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64章

劉慄每次忙起來都有點六親不認的那種, 幾乎是把身邊親近的人的狀態都給忽略了,她進入了演戲的那個特有的世界當中了,跟在她身邊時間長了以後, 曉雲很有這種體會, 不過這樣的栗子姐又是極其特別的美麗。

《圓月彎刀》劇組度過了一個寒冷的冬天, 這個冬天裡劉慄得到很多, 然而她卻沒有留意到陸湛的奇怪之處。而一忙, 也覺得陸湛好像好久沒有找自己了,應該快有一個多月了吧,是那種沒有預兆似的失去了聯絡, 她還想起最後的一次聯繫。

那天天空飄着一些小雪,陸湛的父親陸哲元帶回了一個和他長得有六分相似的少年, 陸哲元風流薄情, 手段高超, 在他接任陸家以後,陸氏集團更加鼎盛, 早在他母親自殺之前,陸湛就知道他這個父親一直是風流多情的人,他母親去世之後,更是肆無忌憚,雖然明面上只有他這麼一個兒子, 當年也承諾過他的母親陸家只會有他這一個接班人, 但是現在他居然把這個少年帶了回來。

陸湛面無表情地看着那個少年靦腆地叫他哥哥。

陸哲元也摸着他的腦袋笑着說:“他以後就是你弟弟了。”

陸哲元留意到陸湛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也想起這個兒子是有抑鬱症的, 不過他對不起小澄這麼多年了, 陸家未來的繼承人當然是陸湛,但是小澄是他兄弟啊, 以後總是要有一個照應了。

陸哲元聰明瞭一世,這一時卻糊塗了,他不該忘掉當年陸湛的母親是爲什麼而死的,而陸湛這些年看起來像是走出了陰影,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但忽然被他剝開這層傷疤,只剩下流血的心。

他用一雙眼睛死死地盯着陸哲元。

陸哲元在這樣的目光下,有些不妙的想法,不過被自己的孩子違逆了終究是有些不爽的,而他身邊的陸澄也露出了害怕的神情,十五六歲的少年活像是一隻擔驚受怕的小白兔,也看得出來之前是受過許多苦的。然而這個打動不了陸湛,只會讓陸湛記起自己的父親背叛了自己的母親,這就是曾經的最好的證據。

“陸湛。”陸哲元一向都是呼風喚雨說一不二的人物,此刻看見陸湛那麼抗拒的生氣,語氣微冷。

陸湛沒有錯過他身邊的陸澄臉上一劃而過的譏諷表情。

“要想我承認他,門都沒有。”陸湛說完這句話,冷冷地盯着那個變臉很快,現在就像是一隻可憐小白兔的少年,嘲諷地說:“不過就是一個私生子,你的可憐裝夠了沒有?”

陸哲元因爲他這句話,氣得身體微顫,一巴掌就甩在了陸湛的臉上。

陸湛白皙的面容上印上一個紅色的巴掌印,即便只是看着就會覺得是很痛的了,可他卻沒什麼表情,掃視了陸哲元兩人一眼,摔門而去。

旁觀了這一幕的陸家阿姨,也不敢在陸哲元生氣的狀態去叫他,只好乾淨打電話給太太文茹萍,等她回來再看怎麼辦,不過他這個做法,連她這個做阿姨的也實在是看不下去,哪有這樣做父親的。

其實陸哲元在打完陸湛那一巴掌就後悔了,但是總不能去挽留他,不然他該怎麼留下陸澄。

“爸爸,我是不是不該回來啊。”陸澄聲音細細的,低着個腦袋。到底是過去的白月光給他生的孩子,現在她不在了,留下這麼個孩子,他總不能不照顧他,讓他這麼小小的年紀就在外面被欺負吧。這樣一想,陸哲元到底是堅定了自己的心,陸湛他現在氣是氣,過幾天總是要回來的,他一個什麼也不會的花花公子離開了陸家,根本就活不下來。

“沒事,你哥他過幾天想通了就會接受你的。”陸哲元安慰着他。

本來以爲陸湛交了女朋友之後,會成熟一點,就算是娛樂圈的女明星也好,他都沒有說什麼,畢竟當年也是他對不起他們母子,不過他對一個孩子發脾氣就太失分寸了。什麼時候,他纔會真正成熟起來,可以接手陸氏呢。陸哲元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即便是他這樣位高權重的人,也是有數不清的煩惱。

陸澄乖乖地瞧着陸湛遠去的背影,心裡面都是幸災樂禍。陸哲元的私生子多着了,如果不是因爲他目前曾經在學生時代和陸哲元有刻骨銘心的一段,現在又去世了,他也無法回到陸家,而他的哥哥呢,享受了二十多年的幸福人生,果真是和草包一樣,一激就怒,看來也確實不是什麼厲害的對手。

陸湛當時的心情很憤怒,憤怒到了極點,反而有一種說不出的清醒,似乎早就應該想到會有這麼一天了,他假裝什麼都沒有一樣地生活着,本身就是對於事實的一種欺騙,他的父親,本來就是一個極爲薄情負心的男人。

