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假的插曲邵宇寒自然是不知道的, 在手術室外見到被他放假的米佧,他瞥一眼她的手術服:“不是讓你回家休息嗎?”用餐時沒見她來,還以爲提前一步走了。
米佧擡手戴上口罩:“主任有個手術, 我做助手。”
沒有錯過她清瞳內一閃而逝的情緒, 邵宇寒吩咐經過的護士, 吩咐:“把傅主任叫來。”
傅渤遠正好上樓來, 迎向邵宇寒, 他問:“院長您找我?”
邵宇寒只以爲傅渤遠不知道米佧燙傷了手,他交代:“米佧手燙傷了,我讓她回家休息, 一會兒的手術你換個助手。”
傅渤遠不敢駁斥院長,卻仍是略顯爲難地說:“可是今天人手不夠……”
扣住米佧的手腕阻止她進手術室, 邵宇寒冷聲:“或者需要我給你做助手?”
邵宇寒年紀輕輕位居高位, 除了醫學方面天賦異秉和成績卓著的科研成果被業內人士認可, 他謙遜溫和的性格也是衆所周知的,此時竟爲了一個實習醫生翻臉, 傅渤遠暗暗吃驚的同時更是不敢有絲毫怠慢。
語氣頓時轉爲恭謙,傅渤遠話鋒一轉:“院長說哪裡話,我只是在考慮換誰來做助手。”遂看向米佧,他眉頭微皺,“怎麼先前不說呢?燙得嚴重嗎?快回去休息吧。”像是吃準了米佧不會告狀, 說這些話時半點不見他心虛, 連眼神都透出關切。
米佧有一瞬的衝動想要撕下傅渤遠僞善的面具, 但當着邵宇寒的面她實在說不出口傅渤遠對她有輕薄之意。
敏感地發現她的異樣, 邵宇寒以順路爲名送她。米佧推託不得, 只好上車。
路上兩人沒有交流,直到車子在米宅外停下, 邵宇寒纔打破了沉默:“他爲難你了?”
米佧繼續着解安全帶的動作,否認:“沒有。”卻在準備下車時,聽到車門“噼”的一聲落了鎖。
米佧咬緊下脣,不得不轉過頭來。
手扶在方向盤上,邵宇寒偏頭鎖定她的娃娃臉,以肯定的口吻道:“你不會撒謊。”
沈嘉楠的出現讓她心裡很亂,傅渤遠的舉動又讓她很委屈,米佧實在沒心情和邵宇寒細說什麼。對於他的詢問,她的眼神有着懇求的意味:“師兄,能先讓我回家嗎?”
邵宇寒微微蹙眉,凝視她的面孔,他沒急着說話。
米佧在他幽深如海的目光裡看到小小的自己,有些怯懦,有些脆弱。
許久,邵宇寒終於說:“好。”話音未落,車門解鎖。
米佧如釋重負:“謝謝師兄。”
邵宇寒要的當然不是她的感謝,可說到底還是捨不得爲難她。
“米佧。”自從對她動了心思,邵宇寒幾乎沒有這樣連名帶姓叫過她,他說:“既然你叫我一聲師兄,我不希望你在我身邊受委屈。”
米佧心裡感激他的照拂,卻不願給他添麻煩,“師兄是覺得我會因工作能力不足被爲難嗎?”
反倒被將了一軍。邵宇寒神色回暖,他彎脣:“那我的責任豈不更大了?”然後傾身爲她推開車門,說:“回家休息吧。”
米佧下車後走了幾步又折返回來,問:“五年前師兄你已經在咱們院了吧?”
邵宇寒點頭,以眼神鼓勵她說下去。
米佧想了想,又問:“那你認識一位叫沈嘉凝的醫生嗎?”
意外於米佧會提及那個名字,邵宇寒神色微變,他沒有直接回答,反問:“怎麼了?”
