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得此言,陸繁堯愣了許久,雙目瞪圓,狠狠地看着君韶,咬牙道:“君韶!原來這些……都是你們早就計劃好的!”
君韶笑得冷冽,“曜兒回朝,總歸是要一個合理又不尋常的理由才行,可是怎樣才能既符合禮數、又名正言順地回來?孤王想了很久,直到常寧宮地下密室塌陷,暴露了你們的蹤跡,孤王弄明白了一些事情,便決定將計就計,引蛇出洞。”
陸繁堯不由愣住了,良久他慼慼一笑,搖了搖頭,“君韶啊君韶,你的心思和手段還是那麼可怕,爲君、爲將都讓人感覺到可怕,你這樣……真的開心嗎?”
“開心又如何,不開心又如何?”他最後回身看了陸繁堯一眼,“孤王這輩子最重要的東西已經因爲你們的野心而逝去了,這世間對於孤王來說,唯一可值得珍惜看重的便是皇兄留在的這個江山,孤王答應過他要替他守好江山,要完完整整地交回曜兒手中。等做完了這些,孤王也該離開,去該去的地方了。”
而後他轉身看向陸繁堯,笑得深沉,“你不是想要看到孤王和曜兒自相殘殺嗎?那你可得睜大眼睛好好看着,看孤王和曜兒是如何對待這一場恩怨的!”
說罷,他冷喝一聲,一甩袍袖,轉身大步離去。
身後,陸繁堯一臉滄然,他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君韶心思深沉難測,老謀深算,再加上一個看似悶不吭聲、卻心明如鏡、一切都瞭然於心的夜青玄也就是君曜,這兩人……難道是發現了什麼!
想到這裡,他驟然一驚,若是讓他們發現了,那他……他這些年的心血豈不都是白費了!
這邊廂,君韶剛剛走過一個拐角,就看到一名獄卒匆匆而來,一臉慌張道:“君……君上,不好了,千大人中毒了!”
君韶俊眉一擰,大步朝着千許的牢房走去,到了牢房外一看,千許正靠着牆壁,口吐鮮血,手邊散落着碗筷,飯菜也撒了一地。
“怎麼回事?”君韶冷喝一聲,回身瞪了獄卒一眼,“有沒有傳御醫?”
獄卒一驚,“小的這就去!”說罷,轉身一路跑開。
子冥和那天牢統領都已經聞訊趕來,正好看到君韶一把捏住牢門上的鐵鎖用力一震,而後推開牢門走進去,在千許身邊蹲下。
“君,君上……”千許大口喘着氣,抓住君韶的衣角,君韶沉聲道:“你先別說話,御醫很快就到。”
千許卻無力地搖了搖頭,苦苦笑道:“來不及了……君上,臣自知罪有應得,可是……可是凝兒是無辜的,求,求君上救她一命,咳咳……”
君韶眸色微沉,低聲道:“千家已經尋遍了,所有的密室和地牢也都找過了,並不見她的身影。”
“什麼!”千許大吃一驚,一時情緒激動,又大口吐了幾口血,他瞪大眼睛,張着嘴想要說什麼,卻是說不出來,呼吸越來越短促,臉色越來越難看,眼睛緊緊瞪着君韶,似乎想要告訴他什麼。
君韶沉吟道:“常寧宮那個,不是千凝?”
千許吃力地點了點頭,君韶便擰眉問道:“那她是誰?”
千許勉強從齒縫間擠出一個“她”字,後面的話卻再也說不出來了,抓着君韶的手也越來越用力,最後他渾身僵了一下,而後鬆開抓着君韶衣服的手,緩緩倒了下去,卻是到死都雙目瞪圓,死不瞑目。
身後子冥和那統領都嚇得張大嘴巴,緊緊擰眉,直到看到君韶站起身來,子冥方纔回神,上前道:“君上,千大人他……”
“中毒。”君韶輕輕應了一聲,突然擡眼向着那統領看去,嚇得他渾身一顫,連忙跪下行禮,“君上,但凡送進天牢來的飯菜全都有專門的人負責查驗有沒有毒,尤其是像千大人這樣的重犯……”
君韶突然擡手攔住他,不需要他說得太多,君韶心裡已然明白,“子冥,取些飯菜帶回去,交由王妃……細細查驗。”
子冥瞭然地點點頭,上前取了些飯菜小心地收好,心裡隱隱升起一絲不安。
連玥閣內,衆人聞訊都吃了一驚。
“千許中毒死了?”夜青玄俊眉微蹙,“是誰有那個本事躲過重重查驗,將有毒的飯菜送到千許牢中給他吃下?”