陸湛看着天空慢慢飄下來的小雪,忽然感覺到了一股徹骨的寒意,彷彿被凜冬襲擊了一般,從心底寒冷到了表面,他想起了小仙女,他心裡明白現在不應該打擾小仙女的,現在的他只剩下負面的,一點也適合那麼美好的小仙女,可是人在脆弱的時候,總是想見自己最想見到的人,想聽聽她的聲音,她的問候。

最終,陸湛還是坐在公園的長椅上打出了那個電話,小雪靜靜地飄落着,路上的行人似乎正爲這場初雪而興奮開心着,他打過去的電話,一直是忙音,他打了好幾個,終於有人匆匆忙忙地接到了,小仙女似乎在片場那邊,現在看起來很忙的樣子,是曉雲接的電話,“小陸總?”曉雲的聲音有些驚訝。

陸湛低低的聲音,“曉雲,小仙女在嗎?現在是很忙……?”

曉雲覺得這位小陸總的聲音很不對勁,看了一眼正在拍戲的劉慄,最終還是很不好意思地說:“栗子姐現在正在拍戲,小陸總你是不是有話要和栗子姐說,不然我一會兒向她轉達。”

陸湛有點失落,果然是很忙啊。“不——不用了,你們繼續忙吧。”

還沒等曉雲繼續說話,他就馬上掛斷了電話。曉雲想了想,還是覺得很不對勁,她嗅到了陸湛有些悲傷的情緒,等劉慄這邊拍好一小段正休息的時間時,曉雲拿着手機,走到劉慄身邊,有些擔憂地說:“栗子姐,剛纔小陸總打來了電話,小陸總好像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找你。”

劉慄聞言,把手從暖寶寶裡伸了出來,說:“好,我知道了。”接過手機時,微微皺眉,因爲最近拍戲很忙,而陸湛又一直有點黏,劉慄其實是不太想一隻迴應着他的,在一起太膩味了,也不太好,不過想了一想,現在還有十多分鐘休息時間,打一通電話還是很充足的,於是就重撥了過去。

陸湛坐在公園的長椅裡,頂着薄薄的雪花,失魂落魄的,路人經過時還都詭異地看了他一眼,他就像是陰森角落裡長出來的一隻蘑菇,渾身散發着某種低潮黑暗的氣息。直到手機鈴聲響起,才把他給喚醒,一看,是劉慄打過來的電話,整個人忽然變得鄭重起來,只不過那種低沉的氣壓還是沒有消失,其實這個時候接到劉慄的電話時,他是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比較好的。

但現在的他,陷入一種痛苦之中,一種無法爬出來的低潮之中,真的好像再聽一下小仙女的聲音,哪怕只有一下。

“陸湛。”劉慄那輕輕的一聲呼喚,就差點讓他落淚了,似乎是想起了自己的委屈,彷彿從無盡的黑淵之中看到一點光明。

“小仙女。”陸湛含着淚花輕輕地叫了一聲。

劉慄敏銳地發現了陸湛聲音裡的異常,雖然不知道他這邊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一向樂天的陸湛忽然這麼低沉的樣子總是給她一種不妙的感覺,“你怎麼了?發生是什麼事。”

自然是很想向自己的愛人傾述自己此刻的心情,不過陸湛卻不能說,他不能因爲自己的事情而影響了小仙女,小仙女現在還在拍戲呢,他怎麼能做出那樣的事,於是他閉口不談,沉默了一會兒,說:“沒什麼,小仙女,我還有點事,我們下次再聊。”他故意提高自己的聲調,顯得很快樂的樣子。

劉慄能夠發現他在瞞着自己,不過也不覺得是非常重要的事情,當時就沒說什麼,很快陸湛掛了電話,而她坐了一會兒,溫暖了一下身心,又繼續陷入了忙碌的拍攝當中,那之後也是很忙很忙,也就沒有注意當時陸湛的不正常,等到後來回想起來,才發現那時便是一種預兆了。

陸湛掛掉電話以後,嘴角輕輕地掛起一抹笑容,他眼神茫然地不知道該望向哪個地方,離開了陸家,他才發現,自己現在居然沒有地方可以去。真是可憐啊。

他站起來,隨意地走向一個方向,人羣的聲音好像在那一刻都消失了一樣,灰色的天空被鉛雲壓着,落下一塊又一塊髒兮兮的雪,他低着頭,躲避着,漸漸地覺得身體好冷。

陸湛離開陸家不到一個小時後,文茹萍就回來了,看着陸哲元身邊的少年,目光冷冷的,只停留了一瞬間,就看向陸哲元,冷冷地開口說:“陸哲元,你把他給帶回來了,陸湛你就不要了嗎?”

陸哲元因爲她這句話,有些內疚的心情,不過他一直都是一個剛愎自用的人,即便是有些後悔了,也絕對不會向任何人說出,即便這個人現在是自己的妻子,“陸湛他今天也有錯,等他清楚了,自然就會回來。”

文茹萍笑了,嘴角勾起嘲諷的弧度,那笑容沒有一絲溫度。“你可真是一個體貼的父親啊。”說完這一句話以後,就走向了樓上。

既然他都不意,身爲繼母的自己又何必做好人。果然是一個薄情的人啊,連養了二十五年的兒子也能這樣說趕走就趕走,一點悔意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