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披黑色斗篷的女子快步走進一條小巷,早已約定好的人已經在那裡等候。
她剛一走進去,便聽得其中一人呵呵笑道:“司姑娘果然好能耐,竟是連瀾王的驍騎衛都調得動。”
掀開蓋在頭上的斗篷的帽子,司顏佩朝着那人冷冷一笑,“驍騎衛又如何?你莫不是沒看到還有一隊禁衛朝着城東的容家別院去了?”
幾人不由愣了愣,愕然地相視一眼,繼而哈哈朗聲而笑。
司顏佩卻沒有心思陪着他們笑,她回身看了一眼不見人影的空曠街道,對着其中領頭那人說道:“我的事情已經做完,接下來就看你們的了,只要你們的人能在夜明瀾的人經過玄王府和容家別院的時候,將毒放到王府和別院,不管玄王府和容家的人是死是活,夜明瀾這下毒害人的罪名便是逃不掉了。”
領頭那人點了點頭,沉着臉色道:“司姑娘放心吧,人我早就已經派出去了,現在就等着他們送回好消息吧。”
說罷,幾人相視一眼,全都得意地笑出聲來。
司顏佩冷笑着沒有出聲,而是朝着司府的方向看了一眼,如果一切都按着她的計劃進行的話,此時此刻司雪衣應該已經從司府出來了,她安排好的大禮也該現身了。
嘖嘖,雪衣啊雪衣,上一次你們有那麼多人,又有聖上的天策衛相助,都沒能保你全身而退,而今你們只有寥寥數人,而且不能泄露行蹤,我倒是要看看這一次你打算怎麼逃得掉!
想到這裡,她似是有些激動和興奮,一轉身,朝着外面走去。
身後幾人忍不住喝道:“你去哪裡?”
司顏佩輕輕笑道:“呵呵,自然是去看一看司雪衣死得有多慘!我這一生會有今天,全都是拜她所賜,我又怎能不去送她最後一程?”
言畢,大步離去。
那幾人心知她對雪衣恨之入骨,便沒有跟上她,任由她離開。
這一夜註定無法太平寧靜,容家別院到現在依舊是燈火通明。
一道黑影似一陣風閃入院內,走到正廳外,對着幾人俯身行了一禮。
容毓和容璟頓然站起身來,走上前問道:“王爺那邊可有什麼消息?”
黑衣人點了點頭,遞來一封密函,容毓接過大致掃了一眼,臉上浮現一抹淺淺笑意,側身對容璟道:“狐狸尾巴已經露出來了。”
說着又對送信那人道:“回去稟告王爺,我們這邊都已經準備好了,就等着狐狸露出四腳了。”
那人無聲應下,又轉身像一陣風似的離開。
蘇語一臉擔憂地上前來,下意識地握住容璟的手臂,容璟回身安慰地看了她一眼,“不用擔心,王爺和雪衣既是敢隻身前往,就必然是做好了準備的,他們做事何曾失手過?”
聞言,蘇語的心裡稍稍平靜了些,點點頭,回身向月無雙看去。
月無雙倒還算是冷靜鎮定,只是眼底有掩不住的憂慮,容家兄弟和蘇語都看得清楚,心底也明白她的心思,便走過來輕聲道:“月姑娘不必擔憂,以莫將軍的身手,沒有人能傷得了他,更何況今天他也許都不用動手,只要牽制住那些人即可。”
心知他們說的也有道理,月無雙這才長長舒了口氣,點了點頭,而後四人走到門前,齊齊朝着司府的方向看去。
但願他們能一切都安好。
一匹快馬疾駛而來,那些死士身上的味道她遠遠地便能聞得到,是以想要找到他們並不難。
尚未走到近前,就看到兩道暗色身影已經被大批的死士逼到了牆角,身後是高高的圍牆,面前的數以百計的不死死士,縱然夜青玄武功高強,想要憑一人之力殺死這麼多死士,更要保護雪衣的安全,根本就不可能。
“哈哈……”
黑夜中突然傳出一聲女子的笑聲,笑得得意而猖狂,隨之,一匹快馬在死士後方停下,她躍下馬背,緩緩穿過那些死士,死士不僅沒有傷她,反倒給她讓出一條道來。
“司雪衣,咱們好久不見了。”她掀開斗篷的帽子,露出下面那張絕美面容,對着雪衣和夜青玄挑眉一笑,話剛說完,突然又一捂嘴,“喲,瞧我這記性,你已經不是司家的人了,等過了今晚,你也就不是人了,而是一縷幽魂,哈哈……”
雪衣低垂在寬大水袖的雙手微微握緊,冷眼看着她,不慌不忙道:“是嗎?司顏佩,爲了害我,你可真是費盡心思。”
司顏佩笑聲一頓,皺眉瞪了雪衣和夜青玄一眼,沒想到面對死亡,這兩人倒是不驚不懼。
“你們不怕死?”
