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離洛哪還敢上前一步,只能乖乖候在外面。
雪衣心底苦苦一笑,早知道這個玄王爺這麼不好惹,她就不該主動招惹上他,現在是想甩都甩不掉了。
再一想,反正自己與他已經定了婚約,而且還是聖上賜婚,這輩子不管他是死是活,自己都不能再嫁第二人了。
這麼一想,索性心一橫,頓然轉過身去。
卻不想自己剛一轉身就撞在夜青玄身上,擡頭一看,不知何時他已經自行穿好了裡衣,走到了她身後,一臉戲謔笑意。
“你……”雪衣瞪了瞪眼睛,有些詫異地看着她。
夜青玄眼底含笑,笑意詭譎,“見你不願動手,我就只能自己穿上了,不過如果你願意……”
“免了。”雪衣冷冷打斷他的話,轉身欲走,然這深秋夜裡風涼刺骨,見他只穿好了裡衣,清瘦單薄,又覺心中不忍,走過去拿起一件衣服,冷聲道:“擡手。”
夜青玄便依言擡起雙臂,雪衣踮着腳尖試了試,又道:“蹲下。”
夜青玄頓然忍不住輕輕笑出聲來,搖着頭緩緩蹲下一些,任由她替他將衣衫穿好,又細心地繫好帶子,隨後還不忘取來一件外袍給他披上。
看着她明明擔憂卻又極力隱忍的模樣,那模樣像極了那個人,那個不管何時都把他當做寶一樣、牢牢護在手心裡的女子。
溫潤、清冷、堅韌、果敢、俏皮,以及看似冷漠的關心……
夜青玄心中微動,下意識地伸出沒受傷的那隻手臂將她攬入懷中,“別動。”
雪衣暗暗吃了一驚,出於本能想要推開他,然一想到他身上的傷,終還是靜靜縮在他懷裡沒有動,想了想,問道:“你爲什麼不問我,那兩個黑衣人是誰,我又是如何知曉閔揚?”
夜青玄輕呵一聲,“你若說,我便聽着,你若不想說,我又何必多問?”
雪衣無奈地搖搖頭,夜青玄正想再說什麼,卻聽門外的離洛道:“王爺,水已經冷了。”
夜青玄眼底驟然拂過一抹殺意,放開雪衣,冷聲道:“冷了就去重新換點熱的來。”
雪衣頓然笑出聲,道:“不用了,已經用不着了。”說着走到門前打開門,只見離洛正端着那盆水站在門外,神情猶豫,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時辰不早了,我要儘快趕回司府,免得被人發現我不在府中。”她說着瞥了離洛一眼,“記住,從明天開始,你一定要看着你家王爺把藥喝了,不然的話,就等着看他橫屍於此吧。”
離洛眼神驟然一凜,身上散發出一股殺意,卻在迎上雪衣那毫不在乎的眼神時,又熄了下去,“多謝三小姐。”
“慢着。”夜青玄從裡面走出來,看了看雪衣,道:“離洛,送三小姐回府。”
聞言,莫說雪衣,就連離洛也愣了愣,定定地看了夜青玄半晌,確定他是認真的,這才放下手中的水盆,走到雪衣身邊道:“三小姐,請。”
回到司府已經過了三更,斂秋還在睡着,雪衣便放了心,合衣倒在牀上,卻怎麼也睡不着,眼前時不時閃過夜青玄那雙幽魅冷刻的眸子。
卻是到現在雪衣才發覺,原來自己從沒有真正瞭解過夜青玄,這幾日來的貼近相處,她已然察覺到,他的心裡原來也藏了那麼多秘密,那麼多可以讓他轉瞬爲魔的秘密,好在他一向都能將自己的情緒控制得很好,而不像她……
看來,她真的要跟着夜青玄好好學學這一點,同時,她也很想知道,司顏佩的那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他若不是真正的夜青玄,那真正的夜青玄在哪裡,而他又是誰?是從何時,假扮成夜青玄出現在夜朝的,夜朝的那麼多人又爲何沒有發覺?
最重要的是,就算別人發現不了,可是夜青玄的至親之人總該能發現纔是,堯淑妃雖已不在,四公主夜子衿可是還在京中呢……
滿心都在向着夜青玄的身世之謎,又擔心他的傷勢,雪衣終究是一夜未眠,好不容易捱到了天色微微亮起,她立刻起了身,親自配好了藥,趕去了玄王府。
她瞭解夜明瀾,這個男人心狠手辣,且疑心極重,一直以來都不相信夜青玄就此是個廢人,前一世的時候,他也曾不止一次試探夜青玄的虛實,此番他一定會懷疑到夜青玄身上,若他真的到玄王府去驗證,那夜青玄身上的傷……
越想心中越懊惱,若非是念着那一份恩情,她定會任由他自生自滅去!
