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逆光而來

她不清楚這場地震持續了多久……

只感覺她的世界一直搖搖晃晃,期間有好多碎石砸在她肩頭,後背。

空氣中瀰漫着濃濃的土味。

四周好黑好擠,她心裡漫上一陣無助感,好像看不到希望。

黎笙察覺到額間有絲涼意,她也不敢擡手觸摸。

好害怕,她好想媽媽爸爸,也想岑翊……

黎笙眼圈泛紅,沒忍住抽泣了一聲 。懷裡的沐沐哭聲戛然而止,一隻小肉手胡亂輕碰她的臉,安慰:“姐姐不哭。”

心裡一陣暖意,黎笙輕聲細語的哄:“不怕,沐沐不怕……”

她們被困在碎石和斷裂的房樑中,無法動彈。

一定會有人來救她們!

天色漸晚,寒意襲來……

沐沐乖乖開口:“姐姐,我想睡覺覺。”

黎笙幫沐沐把圍巾往上拉拉,摸摸她的額頭,體溫正常,便放心下來“睡吧,姐姐在。”

周身一片寂靜,靜到她能聽到碎石滾落和沙土流動的聲音。

懷裡的沐沐慢慢的入睡。

黎笙覺得頭腦暈暈沉沉,眼皮沉重……

不知過了多久,她聽見外面有人說話的聲音,越來越近,是一聲聲焦急的呼喊。

“黎笙”

“黎笙”

……

有人來救她們了!

這個聲音很熟悉,她聽了很多遍,意識漸漸清醒。

黎笙拾起身邊的石子,用手中的石子敲擊身側承重牆上的鋼筋。

“噔”

“噔”

一聲接一聲。

聲音不大,但很清脆。

她就這樣一直敲擊,本就虛弱的身體持續敲擊了一會,手指就無力的垂下……

面前的石塊挪動,漏進一絲光亮,眼睛受刺激閉上,黎笙適應片刻,重新睜開眼眸望向光的方向。

缺口越擴越大,直到巨大的光束聚焦到她臉上……

“黎笙”

這個聲音真的好熟悉,好像他……

是幻覺嗎?

下一刻,光束被身影遮擋去大部分,一個隱約的身形輪廓映入眼簾,寬闊的肩膀,戴着頭盔,周身是一圈光暈……

事後黎笙想起,便覺得好像童話書裡的英雄出場——身後有光,帶着希望。

他移動至黎笙身前,曲腿而蹲,辨認黎笙的情況。

一隻寬厚溫暖的大手扶在黎笙後頸,低沉的聲音響起:“黎笙。”

黎笙費力的從嗓子發出“嗯”的迴應。

她看不清在她面前這個人模樣,可他的聲音好像岑翊。

外面響起響亮的聲音:“隊長,可以擡石塊嗎?”

“擡。”

話落,黎笙被擁入陌生的懷抱,他的雙手護住她的頭。

她的臉就這樣埋在他的胸膛上,那一瞬間她好像隔着布料都感受到了那有力搏動的心臟——鏗鏘有力。

踏實的安全感。

大石塊緩緩擡起,期間落下的碎石和塵土,面前的人爲她擋去了一大部分。

而後他撫摸了下黎笙的頭,鬆開懷裡的黎笙,看向她懷中熟睡着的沐沐,恬靜酣然。

他動作輕柔的抱起沐沐,慢慢轉身遞給隊員,

隊員剛走出出口,陳奶奶便跑上前抱過沐沐,淚眼婆娑的重複着“我的沐沐。”

她拉着士兵焦急的問“黎老師呢?”

士兵回答:“您放心,沒事。”

這場6.6級的地震,人員傷亡情況不嚴重,多是年久失修的房屋塌落砸傷了村民,正在緊急解救……

——————

他打橫抱起黎笙,離地瞬間黎笙下意識擡手,雙手輕輕圈着他的脖頸。

邁步走向出口的醫療區,黎笙擡頭看着這個男人,面部裸露在外面的只有眉目的範圍。

他的眼眸深邃,猶如深不見底的湖水,幽深而又黑亮。懷中的黎笙聲音微啞的開口:“岑翊”。

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這張臉她再熟悉不過,是讓她整整記了三年的人,眉眼輪廓她也早了然於心。

他聽到後步伐頓了一瞬,隨即立刻恢復正常……

將她放在醫療區的單人牀上,起身站立在原地,眼眸垂下,四目相對。

黎笙目光直視他,整個人就像個炸毛的小獅子。如果他不承認,或許下一秒她就會張開爪牙。

在光明下黎笙更加確信這個男人就是岑翊,熟悉的身形,尤其他的眼睛——

在黑夜裡卻彷彿盛有星河般明亮。

她記得。

可他遲遲沒有迴應。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隨即移開視線挪步,留出位置,擡手示意醫護爲她包紮額頭的傷口。

黎笙伸手抓住他衣角,說:“注意安全。”

不要受傷。

岑翊擡手輕摸她頭頂,動作帶着幾分輕柔,“知道了。”

他轉身離開繼續奔赴救援行動。

護士爲她清洗傷口,接着上藥。

處理好後,她看到原本的校園此刻早已沒有以前的半點樣子,一片殘垣斷壁……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張子琪慌張跑來。

這好像是他的臉上第一次出現名爲緊張的情緒。

平常的他都是溫和儒雅的人,鮮少有劇烈的情緒波動。

張子琪在她身上觀察片刻,目光停在她額頭的紗布上,眉頭皺起,聲音有些發啞“疼嗎?”

