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問,夜青玄卻心中明瞭,他用力握住雪衣的手,笑得淺淡柔和,“記住,你從來都不是什麼負擔和累贅,你現在是在幫我,幫我去做我沒有時間去做的事情,莫涼城必須有人守着,而你的是我的妻,現在能代替我去阻止他的人,就只有你了。”
聞言,雪衣心下一陣暖意,她用力點點頭,揉了揉他的手背,“我知道,我沒有多想,我現在……只希望這場戰亂儘快結束,損傷越少越好。”
夜青玄輕輕點點頭,將她攬進懷裡,“杜暢會跟着你一起,他認識那邊的人,有他在,會更順利一些。”
“嗯。”雪衣輕輕應了一聲,頓了頓,用力捏了捏夜青玄的手,“可是,你到現在還沒有告訴我,我要去見什麼人。”
夜青玄不由失聲笑了笑,而後又一臉正色,道:“那個人,他叫賀信元,是此番君瓴兵馬的三大領將之一,留着鬍子,模樣粗獷,然實則是個三十不到的年輕男子,也是個心思縝密深沉之人,你儘管可以相信他。”
頓了頓,他又輕輕一笑,“不知這些年他的鬍子有沒有剃了?若是剃了,那應該是個面容英俊的男子。”
雪衣忍不住笑了笑,“你與其多費口舌,何不畫一張畫像來瞧一瞧?”
夜青玄道:“我這不是一直在爲難,究竟是要畫他留着鬍子的樣子,還是沒有鬍子的樣子嘛。”
“撲哧……”雪衣無奈地搖頭一笑,將手中的書信收好,點了點頭,道:“你放心,我一定會安然見到他,把東西交到他手中。”
說話間,馬車已經緩緩停了下來。秦鍾舸道:“王爺,到城門了。”
“嗯。”車內那人沉沉應了一聲,隔了半晌方纔下了馬車,雪衣撩起馬車門簾看他,他便衝她柔柔一笑,“記住,無論如何,先保護好自己纔是最重要的。”
“我知道。”雪衣說着看了看從駕車的位置退下的秦鍾舸,看得出來他眼底有深深的擔憂,她便衝他微笑道:“鍾舸,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可不準欺負將離,一定要照顧好她。”
秦鍾舸連忙道:“王妃儘管放心便是,等您回來了,將離若是傷了一根毫毛,您就打死我。”
“別。”雪衣連連擺手,“什麼死不死的?別說這不吉利的,我還等着回來了,給你們籌備婚禮呢。”說着朝着夜青玄看了一眼,夜青玄應和地點點頭,“好,到時候我跟你一起籌備。”
說罷,他轉身向早已等候在一旁的杜暢看去,“照顧好王妃,記住本王的吩咐。”
杜暢重重點了點頭,“王爺儘管放心,屬下一定拼盡全力保護好王妃。”
說罷,對着身邊的幾名玄衣男子做了幾個手勢,自己則和其中一人躍到馬車上,勒住馬繮,對着夜青玄點了點頭,緩緩離去。
眼看着馬車越走越遠,秦鍾舸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良久,他長嘆一聲,道:“王爺,你當真一點都不擔心嗎?”
夜青玄瞥了他一眼,“擔心什麼?”
秦鍾舸正色道:“此番君上親臨,以他的心思和城府,既是明知賀信元曾與王爺有關係,又怎會真的放兵權在他手中?屬下只怕這是君上的一個計啊,萬一……萬一賀信元身邊的人都是君上的眼線和探子,那王妃她……她一定會被君上發現,一定會被抓住的……”
“呵!”夜青玄冷冷一笑,“本王就是要他發現。”
“什麼?”秦鍾舸大吃一驚,一臉不可思議地看着夜青玄,“王爺你……你這是明知山有虎,卻偏要把王妃往虎山上趕啊,這些年來,君上一直在找你,恨不能把整個地面翻過來,你倒是好,現在竟然自己主動送上門,你……”
“他一定也在等着我去見他。”說這一句話時,夜青玄的臉色漸漸變得沉冷,語氣也愈見冷肅,“你以爲他此番爲何會答應出兵?以他的謹慎和算計,又怎麼可能去幫別人打江山?”
“王爺的意思是……”
“你可還記得子衿闖宮、中了夜明瀾埋伏的那一次?”
秦鍾舸想了想,點點頭道:“記得,屬下記得那時候前去相救的人就是杜暢,他回來還說,子衿公主和溫子然能得救,全都是因爲有兩個神秘黑衣人出手相助。”
“嗯。”夜青玄沉沉應了一聲,轉過身來看着他,“那你可知出手救子衿的神秘黑衣人是誰?”
秦鍾舸愣了愣,緊盯着夜青玄看着,“王爺那時候不是不告訴屬下麼?怎麼?難道這個人,屬下也認識?”
