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君韶所言,立刻有人上前來對着千凝做了個“請”的動作,小聲道:“王后,屬下送您回去。”
“滾開!”千凝神色一怒,一揚手推開他們,咬牙瞪着君韶看了兩眼,冷笑道:“回去?爲何你讓我回我便回?這些年,你到底把我當什麼?”
說罷,她又突然伸手指向夜青玄,擰眉道:“你們兩個之間究竟在打什麼啞謎,你不說,不代表我就不會知道,君韶我告訴你,以前我千凝這輩子怕很多東西,獨獨就是不怕死!”
君韶聞言,頓然變色,“不怕死嗎?”他冷冷說着,突然眉心一擰,縱身掠上前來,一揚手扼住了千凝的咽喉,“那孤王便成全了你,可好?”
“君上!”跟隨千凝而來的人全都嚇得白了臉色,跪了下去,就連跟在君韶身後趕來的子冥也吃了一驚,下意識地上前來想要阻攔君韶。
卻聽得君韶呵斥了一聲:“退下!”
聞言,子冥不敢再上前,只能焦急地站在那裡,向夜青玄看去。
身後,神色始終淡然平靜的雪衣微微挑了挑眉,向夜青玄看了一眼,只見夜青玄低垂的手輕輕握了握,而後跟着掠上前去,一把扣住君韶的手腕,沉聲道:“君上,她是你的王后,你這麼做,怕是不妥?”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分量卻絲毫不簡單,衆人皆看得出,夜青玄出手之後,君韶的手便一點一點鬆開了,而後他將夜青玄和千凝打量了一番,鬆開了手緩緩收回,夜青玄便也跟着收回了手。
千凝在宮人的攙扶下站穩腳,俯身劇烈地咳了幾聲,咳出了眼淚來,她微微擡頭,紅着眼睛看着夜青玄和君韶,驟然悽悽一笑,笑出聲來。
那笑聲中,滿是悲痛和失落,隱隱還有一絲絕望。
她做夢都沒想到過,有一天她的君曜哥哥回來了,竟會不認她,甚至,還會這樣對她。
而那個男人,那個自稱是她的夫君的男人,爲了別人,竟然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對她動了殺念,她不蠢,她真真切切地感覺到了方纔那一瞬間君韶身上的殺意。
爲什麼,爲什麼時過境遷的七年之後,再見之時,這兩個人對她的態度都會發生如此大的變化?
這其中定然有什麼她所不知道的事情,眼下最要緊的是先查清楚當年究竟發生了些什麼。
想到這裡,她回身定定地看了夜青玄兩眼,咬了咬嘴脣,而後又狠狠地瞪了君韶一眼,在宮人的攙扶下轉身離去。
看着她的背影,君韶深吸一口氣道:“放心吧,從現在開始,不會再有人會來打擾你們。”
這話顯然是對夜青玄說的,夜青玄倒是一副坦然神色,看了看君韶道:“有些事情,原來你一直都沒有告訴她。”
君韶輕輕一笑,道:“告訴了又如何,不告訴又能如何?讓她知道所有真相,未見得就是好事。倒是你,還是讓你身邊的人多多小心,她會突然這麼冒冒失失地闖來,定是有人知道了什麼風聲,她身邊的人孤王會派人細查,你也讓你的人多加留意。”
夜青玄頷首,“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
聞言,君韶便點了點頭,回身看了一眼始終站在一旁一聲不吭的雪衣,深有其意地笑了笑,轉身大步離去。
待所有人都陸續離開了,一直躲在一旁的將離這才跳了出來,一把抓住雪衣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一臉擔憂道:“小姐,你沒事吧?那個瘋女人有沒有傷到你啊?”
