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裡,一尊石膏雕像跪在正中央,白色的膏體因爲長期風吹日曬已經呈現出一種骯髒的黑灰色,斑斑駁駁的,像是爬了大片大片的小蟲,透着股陰森之氣。
牌局已經終止,滿屋子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只有景丞丞一人還坐在牌桌前拿着撲克疊金字塔,壘得老高。
紀茶之推門進去的時候差點沒嚇到,直到聞到空氣中那股隱隱的腐臭味纔想起來這原來是跪在景天禎墓前的東西,太陽穴頓時猛抽!
這玩意兒不是席雯雯和鍾穎……
怎麼搬到這兒來了?
“回來了。”看到自家小東西,景三少爺立馬吹了面前的金字塔,起身朝她走去。
風淡雲輕,顯然沒有把眼前這玩意兒放在心上。
“這是你們拿來的?”她湊過去東看西看,景丞丞拎着她衣領把她揪起來,“缺心眼兒不是?”
她哼了一聲,趕緊躲到景霈霖身後去了,“爸,丞丞兇我。”
“爸待會兒幫你兇回來。”景霈霖正欲伸手揉她腦袋,卻被景丞丞一把拽了回去,抱到懷裡,“你再敢躲到別的男人哪兒去試試。”
“……”他是別的男人嗎?
“醋缸子。”蕭凌陌白了他一眼,拉開大門去催,“人呢人呢,不是讓安排推車過來嗎?這慢的,爬去的?”
聲未落,一披頭散髮的女人突然從門外衝進來,撞着人羣徑直衝到那尊石膏像前,當場也跪了下去,把那石膏像抱在懷裡,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嘴裡唸唸有詞的,也聽不清到底說的什麼。
“他媽的誰啊!瘋瘋癲癲的什麼地兒敢闖!”
蕭凌陌罵罵咧咧的走到那女人身邊,那女人一擡頭,他傻眼了。
不止是他,全包廂的人都傻眼了。
這不是一直呆在精神病院裡的席平君嗎?
怎麼跑這兒哭來了?
“還愣着幹什麼?叫人過來清理。”景丞丞把紀茶之藏到身後,面上終於有了些不耐煩。
紀茶之好奇,探頭探腦的從他胳膊貼腰那小小縫隙裡往外張望,他背過手把她摁到自己背上貼着,“老實點兒,別老往什麼烏七八糟的東西上看。”
“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雯雯!是你!”
沒等保安進來,席平君突然猛地撲向離得最近的景霈霖,景霈霖不打女人,可也沒道理站在那兒等着她來打,當下往邊上一閃,席平君撲了個空,氣急敗壞的她索性一把揪住邊上楊枝的頭髮,惡狠狠的將人往石膏像前拽。
“我叫你勾引我老公!叫你勾引我老公!”
顯然,她的記憶還停留在“捉姦”景霈霖那一瞬,把楊枝也當成那七個女人其中之一了。
瘋子力氣大,楊枝當下痛得眼淚都出來了,兩手拼命護着自己頭皮。
“夠了!你這瘋婆娘!”
景霈霖猛地扣住席平君手腕,席平君吃痛,這才鬆了手,還沒來得及再次撲上去,人已經被前來的保安給摁住。
紀茶之要過去看楊枝,景丞丞不肯,好在景霈霖快速將楊枝擋在身後,她這才放心下來。
“到底是瘋沒瘋啊?”她踩着椅子三兩下攀到景丞丞背上,攀着他脖子,兩腿騎馬似的夾在他腰側。
瘋了居然還能惦記着情情愛愛,這得是有多在乎景霈霖?
景丞丞在她屁股上打了打,目光玩味兒的掠過自家父親與那叫楊枝的小妞,“這個我沒經驗。”
“放開我!我不是瘋婆娘!我纔不瘋,我不是瘋子……”
被保安摁住的席平君掙脫不得,拼命蹬着雙腿,只聽到“啪”一聲,跪着的石膏像被她踹翻在地,當場四分五裂。
濃郁的腐肉味頓時像在空氣中炸裂了似的,四下飄散開來!
“嘔!”