夜青玄勾了勾嘴角,淡淡道:“是君韶和子冥。”
聞言,秦鍾舸霍地怔住,看了看夜青玄,又擡眼朝着馬車離去的方向看了看,“王爺是說,那天晚上是君上和子冥救了子衿公主和溫子然?”
頓了頓,又道:“不對,他們真正想救的人應該是溫子然吧。”見夜青玄點頭,他便又道:“以君上和子冥的覺察力,那天晚上只要杜暢出手,就一定會被他們看穿身份的,照此說來,那君上他……”
他突然瞪大眼睛,緊張地看着夜青玄,“難道君上已經知道了王爺的身份?”
夜青玄不以爲然地挑了挑眉,“**不離十,否則他也不會用這樣的部署和戰局引我主動現身。”
“部署……”秦鍾舸現在慌作了一團,一臉焦躁,“這麼說,君上知道了王爺的身份,所以此番出兵助夜明瀾,就是要拿下王爺……可是王爺,這樣也不對啊,瞧着君瓴的兵馬,根本就沒有出動的意思,而且大部隊人馬都離着夜明瀾的人遠遠的,只有小隊兵馬在東門處,這……君上這唱的哪一齣啊?”
夜青玄脣角掠過一抹幽冷笑意,“那是因爲他的本意並不在於幫助夜明瀾,而是要引我現身相見,他覺得如果我想要保住莫涼城,保住城內的人,就不得不前去與他談判,畢竟,在這莫涼城乃至整個夜朝之內,他想要的人就只有我一個。”
秦鍾舸認真地想了想,總算大致理出了一點思路,“所以,王爺讓王妃前往去找賀信元,其實就是想要通過賀信元見到君上,等君上知道王妃的身份,看到她手中的東西,自然也就知道王爺的意思了……可是王爺,您這不是把王妃往虎口裡送嗎?”
“恰恰相反。”夜青玄神色自信,“我對他還是有些瞭解的,他和雪衣早就認識,也曾不止一次救過雪衣,所以他不會爲難雪衣,反而,雪衣在他那邊會更加安全,也會對他有所牽制,屆時,爲了讓本王儘快結束莫涼城的事情,他一定會抽身退兵,甚至有可能會出手相助,速戰速決。”
聽他徐徐道來,秦鍾舸聽得有些傻了,“所以,王爺的意思是,咱們現在是在借君上之手,保護王妃?”
“不盡然。”夜青玄稍稍思索了一下,道:“一箭三雕吧。”
說罷,轉身大步離去,留下秦鍾舸訥訥地站在那裡,想了許久都沒能想清楚其中玄機。
他怎麼都想不明白,明明是仇恨如此之深的兩個人,爲什麼現在聽起來倒更像是盟友的關係?
一路上,杜暢都儘量避免出聲喝罵,只偶爾揮一記空鞭子警醒,那拉車的馬一看便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好馬,似是能通人性,明白主人此時的心情,一聲不吭,只是低頭拼命地跑着。
爲了不被夜明瀾和万俟祿的兵馬發現,他們選了一條儘量偏西北方的小路,夜間,馬走不了太快,而且時不時地要歇一歇,所以他們的速度並不快,好在他們也並不趕時間。
五更時分,君瓴的兵馬紮營地已經清晰可見,不遠處就有他們巡邏的人。
雪衣一行人將馬匹和馬車隱藏好,下馬步行,從外圍饒了一段距離,尋找可以靠近的機會。
一名玄衣護衛離開一段時間,又匆匆而回,低聲道:“王妃,他們的守衛很森嚴,想要輕而易舉地混進去,怕是沒那麼簡單。”
雪衣看了看,凝眉道:“想要光明正大地混進去是不可能了,我們必須想別的辦法。”
杜暢似是猜到了她的心思,“王妃是想……”
雪衣挑眉笑了笑,“記得當初偷偷出宮的時候,就是用的這種法子,沒想到這個時候還要故伎重演。”
杜暢明瞭地點點頭,對着兩名護衛示意了一番,而後三人悄悄離開,不多會兒便拖着三個小兵回來了。
雪衣、杜暢和另一名護衛換上了君瓴將士的盔甲,杜暢又對着剩下的幾人交代了一番,而後便與雪衣一起,朝着軍營的方向去了。
好在此時天色尚晚,隔得稍微遠一點便看不清彼此的面容,加之他們此時都穿着同樣的衣服,又各自都低着頭忙着自己的事情,是以並沒有人注意到他們,三人輕悄地就混入了軍營。
眼下的問題是,到哪裡去找那位賀信元將軍。
不遠處,一位將軍一邊快步走來,一邊沉聲喝道:“傳君上之令,全軍整頓,等天一亮便即刻前去莫涼城的東門支援,任何人都不得懈怠!”
杜暢似是認識那人,連忙拉着雪衣避在人羣后面,不想兩人不小心撞在一位副將的身上,那人不悅地瞪了兩人一眼,正要開罵,突然又疑惑道:“哎,你們三個是我們營的嗎?怎麼從來沒見過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