雪衣沒有答她,而是勾起鼻子細細聞了聞,而後漠然一笑,“夜酣香,你就是用這個控制這些死士的。”
司顏佩皺了眉,低頭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道,冷笑一聲,“是又如何?你現在竟然還有心思關心這個?莫不是打算去了陰曹地府,也試着配出這香,來控制那些孤魂野鬼?”
聞言,雪衣眼角劃過一絲悲憫,繼而便是冷厲,那冰寒刺骨的眼神看得司顏佩微微一顫,接着便聽她問道:“事已至此,我們之間已經沒什麼好說的,司顏佩,我只問你一句,姑奶奶究竟是不是你害死的?”
提起司蘭裳,司顏佩的臉色有些不自然,她下意識地別開頭避開雪衣的目光,“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等你死了之後,所有人都會認定你就是害死姑奶奶的兇手,與我司顏佩毫無關係。”
雪衣神色驟然狠狠一沉,“這麼說,幕後真兇果然是你?”
司顏佩不禁有些煩躁地瞪了瞪眼,皺眉喝道:“是我又如何!要怪就怪這老婆子太多管閒事,明明我纔是司家的女兒,明明她早就知道你根本不是爹爹的親生女兒,可她卻偏偏只對你好,對我置若罔聞,視若無物!”
雪衣只覺心底狠狠一顫,司蘭裳竟是早就知道她不是司文蒼的女兒!
那是爲何,她要反覆與雪衣強調,雪衣纔是真正的司家人?又爲何會把司家託付給她?爲何,究竟是爲何!
看着雪衣神情複雜,緊緊蹙眉,司顏佩只當她是不願面對她並非司家女兒這個事實,冷笑着道:“雪衣,你不過你娘在外面不知道跟哪個野男人所生的野種,我和爹孃能容你在司府做了十六年的嫡女,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你和你娘該懂得感恩纔是。”
“住口!”不管司顏佩怎麼辱罵她,她都可以忍,但唯獨不能中傷容霜。
她眸色森寒,冷睇了司顏佩一眼,“殺人兇手,不配提起我娘!我只是沒想到,你們的心思竟然已經歹毒到如此地步,姑奶奶畢竟是司家人,是司家那一輩僅存的長輩,是你的姑奶奶,你竟是能下得了狠手。”
“哼哼……”司顏佩不以爲然地笑了笑,“你別忘了,她早就已經嫁了人了,便不再算是司府的人。”
說到這裡,她像是想到了什麼,狠狠地將手中的馬繮摔在地上,“都怪這個老妖婆,明明已經嫁了人,竟然在死了丈夫和兒子之後,又跑回司府耀武揚威,倚老賣老,我和我娘受盡她的壓制,吃了多少苦!你和你娘若是司家的人便也罷了,可你們不是!一個是紅杏出牆的蕩婦,一個是不知哪來的野種,憑什麼在司府跟我們耀武揚威……”
“放肆!”聽到她辱罵容霜,雪衣終於忍不住怒喝出聲,揚手一撒,司顏佩只覺眼前有細碎的銀光閃過,她心頭一凜,靈敏地拉過一名死士擋在身前,那一把銀針便悉數打在那死士身上。
夜青玄微微斂眉,垂首看了她一眼,藉着燈籠的光看來,她的臉色略有些蒼白,雋眉深深蹙起。
她不知自己生父何人,對容霜的感情自然是深厚無比,又豈能容司顏佩如此辱罵容霜?
惹得雪衣震怒,司顏佩一時間心情大好,看了看自己身邊的這些死士,嘖嘖笑了兩聲,“喲,我還真沒看出來,你跟在王爺身邊久了,竟也會兩手了。可惜啊,你的針對於這些死士來說,根本就是撓癢癢,一點用都沒有。難道你忘了,那天在大理寺,你們的刀劍可都沒能傷得了他們,他們是不死的,哈哈……”
“司、顏、佩!”雪衣顯然是怒極,“在你眼中,這些無辜之人的生命,就是如此不值一提?”
司顏佩冷冷地勾起嘴角,“不過是些沒用之人,低賤的命,我借他們的身體一用,可是給了他們親人不少賞錢,你又何必在這裡悲天憫人?還是先想想你們自己吧。”
雪衣清眉緊緊擰成一坨,她沒想到司顏佩竟是如此冷血,更沒想到她已經喪心病狂到不擇手段的地步,爲了自己的目的,竟是連自己的親人也能下手謀害!
雖然早已料到真相會是如此,然一想到司蘭裳死前的模樣,她的心底還是忍不住一陣狠狠地抽痛。
難怪她死前不願告知雪衣,真正的兇手是誰,直到臨死,她都還在想着要放過司家、放過司顏佩,可是他們,卻沒有絲毫悔改之意!
心口驟然一陣狠狠地刺痛,她重活這一世之後,每每心中復仇恨意濃烈之時,便會心痛症發作,只是現在她的身上還有舊傷未愈,一時間這羸弱的身體竟有些支撐不住了。
眼看着她身形微微一晃,一直沉默不語的夜青玄眸色一凜,伸手將她扶住,攬在懷中,而後擡眼向司顏佩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