,混着渾濁的河水,幾乎要分辨不出來。
懋澤游上前,把她夾在身上,努力的朝着岸邊游去。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要救姝凰,從五年多一點,就知道她是一個性格頑劣的人,報復心很強,多次被撞見做壞事。
但是,就算是這樣,在懋澤的心裡,卻從來沒有把她劃成壞人。
好不容易把姝凰拖到岸上,懋澤大口喘着氣,再在水底待久一點,只怕他也會葬身河底。
“醒醒。”
懋澤拍着她的臉,異常的蒼白,緊閉着雙眼昏迷不醒。
他看着腹部不停的滲血,又不能解開她的衣裳,只好把自己身上僅有的那一件都脫了下來,擰乾以後捂住傷口。
“宋姝凰,你給我醒醒,花了那麼大的力氣把你救上來,你敢給我去死嗎?”
畢竟男女有別,懋澤也不敢對姝凰纔去什麼應急的措施,只能盼着文玉能快點安排人到岸邊來。
姝凰會鳧水,所以就算沉到河底也沒有嗆如多少水,被懋澤吵了一頓稍微有點意識的,咳出了渾水,才艱難的睜開眼睛。
“吵死了。”
說完,姝凰就真的徹底暈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