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陌卿下意識地擰了擰眉:“什麼事,這麼慌慌張?”
雲路聲音顫抖道:“慄,慄姬娘娘她……沒了……”
聞言,樓陌卿和流煙驟然停了手中的動作,霍地站起身,一臉愕然地看着雲路,喝道:“你說什麼?”
“屬下說,慄姬娘娘她……去了,就在半個時辰前,自縊身亡了,宮人發現的時候,已經……已經晚了……”
話音未落,樓陌卿便大步衝了出去,流煙一把抓住他,滿臉擔憂,“我隨你一起去。”
樓陌卿稍稍一想,點了點頭,命人叫來馬車,朝着王宮的方向狂奔而去。
雨越下越大,地上已經積起一個個小水窪,車輪碾過,撿起一片水花。
馬車直直到了昭純宮外,從下車到走進宮內這麼一小段路,幾人的全身就已經被淋溼,剛一進了慄姬娘娘的寢殿,就聽到一陣撕心裂肺般的嘶吼:“后妃——”
“母妃,你醒醒,你醒來告訴兒臣,究竟是誰害死了你,是誰!”
驀地,樓陌卿腳步一頓,聽下來向四周看了一眼,神色沉肅,又低頭想了想樓陌風的話,總覺得這其中有什麼他看不到的陰謀大網正在一點一點向他籠罩而來。
正凝思之間,突然只聽得宮人驚呼一聲“王上,不可”,樓陌卿心下一凜,連忙大步走上前去,只見樓陌風哭得滿臉是淚,正拼命地扯着慄姬娘娘,嘴裡念念叨叨:“母妃,你醒醒,你起來……”
見到樓陌卿,衆人如同見到了救星,紛紛行禮:“見過中宸王殿下、王妃……”
樓陌卿揮揮手,無心理會,上前一把握住樓陌風手,沉聲道:“王上,這不可。”
熟悉的聲音讓樓陌風身形一顫,手上的動作停了一下,側過身看樓陌卿,那種眼神很是怪異,看得樓陌卿心中不安。
突然,他一甩手推開樓陌卿,喝道:“你走,你走開!母妃就是被你害死的,你這個殺人兇手!”
“王上!”樓陌卿暗暗一驚,提高了嗓音,“可有傳太醫來看過?”
樓陌風卻連連搖頭:“不要你管,你少在這裡假惺惺,你這個騙子……”
樓陌卿低垂的雙手用力握緊,他側身問身邊的宮人和內侍道:“爲何沒有傳太醫?”
“王爺,臣在……”門旁,兩位年約五十的老者上前一步,顫巍巍道:“臣想要給娘娘驗明死因,可是……”
兩人朝着哭鬧的樓陌風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樓陌卿瞬間明白過來,走到樓陌風伸手,伸手握住他的手腕,“王上便是不相信臣,那也該相信宮中的太醫,不讓他們查明娘娘的死因,如何能找出兇手?”
“還有什麼好查的!”樓陌風用力想要掙脫樓陌卿,怎奈力氣不如他,只能拼命地掙扎着,“兇手除了你還會是誰?最近母妃調養身體,誰也不見,只在今天中午見了你一面,結果……結果晚上便出了事,這件事與你又怎能脫得了干係!”
他張口閉口都直指樓陌卿是殺人兇手,聽得四周衆人一陣心驚,一則,前些日子在衆人看來,兄弟兩人的關係已經好了很多,沒想到今日驟變;二則,中宸王的爲人滿朝皆知,他斷不會做這種敢做不敢認之事;三則,事情的前前後後太過巧合,偏得此時樓陌風又是情緒激動,根本不聽勸,若他執意認爲樓陌卿是兇手,要抓人的話,那……
正想着,便聽樓陌風喝道:“來人!中宸王目無王法,害死孤王母妃,又挾持孤王,快來人將其拿下,孤王必有重賞!”
話音剛落,一道黑影走到門旁,衆人擡眼望去,心下暗暗一驚,卻正是前不久被封爲懷化大將軍的闞澤。
原本已經到了門外的親衛一擡眼看到一臉沉肅的闞澤和樓陌卿,頓然停下腳步,相視一眼,猶豫着不知道要不要上前。
見狀,樓陌風不由更加惱怒,喝道:“你們還愣着幹什麼?爲什麼還不來抓兇手!”
看似親衛統領的那人對着樓陌風行了一禮,“回稟王上,中宸王是您的親大哥,怎麼會害慄姬娘娘?且,娘娘去的時候,王爺並不在宮中……”
“你……”樓陌風顯然是怒極,雙目瞪眼,額上青筋暴起,竟是說不出話來。
驀地,他掙扎的動作一致,眼前一黑,來不及多說一句話,便陷入昏沉之中。
“王上!”樓陌卿不由一驚,一把將他抱住,擡頭朝着太醫喝道:“還不快過來看看?”
