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所有人都大吃一驚,愣在原地,眼睜睜地看着三輛馬車緩緩在司府門前停下,從每輛馬車裡各下來一位年輕女子,三人裝扮各有不同,卻皆是滿身貴氣,讓人不敢棄視。
而走在最前面的那人,難得着了一襲端莊大氣的玫色裙袍,頭髮也認認真真地挽起,妝容不濃不淡,唯一不變的是她那副誰也不在乎、誰也不放在眼裡的傲然。
雪衣垂首微微斂眸,見到這樣莊重的夜子衿,實在是難。
不知爲何,雖然心裡明明知道夜子衿的囂張乖戾,性情不定,然今天在這裡見到她,總有些親近之感,這難道……是她的錯覺嗎?
如是想着,她復又擡眼向着她的身後望去,今生第一次再見襲芳郡主蘇語,雪衣心裡總有一種說不出的好感。
也許是因爲前一世時,她不惜背叛蘇家、背叛夜明瀾和蘇貴妃,一心爲着夫君容璟和整個容家着想,最後竟落得與容家一併被處死的下場。
心中沉沉一嘆,她定定地看了蘇語兩眼,蘇語隨在夜子衿身後走到司府門前,路過雪衣身邊時,向她投來一記柔和目光,讓雪衣原本躁動、帶着恨意的心漸漸平靜了下來。
走在最後的是雪衣早已見了很多次面、早已不用言明便能互通默契的月無雙,她朝着雪衣淺笑,微微點頭以示安慰。
從三人出現在司府門前的那一刻起,雪衣便瞬間明白過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難怪夜青玄送她回來之前,會說那麼一番奇怪的話,他道:“你儘管安心回府去,什麼都不要想,後續的事情我已經安置妥當。”
現在想來,就在她昏睡的那段時間,夜青玄找了夜子衿,衆人皆知,夜子衿雖然脾氣怪斂,幾乎對所有人都冷臉相待,但是她對蘇語卻是難得的和善,也許是因爲蘇語性情如水,柔和溫煦,任何人對她都發不起脾氣來。
最重要的是,皇室及外姓的諸多公主、郡主之中,獨獨蘇語打小就與夜子衿親近,尤其是在堯淑妃過世之後,蘇語依舊對夜子衿關心備至,倒也不怪夜子衿對蘇語這麼特殊。
左雲幾人已然嚇得白了臉色,她們可以不把蘇語和月無雙放在眼裡,然夜子衿名聲在外,她們卻是萬萬不敢得罪的。
“見過子衿公主、襲芳郡主……”一衆人連忙行禮,雪衣也垂首作禮,卻被夜子衿一把攔住。
“三小姐可別折煞我了,你可是將來要當我二嫂的人。”夜子衿臉上是難得一見的笑意,招了招手,蘇語和月無雙上前來扶住雪衣,衝她搖頭。
左雲一衆人就這麼被晾着,不免有些尷尬,夜子衿卻像是根本沒看到,語氣怪異道:“本宮方纔剛剛下了馬車,便聽聞有人說三小姐不守規矩、徹夜未歸、在外做出越矩之事?”
聞言,左雲連忙直起身來賠笑道:“公主有所不知,雪衣這丫頭昨夜*未歸,雖說她與玄王爺定有婚約在先,可如今並未成婚,傳了出去未免讓人恥笑我們雪衣……”
“誰說三小姐昨夜是在玄王府過的夜?”左雲話未說完,就被夜子衿冷冷打斷,她冷睇了左雲衆人一眼,緩緩轉身伸手握住雪衣的手,看了看三人,不慌不忙道:“昨夜本宮身體微恙,便請三小姐過去給本宮瞧瞧,正好語兒和無雙聽聞本宮府中的龍遊梅開了,便趕來瞧一瞧,夫人也知道的,咱們姐妹難得聚在一起,聊得歡了難免會忘了時辰,直到下半夜纔想起時辰不早了,本宮想着冬夜淒寒,怕她們連夜趕回受了風寒,便留三人在公主府住了一宿,臥榻長談。”
說到這裡,她頓了頓,凌厲目光頓然落在左雲身上,嚇得左雲沒由來的渾身一顫,低下頭去。
夜子衿輕嘆一聲,搖搖頭道:“早聞司家家規嚴謹,本宮生怕三小姐回府之後會遭誤會,便領着兩位妹妹過來瞧瞧,沒想到咱們馬車就慢了這麼一小步,竟有人說三小姐在外胡來,不守規矩。如此說,豈不是說我們三人也都是胡來、不守規矩的人?”
左雲突然大吃一驚,連忙跪了下去,連連搖頭道:“妾身不敢,公主明察!”
司顏佩也跟着求情道:“公主喜怒,我們並不知道雪衣是去了公主府,孃親也是擔心雪衣受了委屈,太過關心她纔會說出這樣的話,不知者不罪,望公主見諒!”
夜子衿高高挑眉,顯然根本沒有把兩人放在眼中。
尤其是司顏佩,說不出爲何,她一見到司顏佩,就不由生出一股厭惡之感。
“三小姐,這本是你們家事,本宮不便多問,只是如今牽涉到我公主府的名聲,我妄加干涉,你不會介意吧?”她說着瞥了雪衣一眼,眼底是冷冷笑意。
雪衣搖搖頭道:“雪衣不敢,只是二孃和二姐她們既是爲了雪衣,這才衝撞了公主,雪衣便斗膽替她們向公主求個恩情,恕她們無罪。”
聞言,夜子衿輕輕點頭,“二小姐說得對,不知者不罪,本宮可以不追究二夫人和二小姐。不過……”
突然,她話鋒一轉,眉角一挑,目光落在左雲身後的嬤嬤和丫頭身上,“主子會錯了意,定然是下人傳錯了話,這些人不分青紅皁白,竟然憑着妄加揣測就胡言亂語,險些壞了三小姐名聲,本宮可容不得這樣的人留在司府,免得日後再做出對三小姐不利之事!”