待她趕到玄王府時,夜青玄尚未起身,離洛正打算給他換藥,熟料夜青玄聽聞她來了,斷然將離洛趕了出去,堅持要她換藥。
雪衣替他換了藥,一邊替他將衣衫整理好一邊暗諷道:“堂堂一朝王爺,竟是像個孩子一樣胡鬧。”
夜青玄只是淡淡一笑,並不說話。
雪衣站起身,將換下來的帶血的布帶拿到牀頭的屏風後面,從懷裡取出一隻小藥瓶倒了幾滴藥水在上面,頃刻間,布帶便化作一縷青煙,消失不見。
“銷屍化骨水。”夜青玄開口,輕輕吐出幾個字。
雪衣並不奇怪,隨手又拿起一件沾血的衣物丟在地上,夜青玄便不再多言,只是着了裡衣躺在牀上,靜靜地看着雪衣。
門外突然傳來輕輕的敲門聲,隨後離洛壓低聲音道:“王爺,太子殿下和瀾王殿下來看您了。”
屏風後的雪衣動作微微一滯,卻並不驚訝,夜明瀾他果然還是來了,只是沒想到會來得這麼早。
夜青玄看着她淡然不驚的神色,嘴角略過一抹詭魅笑意,嗓音有些慵懶道:“請進來。”
“吱呀”一聲,門應聲而開,隨後只見兩道身影大步入內,一人對着夜青玄喊了聲“二弟”,另一人喊了聲“二哥”。
夜青玄沒動,還是那麼躺在牀上,“大哥和六弟怎麼有空過來?可惜,我卻沒能親自相迎,咳咳……”
“二弟莫動。”見夜青玄欲要起身,太子夜亓晟連忙上前一步將他攔住,“二弟既是身體不適,就好好休息吧,今日本宮與六弟前來,只是想問一問二弟昨夜可曾出去過,現在看來……”
他說着看了夜明瀾一眼,卻見夜明瀾眼底疑惑重重,靠近一步道:“二哥昨夜可有去過城東畫舫?”
夜青玄沒有回答,而是挑眉反問道:“六弟以爲,二哥這身體可還去得了城東畫舫?”
夜明瀾置若罔聞,不顧夜亓晟微微皺起的眉,一點一點靠近夜青玄的牀邊,冷笑着道:“那倒是奇了,昨夜城東畫舫發生了命案,我府中一位侍衛被殺,我好像在人羣中見到了二哥,那人身影實在是與二哥太像了。”
說話間,他緩緩擡起手,眼看着就要落在夜青玄肩頭,突然只聽得屏風後傳來一道女子的清冽嗓音:“照這麼說,那瀾王殿下看到的應該不只是玄王爺,還有小女纔對。”
說罷,一道清麗人影從屏風後緩緩走出,對着怔在原地的兩人行了一禮,“雪衣見過太子殿下、瀾王殿下。”
“三小姐?”夜明瀾驀地一愣,盯着雪衣看了看,復又看向還在牀上沒有穿衣起身的夜青玄。
夜亓晟也吃了一驚,定定看了雪衣兩眼,但見雪衣神情鎮定,不卑不亢,眸色淨澈無波,沒由來的升起一陣好感,“這位便是父皇給二弟賜婚的司三小姐?”
雪衣福身,“正是雪衣。”
夜亓晟不由輕呵一聲,神色玩味地看了看兩人,“看樣子,三小姐昨夜是在玄王府過的夜?”
聞言,夜明瀾的眼角驀地一抽,只是很快便又恢復了平靜。
雪衣回身看了夜青玄一眼,搖頭一笑,“太子殿下莫要誤會,昨夜玄王爺突然病重不適,經宮中御醫又恐驚擾了聖上,便讓雪衣來爲其診治,直到剛剛纔喝完藥,殿下難道沒聞到這滿屋子的藥味兒嗎?”
夜亓晟勾起鼻子聞了聞,點點頭道:“確實如此,不過本宮現在瞧着二弟的臉色已經好了許多,看來二弟這病別人治不了,只有三小姐才治得了。”
雪衣只是垂首莞爾一笑,並不多言,她心裡比誰都明白,這種時候言多必失。
轉身見夜明瀾依然站在夜青玄牀邊,又總覺得心裡不踏實,便小聲嘀咕着道:“這天氣是越來越冷了,王爺早晚要多加件衣裳纔是,切莫受了凍。”
說罷,伸手取過一旁木架上的外衣走上前給夜青玄披上,復又垂首道:“三位殿下慢聊,雪衣去泡茶。”
“咳咳……”夜亓晟低頭連連咳了兩聲,攔住雪衣,“三小姐不必忙碌,你陪着二弟就好,本宮突然想起還有些事要處理。”
夜青玄看足了一場戲,此時心情似乎不錯,輕輕開口道:“大哥留步。”
夜亓晟不解地回身看去,“二弟還有何事?”
夜青玄似無意地朝着夜明瀾瞥了一眼,道:“方纔聽大哥一言,爲弟突然頓悟了一件事,想來,確實是有雪衣在身邊,我才能安心些,有個病痛不適什麼的,也無需再驚動宮中御醫。我已經決定了,過兩日身體好些了,就入宮向父皇稟明,我打算在年前,與雪衣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