雪衣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搖頭道:“我沒事,再說人家是王后,你說話多注意分寸。”
將離神色不悅,嘀咕道:“王后怎麼了?那麼囂張霸道,蠻不講理,這種人就該多受懲罰……”
“將離。”雪衣轉身輕呵一聲,沉了臉色,將離一見她這是來真的,便連忙收聲。
雪衣這才又向夜青玄看去,而後與他一道看了看地上碎裂的花盆,走上前去拿起拿住骨裡紅,“桂媽媽,把這裡收拾一下,再找個大小適中的花盆來。”
“哎!”桂媽媽就等着她發話了,這會兒不由連連點頭,連忙跑開了。
夜青玄走到她身邊,接過那株骨裡紅,垂眸道:“沒想到,剛剛給了它一個安定的住所,就被人打破了。”
“破了,還可以再換個,重新裝上土種好,不是嗎?”雪衣擡頭瞥了他一眼,抿脣一笑。
夜青玄淺笑着點頭以應,“放心,我一定會盡全力保住它,不會讓它再受傷害。”
雪衣點了點頭,下意識地朝着院門看了一眼,似乎有話要說,卻始終沒有說。
將離在一旁看着兩人怪異的神色,聽着兩人毫無頭緒的話,一時間腦子裡一片糊塗,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好在這時桂媽媽拿着一隻花盆回來了,她索性走到一旁幫着桂媽媽清理地上的泥土,而後把摔碎的花盆殘片拿去丟掉。
連月閣外,一雙眼睛緊盯着突然出現的將離,陰冷一笑,而後迅速離開。
這邊,雪衣和夜青玄正低頭小心地將骨裡紅重新種好,而後雪衣端起花盆重新放回之前的位置,便轉身去洗乾淨了手,自行回屋去了。
這期間,始終沒有和夜青玄多說一句話,那種安靜詭異的感覺讓將離連連皺眉,問桂媽媽,卻又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他們兩之前的談話,就連桂媽媽都聽不懂。
夜青玄回到殿內時,雪衣正在整理她讓人新採來的藥,神色平靜認真、心無旁騖的樣子讓他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走上前來輕聲道:“你是不是有話要跟我說?”
“沒有。”雪衣看也不看他一眼,只顧忙自己的。
“雪衣……”
“對了,鍾舸的傷口雖然已經癒合,可是他畢竟是傷了內氣,加之這邊氣候比之南陽冷了許多,所以還是要多加註意,我晚些時候會再給他重新開一張方子,以調理爲主……”
“雪衣。”看着她不停忙碌的身影,夜青玄忍不住一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將她拉住,而後上前一步將她圈緊懷裡,徐徐道:“你是不是心裡不舒服?”
聞言,雪衣深吸一口氣,搖了搖頭,放下手中的草藥,轉過身來面對着他,彎眉一笑道:“我沒有不高興,也沒有不舒服,更不會因此而生誰的氣,方纔我之所以一直不出聲,是因爲那種時候,不管我做什麼、說什麼,都不會有任何作用,卻反倒會讓她更加難過或是難堪,若是讓她忘了我這個人的存在,反倒是好。”
夜青玄點頭,“我明白,這一點我當然明白,只是後來……”
他頓了頓,想了想道:“你是不是也覺得她很蠻橫無理?”
雪衣挑眉,微微沉吟道:“說實在的,如果換做是我,有一個我心心念唸了很多年、我以爲已經死了的人突然又出現在我面前,而且還娶妻成了親,甚至不認我,也許我也會這麼失控,這不是她的錯。”
夜青玄似乎聽出了她話中的深意,接過話問道:“那你認爲,是誰的錯?”
雪衣看着夜青玄那雙深邃冷眸,深吸一口氣,道:“告訴她住在連月閣裡的夜青玄就是君曜的那個人。”
夜青玄的眸色如預料之中的沉了下去,而後他緩緩鬆開雪衣,蹙起眉峰道:“你也發現了這一點?”
雪衣點頭,“從今天接觸她所瞭解的情況來看,王后這個人性情耿直,心裡藏不住事兒,如果她一開始就知道你就是她要等的人,那就不會等到今天才來找你,只怕昨天你們進城的時候,她就已經開始鬧過來了,可是她沒有,甚至昨天我們進宮了一整天,她也沒有出現,卻在方纔突然來了,而且看那神色,是急匆匆趕過來的,也就是說,她是剛剛得知了這件事,是有人才告訴她的。”
聽她這麼頭頭是道地分析來,事情雖然沒那麼簡單,夜青玄卻忍不住輕輕一笑,“你還想到了什麼?”
雪衣咬了咬下脣,低聲道:“陸繁堯。”
夜青玄點了點頭,“其實,我也在想,能這麼突然地出現告訴她關於我身世的人,也就只有陸繁堯了,他的目的很簡單,爲的就是要她知道這件事,在宮裡鬧出點動靜來,甚至是想要通過她來牽制你我。”
“這麼說,陸繁堯是想要利用千凝王后分散我們的注意力,轉而專心地對付君上……”雪衣自己也稍稍吃了一驚,“他接下來要對付的是君上,不僅如此,眼下他很有可能就在宮中!”
夜青玄隨之變色,心知雪衣所言非虛,冷了臉色,垂首道:“不知道離洛可有留下了暗號,這些人陰險狡詐,連王后都能利用,看來,絕對不能讓離洛再留在他們身邊了。”
雪衣也面露擔憂之色,“千凝王后今天這麼一鬧,加上君上這一行,一定會讓很多人關注連月閣,將離和鍾舸還活着的消息遲早會傳出去,會對離洛很不利,有沒有什麼辦法能給離洛留下線索,讓他看到之後儘快回來?”
夜青玄想了想,點點頭道:“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