說罷,她輕揮衣袖,語氣平淡道:“來人,把這幾個亂嚼舌根的帶下去,好好問問清楚,究竟是誰傳錯了話,引起了二夫人對三小姐和本宮的誤會。”
她字字句句都把自己和雪衣綁在一起,事事都把自己拉進來,事關於她,左雲和司顏佩就只有乾瞪眼的份兒,根本不敢上前阻止,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那幾個丫頭和嬤嬤被公主府的侍衛強行拖走。
聽着她們的哀嚎聲,雪衣冷冷一笑,這幾人好生面熟,正是那天在藥房欺負將離的一行人。
夜子衿當真好毒的眼睛,她雖然不知將離的事兒,卻一眼就看出這些人中誰是左雲的忠僕,誰是想要對雪衣不利之人。
門外的氛圍不由緊張萬分,其他隨行而來的下人也是嚇得渾身發抖,生怕惹了喜怒無常的子衿公主,被莫名其妙地牽扯進來。
就在這時,一輛高大精緻的馬車緩緩駛來,在門前停下。
左雲一見,頓然一喜,見到司文蒼從馬車上下來,不由紅了眼睛,一臉委屈。
“見過公主、郡主。”司文蒼簡單行了禮,而後皺眉看着眼前的情形,厲聲問左雲道:“這是怎麼回事?怎的讓公主、郡主還有月姑娘站在門外?”
左雲這才倉皇回神,連忙對着夜子衿幾人致歉,而後與司文蒼一道將衆人請進屋內。
夜子衿始終一副淡漠神色,倒是司顏佩,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忙不迭地將事情的前前後後與司文蒼說了一遍,夜子衿聽了,不由更加反感,看向她的眼神一愈見冷了下來。
司文蒼看在眼裡,未免有些恨鐵不成鋼,看了看靜默不語的雪衣,再看看喋喋不休的司顏佩,他突然沉喝一聲:“夠了!”
而後起身對着夜子衿行禮,“小女不懂事,讓公主見笑了。”
說罷,又對司顏佩怒目而視道:“公主都已經說了,昨夜雪衣是在公主府給公主診治,你們竟是不分青紅皁白,險些污損了公主名聲,公主仁善,念在你們是受人欺瞞、不知者無罪的份上兒不與你們計較,你們還不趕快謝恩?”
聞言,饒是司顏佩心中再怎麼不服不願,這會兒也不敢當着夜子衿的面表露,只能與左雲一道對着夜子衿行了禮。
夜子衿隨意揮了揮手,也懶得再看她們。
見之,司文蒼便放了心,復又轉向蘇語和月無雙,“沒想到如此小事竟然還驚動了郡主和月姑娘,實在是我司家之過。”
蘇語輕柔一笑,搖頭道:“司大人言重了,我與三小姐一見如故,很是喜歡,早前就曾聽無雙多次提起三小姐,只是自鴻鴛宴一別之後,便從未有機會再見。昨夜與三小姐一見,便不捨分開,相談甚歡,這才耽擱了三小姐回府,說來,是我們疏忽了。”
司文蒼連忙垂首搖頭,“豈敢……”
蘇語看了看雪衣,繼續道:“再者,說起來我與三小姐不僅僅是姑娘家的姐妹之情,日後……”
她突然紅了臉,沒有再說下去,月無雙會意,接過話道:“待日後郡主與容三公子成了親,三小姐還要稱郡主一聲嫂子,這可真是親上加親。”
聞言,在場衆人皆是愣了愣,左雲和司顏佩相視一眼,眼底都是深深的不安。
不知爲何,竟然在不知不覺之間,讓雪衣這丫頭攀上了這麼多的大樹高枝兒,前有玄王爺,今有子衿公主和襲芳郡主,身後還有容家給她撐腰,長此下去,她們若想要扳倒雪衣,簡直是越來越難了!
如此一想,司顏佩不由慌了神,左雲連忙眼神示意她不要衝動,而後自己起身連連賠笑道:“瞧我這一着急,光顧着擔心雪衣,竟然把這些重要的事兒都給忘了。”
說罷,對着夜子衿和蘇語幾人行禮,被蘇語伸手攔住。
看穿她的假意賠笑,夜子衿也不拆穿,只是有些不耐煩,轉向司文蒼道:“不知司大人今日怎會這麼早就回來了?這早朝結束得着實是早了些。”
司文蒼頓時露出一副擔憂神色,猶豫了片刻才低聲道:“今日早朝免了,聖上他……身體略有不適。”
夜子衿神色一沉,“父皇怎麼了?”
司文蒼輕嘆道:“聖上近日來操勞過度,引發頭疼之症,不過並不要緊,臣已經給聖上開了方子,只要聖上按時服藥,再好生休息幾日,自會好起來。”
夜子衿輕輕吐了一口氣,卻還是不放心,起身道:“有勞司大人,本宮這便進宮看看父皇。”
正要離開,突然又似想到了什麼,轉身對雪衣道:“弗如三小姐隨本宮一起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