太醫連忙上前,又是診脈又是查看面色,而後,兩人相視一眼點點頭,其中一人道:“王爺不用擔心,王上只是一時情緒激動過度,昏了過去,休息一下就好。”
聞言,樓陌卿稍稍鬆了口氣,皺眉有些無奈地看了看小小的樓陌風,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兒。
“交給妾身吧。”流煙款步走上前來,握住樓陌卿緊握着的手,衝他點了點頭,樓陌卿頓覺心裡平靜了些,將樓陌風交到流煙懷裡,“先帶他去休息一下,我處理一下這邊的事。”
流煙心領神會,牢牢抱緊樓陌風,與宮人一道朝着門外走去。
樓陌卿這才又轉向太醫道:“你們速速檢查一下,看慄姬娘娘究竟是不是死於自縊,可有其他可疑症狀。”
見兩人有些猶豫,便又道:“你們儘管查,有任何事情本宮來承擔。”
中宸王把話說到了這份兒上,兩人亦是不敢不從,屏退了衆人,上前來仔細檢查了一番,突然,兩人像是發現了什麼,齊齊變色,在寢殿內仔細尋找了一圈,又把慄姬娘娘用過的碗具和杯盞全都仔仔細細查驗了一遍,突然撲倒在樓陌卿面前。
“王爺……”兩人顫顫巍巍,“娘娘的死因確實是自縊,只是……”
“如實說來!”
“只是娘娘臨終前應該還服過一種藥物。”說着,兩人擡手將從慄姬娘娘枕頭下面搜出來的小瓶子奉上。
一見那瓶子,樓陌卿就微微一驚,接過在手打開一看,頓時怔住:“駐顏丹!”
突然,他一轉身,看着外廳的衆人,舉着手中的藥瓶,冷聲道:“娘娘的這隻藥瓶是從哪來的?”
衆人面面相覷,不明狀況,眼底是難掩的驚愕和慌張。
見無人回答,樓陌卿又問道:“誰是娘娘的貼身宮女?”
一名小宮女小心翼翼地站起身來,聲音顫抖道:“是,是奴婢……”
“這隻瓶子,你可曾見過?”
小丫頭連連搖頭,“回王爺,奴婢真的沒有見過這藥瓶,從來都沒有,娘娘這些天說是要閉門謝客休養身體,外面的人不見了,就連咱們自己的宮裡的人她也不大願意見,常常都是自己一人個待着,奴婢真的不知道這藥瓶是什麼,從哪來的……”
見樓陌卿皺眉,一臉冷厲,她終於繃不住,嚇得哭了出來。
樓陌卿心中煩躁,連連揮手示意衆人退下,自己則折回身走到榻旁,看着已經緊閉雙眼、一動不動的慄姬娘娘,思緒一片凌亂。
下了早朝那會兒,慄姬娘娘見他時說過的話不停地在耳邊迴響,讓他隱隱有種錯覺——慄姬娘娘早就知道自己可能活不了。
心底沒由來地“咯噔”一跳,他低頭看着手中的駐顏丹,駐顏丹不是已經都被他拿走了嗎?而且當時慄姬娘娘態度那麼堅決肯定,不可能是表面做戲,只給他一部分。
換言之,這些駐顏丹並非是之前留在慄姬娘娘手中的,而極有可能是有人後來又送給她的,而那個可能給慄姬娘娘送駐顏丹的人,只可能是逃了出去的鞏思呈和万俟祿。
想到這裡,剛剛坐下的樓陌卿又頓然站起身來,四下裡看了一眼,闞澤即刻會意,上前一步問道:“王爺有何吩咐?”
樓陌卿道:“即刻帶人封鎖全城,搜查可疑之人的下落,等雨一停就立刻把鞏思呈和万俟祿的畫像張貼出去,本王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一定要把這兩人給抓回來!”
闞澤暗暗一驚,應道:“是,末將這就去辦!”
一旁的人聞言,全都驚得說不出話來。
他剛剛說……鞏思呈和万俟祿!
當初鞏家事發,這兩人不是已經帶着十萬兵馬逃走了嗎?前兩天還傳回消息,万俟祿的兵馬出現在樓夙的西部,如今又怎會在京中?
難道,他們和慄姬娘娘的死有關?
樓陌卿根本無暇去顧忌他們的目光,眼下他只想要能儘快找到鞏思呈和万俟祿,如果駐顏丹當真是他們放下的,那他大致也能猜出他們這麼做的原因。
而一想到這裡,他就恨得咬牙切齒。
四周掃了一圈,最終目光落在慄姬娘娘寢殿內的牀榻上,微微一頓,不由想起之前慄姬娘娘跟他說過的話,她說,她的牀下面有一個機關,機關裡藏了一隻錦盒,而錦盒裡有先王留下的一道密詔。
最重要的是,這道密詔絕對可以救他一命。
既是密詔,想來知道內容的人寥寥無幾,而既是能放在慄姬娘娘身邊這麼久無人提起,想來如今也沒有幾人知道密詔的存在。
這麼想着,他緩緩走到牀邊坐下,伸手朝着牀下一探,摸索了一番。
驀地,他神色一凜,只覺自己摸到了一個冰冷的類似機關一樣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