如果換成邢克壘,肯定能發現邵宇寒眼底一閃而過的情緒,米佧卻只是問:“師兄和她熟嗎?”
邵宇寒是避諱和米佧談論沈嘉凝的,確切地說,五年前分手後他忌諱和任何人談及她:“有什麼問題?”
米佧一時沒想好如何能避開邢克壘瞭解更多的關於沈嘉凝的消息,她猶豫了下:“沒什麼啊,她是我們校友,聽說原來在兒科,我就隨口一問,師兄再見。”
聽說?聽誰說?視線鎖定米佧的背影,邵宇寒若有所思。
回到空蕩蕩的家,米佧獨自坐在客廳裡。午後的陽光很明媚,米佧坐在一片金色之中,周身散發着難以言喻的溫暖。然而,細看之下她垮下去的肩膀和蒼白的臉色,是一種不容忽視的脆弱。
邢克壘早就有了選擇不是嗎?爲什麼會怕、會想退縮?思及此,米佧外衣也顧不得穿就衝出了家門,攔了輛出租車,直奔“邢府”而去。
十幾分鍾後,米佧站在“邢府”門口,透過厚重闊氣的玻璃門看到裡面挺拔的身影,她脣邊控制不住地旋出一抹笑。
前臺經理率先看見米佧,在他提醒邢克壘時米佧已經進來,旁若無人地跑過去,撲進他懷裡。
沒時間享受小女友的投懷送抱,發現米佧只穿着單薄的毛衫就跑出來,邢克壘劍眉豎起:“這唱的是哪出?慌慌張張的幹什麼?”
米佧抱着他不鬆手,也不回嘴。邢克壘之前打電話說“邢府”有事脫不開身,結合沈嘉楠那通電話,她幾乎以爲他是被沈家人叫去了,不高興了一路。
掰開摟在腰際的小手,邢克壘扯扯她開衫的衣領,語有不善:“就給我穿成這樣跑出來?再有下次,看我不收拾你!”
聽出他話語中的關心之意,米佧親暱地挽住他手臂:“着急見你就忘了。”
“這樣啊。”特別沒有出息,邢克壘聞言氣場頓時就散了。他擡手捏捏她的小鼻頭,攀身從吧檯處取過大衣披在她身上,隨後反應過來,“這個點還沒下班吧,怎麼跑過來了?”
“呃……”米佧把手背在身後,一副高高興興的樣子,說:“翹班。”
邢克壘抱臂挑了下一側的眉毛:“就你那小膽還敢翹班呢,不會是犯錯被開除了吧?”
“你才被開除!”米佧白他一眼,“查你崗不行啊?”
邢克壘輕笑:“和我在一起,豐富了你的軍事文化啊,這就會給我搞突然襲擊了呢。”
米佧惦腳掐他脖子,搖晃:“快說,爲什麼答應了陪我吃飯又失約?哄我的是不是?”
“謀殺親夫啊?”邢克壘雙手扣在她腰上,言簡意賅地解釋,“陸江飛那孫子今兒在‘邢府’設宴款待狐朋狗友,發現是我的地界兒就鬧事砸了二樓的包間,我料理他來着。”
見米佧拿擔憂的小眼神看他,邢克壘沒隱瞞,“我沒動手,報警了。”話至此,他笑起來,“你是沒看着那孫子的熊樣,李念才叫了幾個手下過來,他就以爲我混道上了。”
米佧揮拳打他:“你還挺美啊?前幾天酒吧的事還不知道會不會受處分,你還招他?”
“他上門砸我場子,我還慣着他?沒打折他肋骨算客氣了。”話語間,邢克壘眼尖地發現米佧手背上的異樣,扣住她手腕,他仔細看了看,質問,“怎麼了這是?” www●тт kдn●C〇
米佧這才覺得疼,她實話實說:“不小心燙了一下,要不能被放假嘛。”
“燙的?”邢克壘端詳傷處,臉色沉下來,“你是有多笨啊,怎麼不乾脆把爪子放鍋裡煮了?塗藥了嗎?還疼不疼?”