雪衣凝眉道:“有些毒確實是驗毒的銀針查不出來的,不足爲奇。”
子冥連忙把自己帶回來的竹籃送上前來,“王妃,屬下帶了些千大人吃過的飯菜回來,勞煩您給瞧瞧這裡面是中了毒。”
說罷,他將裝着飯菜的竹籃打開,一股飯菜味兒冒了出來,雪衣一聞到這味道,頓然臉色一變,快步衝到門外一陣乾嘔,嚇得在門外候着的宮女連忙上前來想要扶她,卻被她揮手擋開。
身後,君韶微微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向夜青玄看去,只見夜青玄目光溫潤,牢牢落在雪衣身上,察覺到君韶的目光,他側身回望過去,而後兩人相視一笑,似乎都明白了什麼。
夜青玄走到桌旁端起一盞清茶走到門旁遞給雪衣,一手扶住她,輕聲道:“沒事吧。”
雪衣搖了搖頭,直起身來,臉色有些泛白,她垂首看了看他手中的茶盞,並沒有接過來,而是和他一道折身回到屋內,忽略了幾人異樣的眼神,以袖掩鼻,走到竹籃旁看了看,淡淡道:“這東西先交給我,我要拿到藥房去仔細查驗一下。”
君韶點點頭,“好。”
雪衣便伸手招來一名宮人替她拿好東西,衝夜青玄淺淺一笑,緩步離去。
直到她走遠了,夜青玄方纔端起方纔的那一盞茶仔細看了看,而後朗聲吩咐道:“從現在開始,這個院子裡的所有茶水全都換成白水。”
宮人雖然不明所以,卻也並不多問,連連點頭,當即便開始着手將裡裡外外的茶水全都換掉。
君韶在一旁靜靜地看着她們忙來忙去,又看了看夜青玄一臉認真的表情,沒由來地輕輕一笑。
子冥上前來問道:“君上,這是怎麼了?”
君韶抿了抿脣道:“以後你就會明白了。”
見他不說,子冥就只能自己想,卻是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是怎麼回事,索性不想了,問道:“對了怎麼沒見離洛?”
夜青玄道:“藍若姑娘昨晚爲了救離洛受了傷,離洛去看她了。”
“哦……”子冥拖了一個長音,意有所指,“藍若每次都能救到離洛,卻從來都不救我,嘖嘖……”
不多會兒,雪衣便在將離的陪同下回來了,只見她一臉肅然,神色凝重,將飯菜放在桌上,沉聲道:“果不出我所料,是大藥方裡的抽出的方子,裡面對於這道方子沒有命名,只寫了‘大毒’和‘禁用’四個字,所以一直以來我雖然知道這個方子,但是自己從未用過。按照此方配成的毒藥,任何驗毒之物都查不出來,只有吃下去之後纔會顯出毒性。”
君韶不由蹙眉,“大藥方裡不是治病救人的解方嗎?爲何會有如此詭異的毒藥配方?”
雪衣聞言不由無奈一笑,搖了搖頭,“世人都說得大藥方便可治百病、解天下百毒,其實不然,大藥方的前半部分確實幾乎都是解方,可是後面少有人觸及的部分,大多是各種奇毒的配方和解方,正也因此,大藥方向來由司家家主保管,絕不會讓外人觸及,此事一旦傳了出去,會對司家大爲不利。”
說到這裡,她停了一下,笑得慼慼然,“不過如今司家已經沒了,就算是知道也沒什麼了。”
夜青玄走過來,道:“也就是說,下毒的人應該是熟知大藥方的人。”
雪衣重重點了點頭,“如今這世間知道大藥方後半部分的人已經不多了,拂塵大師已經遠遊南方,司文蒼也不在了,加之前些日子在平秋宮發現的枯木逢春,我可以肯定,她一定還活着!”
而一想到那個人還活着,還在試圖傷害他們身邊的人,雪衣心底的恨意便不由自主地冒了上來。
“雪衣。”感受到她的情緒波動,夜青玄一把握住她的手臂,將她拉到身邊,“你放心,我一定會把她找出來,絕對不會再讓她去禍害別人。”
雪衣心下一鬆,輕吐一口氣,點了點頭,卻沒有再說更多的話。
君韶將兩人的舉動收在眼底,沒由來地微微一笑,與子冥轉過身去緩步走到門旁,沉吟半晌,突然他回身道:“年關近了。”
幾人都稍稍愣了一下,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夜青玄和雪衣心知他話中有話,便靜靜地看着他,聽他繼續說下去,“如今玄王已不是玄王,而是君瓴的前太子,雖然孤王已經讓人將此事發了出去,卻並未當着文武百官的面正式說明白,也許有必要再和衆人說一聲。”
夜青玄眯了眯眼睛,“你有什麼打算?”
君韶道:“既是前太子,如今回了朝,就該恢復原有的身份。你準備一下,孤王會讓禮部選好日子,舉行立儲大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