黎笙嘴角扯起一個勉強的弧度,“沒事了。對了,我媽……”

“我告訴阿姨你沒受傷,明天就回去。”張子琪說。

他得知黎笙被困在學校的時候,第一時間想要去找她,可工作人員盡力控場。

餘震未了,所有人員要儘量待在安全的地方。

他心急火燎,黎笙一個人在哪裡該怎麼辦?

……

還好,她沒事。

黎笙獨自一人呆呆的坐在牀上,頭髮有些凌亂,白皙的臉上有幾處黑灰的印記。

她的目光一直看着前方。

張子琪順着她的目光看向那個方向——是震後學校剛開闢唯一的路徑。

他不知道黎笙在看什麼,又在等什麼,他就這樣安靜無言的陪她等……

在夜裡坐了好久,終於看到了岑翊的身影。

身形英挺,寬肩窄腰,燈光灑在他的肩頭,邁步向她走來。

這個場景無論回想多少次,都令她心臟悸動。

黎笙想到網上的一句話:他逆着星光,奔赴而來。

黎笙在岑翊出現的那刻,眼裡纔有了情緒。

途中,張子琪和岑翊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了一刻,張子琪嘆於這個人周身的氣勢。

一種莫名的,強勢的壓迫感。

他的目光更是如他本人一樣——

凌厲,冷漠。

岑翊收回視線,蹲在黎笙面前,看着面前可憐的小姑娘。

黎笙眼圈紅紅,眼眶溼潤,眼淚像斷了線般接連滾下。

一直強撐的勇氣在看到岑翊的瞬間,瓦解,內心堆積許久的委屈和害怕全部化爲淚水發泄……

岑翊擡手爲她輕拭眼淚,動作彷彿對待寶物一樣,輕柔,緩慢。

黎笙上身前傾,埋入他的懷抱。

那個溫暖寬闊的胸膛,在黑暗裡給她支撐的懷抱。

她的手緊緊攥住他軍裝上衣,害怕這種溫存轉瞬即逝,她貪戀着他的懷抱……哽咽抽泣。

這是自相識到重逢,三年以來,她做過最越矩

的舉動。

黎笙不知道她單槍匹馬的暗戀何時能昭告於他,但此刻她確信,這個人於她而言。

刻骨銘心。

她沒談過戀愛,不懂什麼是愛。可在遇到他的那刻起,覺得小說裡關於心動的描述全都一一應驗。

羞澀的喜歡,笨拙的愛。

遠處的張子琪看到這一幕,心中糾痛。轉身默默離開。

他沒有想到闊別的這些年裡他們早已發生變化,也不再是當年幼稚的孩童。

小時候被他惡作劇丟在街上的小女孩並沒有在原地傻傻的等他。

一條寬橫的時間長河早已將他們劃分開來……

岑翊修長的手撫着她的背,語氣是從未有過的溫柔:“有我在,沒事。”

懷中的黎笙漸漸停止哭泣,從臂彎中起身退回。說話帶着哭腔:“你不是在奚城嗎?”

“過來支援。”

——————

岑翊在奚城軍營中聽聞楓城發生地震,連帶周圍十八個小村,列舉名單其中有淮水村。

奚城離楓城間隔不算太遠,長官派遣岑翊帶兵前去支援,岑翊向少將請願到淮水村。

許可被批准。

到達淮水村後。

他作爲隊長部署營救計劃及範圍。

援救正式開展……

——————

救援一隊到學校附近時,安全的林嘉跑過來對前面的士兵說:“裡面有一個女生和小孩子,救救她們。”

士兵邊走邊問:“叫什麼名字?在哪?”

林嘉語氣焦急:“黎笙。她們在庫房,西南角那裡。”

她不知道黎笙在裡面情況怎麼樣。也不敢貿然搬移石塊,擔心引發塌陷,終於等到士兵來。

小邵驚訝,黎笙?難道是岑教官的朋友?“奚城大學?”

林嘉愣了一下,隨即點頭,“是。”

小邵取出對講,先是電流呲啦聲,隨後恢復正常,他通報:“報告隊長,黎笙在學校這邊。”

之後沒過一分鐘,隊長岑翊便跑到了學校。

神色緊張。

是真愛。小邵心想。

上級分配任務的時候,岑翊主動要求到淮水村。當時他不知道有什麼原因,這下所有疑問的答案都瞭然。

岑翊一聲聲喚黎笙的名字,聽到石塊擊打的聲音第一時間進入援救。

當岑翊從廢墟中抱出黎笙的那一刻,小邵覺得自己是隻丘比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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