米佧不回答,只是看着他笑,柔柔軟軟的,猶如冬日裡暖暖的日光。
邢克壘撫摸她的小手,微微嗔道:“就知道笑,傻乎乎的。”
米佧偎進他懷裡,拿她糯糯的聲音柔聲喚:“邢克壘。”柔情依賴的那種。
半晌沒人應,米佧再叫一聲,還在他頸窩處蹭了蹭。
邢克壘這纔開口:“幹嗎?”兇巴巴的。
米佧撒嬌:“我還沒吃午飯呢。”
“轉移話題。以後再照顧不好自己……我來。”邢克壘說着照着她小屁股就是一巴掌:“等着,十分鐘之後給你餵食。”
心裡或多或少有些疑問,像是沈嘉楠怎麼會知道她?他們電話裡說了什麼?可是看邢克壘的樣子實在不像有什麼,到了嘴邊的話終究被壓了下去。米佧沒有提及她見過沈嘉楠的事,至於傅渤遠對她不禮貌的舉動,爲免火爆脾氣的邢克壘發難,她更是隻字未提。
其實沈嘉楠根本沒真的打電話給邢克壘,他的手機當時之所以佔線,是他正好在和李念通話。所以邢克壘的言行和平常無異,不是他有意掩飾,而是全然不知情。
米佧的身體素質不是很好,下午着了涼,半夜就發起燒來。邢克壘擔心她翻身壓到燙傷的手一直沒睡實,發現她的異樣,直接把人抱去了就近的醫院。直到打上了點滴,米佧還迷迷糊糊的沒有醒,只是喃喃地叫着他名字。
邢克壘俯身湊到她耳邊柔聲哄:“我在呢,乖乖睡覺,睡醒了就好了,聽話。”一面小心翼翼地按住她亂動的雙手,避免滾針。
米佧再醒過來時已是第二天中午,身側躺着衣服都沒脫的邢克壘。即便處於熟睡的狀態,他的手依然穩妥地握住她燙傷的右手手腕。
米佧將小腦袋貼在邢克壘胸口,在不驚醒他的情況下溫柔地爲他掖了掖被角。邢克壘輕輕動了動長腿,半壓在她身上將她圈得更緊。
米佧的燒退得很快,只是感冒持續了幾天。向來不拿自己身體當回事的邢克壘見她又是打噴嚏流鼻涕又是咳嗽的,心疼得不行,板着臉警告:“下次再生病,一準打你!”
米佧病怏怏地躺在牀上,嘟着嘴撒嬌。
邢克壘的心一下子就軟了,他把米佧摟在懷裡,柔聲問:“想吃什麼寶寶,我給你做。”
米佧想了想:“想喝米湯。”見他皺眉,她解釋,“你不是說好喝嘛,我還沒嘗過。”
邢克壘只好下廚給小姑奶奶去弄米湯。
之後米佧喝得滿頭是汗,還不忘點評:“很好喝呢,你是怎麼發現這麼好喝的東西啊?”
邢克壘以手指梳理她亂亂的頭髮,一本正經地說:“我剛入伍那會兒違反紀律被罰去餵豬,沒兩天那豬就病了,我看它什麼都不吃,怕餓壞了,就打電話問陳伯,然後按着他說的方法做的,結果你猜怎麼樣?那小豬喝完居然就好了。”
等米佧反應過來被當豬養了,她輕罵:“魂淡啊!”
邢克壘忍笑:“所以寶寶你也多喝點啊,病快點好。”
米佧爬起來打他。
邢克壘由着她鬧,房間裡充斥着愉悅的笑聲。
遇見邢克壘之前,米佧以爲愛情有千百種樣子。現在她知道了,愛情的樣子就是邢克壘待她的樣子。即便很多時候這個男人是不正經的,然而這份不正經並不影響他辦正經事。比如,對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