紀茶之忍不住趴在景丞丞肩頭乾嘔起來,目光順着臭源往去,大大小小的碎石膏堆裡,一具女屍被裹在類似塑料的透明膜中,許是因爲密封和藥物關係,屍體並沒有腐爛得徹底,坑坑窪窪的東一塊西一塊,皮膚呈現出腐朽的黑紅色……
“嘔——”
這次她真的忍不住了,快速從景丞丞背上爬下來,跪趴在一旁的垃圾桶前,一陣翻江倒海。
不知道真相的一看到女屍那張臉,紛紛變了臉色,當初他們一塊兒去拜祭的景天禎,真沒想到這石膏像裡會藏着席雯雯的屍體!
“凌陌和小蔣留下,其他人都先回去,爸你幫茶茶把她同學送回學校。”
景丞丞快速解掉袖釦,將襯衣袖子挽起,從桌上拿了條熱毛巾過去,一邊給紀茶之順背一邊給她擦嘴。
“老子不要。”蕭凌陌氣鼓惱脹的往沙發上一仰,“憑什麼他們都走了,老子就要留這兒,這噁心巴拉的老子今年的飯還吃不吃了?”
“這不是你的酒店?”他跟看白癡似的看了他一眼,“先叫人把這倆都弄山上去,你要是不嫌晦氣你就繼續挺屍。”
“小蔣,打電話叫溫暖過來,這都什麼破手藝,人都爛了。”
“是。”蔣尋把看熱鬧的夏晨曦拽到一邊,“別靠那麼近,都是病菌。”
沒等他打完電話,外面酒店經理急赤白臉的衝進來,“蕭少,剛纔有輛麪包車上丟了具女屍下來,正好橫在咱們大門口,好多客人都看到了,這會兒市公安局都來了,賈局長親自帶的隊!”
“他孃的!”蕭凌陌一腳蹬開面前的茶几,“找晦氣找到老子這兒來了!你去告訴老賈,那是充氣娃娃,讓他把屍體直接給我拉火葬場。”
席平君雖然被人捆起來,嘴裡塞了毛巾說不了話,可那瞪得通紅的眼睛卻絲毫不加掩飾的流露出此時此刻她內心的恨意,夾雜着近乎變態的狂喜。
“不用了。”景丞丞把紀茶之扶起來,隨意將手裡的毛巾往桌上一砸,“叫他們上來,連帶着樓上這倆一塊兒帶回去,殺人藏屍還有沒有王法了?”
“景三,摁下吧,這可是席……到時候你外公知道了不好收拾。”蕭凌陌拉住他。
“爲了個沒有任何價值的死人跟我翻臉?閒的?放心大膽的叫他們去查,查清楚。到底是那小日本兒還是那大老虎,老子總得知道自己是八!路還是武松。”
景丞丞拿了大衣給紀茶之披上,“先回家休息,嗯?我這兒稍微處理一下就回去陪你。”
又對夏晨曦道:“你先陪茶茶回懶園,叫保鏢路上盯緊點兒。”
夏晨曦剛要陪着紀茶之走,又被他叫住,“明兒個起別再去星工場,中正旗下有的是娛樂公司,實在不願意恆韻也行,違約金讓小蔣先墊着,回頭你再肉償也成賣身也成。”
肉償……
賣身……
夏晨曦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
這倆詞兒有什麼本質差別?
合着橫豎她都得陪,睡就是了!
“潛規則!”她諷了一句,揪着紀茶之的兩角辮把她弄走。
景丞丞追出去,一毛巾飛過去蓋在她臉上,“你再敢欺負她試試,老子立馬讓小蔣娶了你!”
“……”蔣尋無語。
嫁給他有這麼可怕嗎?
“晨曦,你說楊枝不會有事兒吧,叫她來參加生日宴卻害她被席平君揪掉一把頭髮。”一想到剛纔席平君手裡那撮頭髮,紀茶之這頭皮就陣陣發麻。
“你可別想去學校找她,三少說了讓你回懶園。”夏晨曦掏出手機,撥了楊枝電話,遞給她,“三少讓你公公送的她,應該沒事,你公公挺仔細的,如果有問題他會送她去醫院的,不過你要是不放心就跟這兒問問吧。”
電話鈴聲響了許久沒人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