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蘇被送到醫院的時候,腹中的孩子也沒有保住,至於身上也只是一些擦傷和輕微的骨裂,並沒有多大的問題。
至於那個孩子,她說是那天晚上傅薄笙在酒吧喝醉的那個晚上,回來後和她發生了關係,後來她就發現自己懷孕了。
她拉着他,不停地哭,傅薄笙卻沒有任何的反應,對於她的淚水已經免疫了,這個沒有了的孩子,真的和自己有關係嗎?
他已經不想再去追究了,因爲他最在乎的那個,已經沒了。
對於那天在樓梯上發生的事情,沈蘇堅持說是葉楠知道她懷孕了,故意將她推下了樓,至於葉楠自己是怎麼受傷的,她說她沒有看到。
那個樓道里,沒有監控,也沒有其他人,傅薄笙看到的也僅僅是沈蘇滾下樓梯時的模樣,具體如何,不得而知。
而此時,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卻已經消失了。
她就像是人間蒸發了,誰也不知道她究竟去了哪裡,現在又在什麼地方。
傅薄笙幾乎找遍了全國的酒店和醫院,都沒有葉楠的身影。
每每短信發來,都是沒有消息四個字,真是讓人絕望。
他就像是沒有了靈魂的傀儡一般,拿着葉楠之前遺留在他車上的鑰匙,去她的房子裡靜靜地坐着,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問,就這樣靜靜地坐着,看着葉楠之前擺放在電視櫃上的照片。
照片中,她的笑容是那樣的燦爛。
吳姐躲在廚房裡暗暗抹淚,脫掉了身上的圍裙走了出來,紅着眼眶,“傅先生,我走了,您也保重好自己。”
當初是傅老爺子請她來照顧葉楠的,現在他們兩個人都不在了,那她也就沒有繼續留下來的必要了。
傅薄笙直到聽到了行李箱拖動的聲音,好似纔剛剛回過神來,緩緩轉過頭,“不用走,你留在這裡,幫她守着這個家。”
她,應該會回來的吧?
她,始終會回來的吧?
傅薄笙不確定,卻不願意讓自己連這麼一個微小的設想都消失。
每天,他也會去葉國庭所在的醫院看上一眼,想看看她會不會偷偷地回來看看爸爸,可他只敢在門口逗留幾秒,不敢進去。
他怕,他怕葉國庭會問他,你把我女兒弄哪裡去了?
他回答不出來,他更怕,葉國庭會不再讓他靠近葉楠,將他徹底封殺。
他坐在車裡,擡頭看向熟悉的位置,只是那抹有些溫暖的燈光卻沒有再亮起,冰冷的眼淚從他的眼角緩緩滑落了下來。
葉楠,你去哪了?
我還沒跟你說對不起,還沒告訴你我愛你……
究竟是什麼時候愛上她的,他不知道,也想不起,可他知道,原來在不知不覺間,對她的愛早已經深入了骨髓。
現在她消失了,不見了,連帶着他的靈魂,也不知了蹤影。
傅薄笙沒有再去傅氏,一踏進那棟大樓,他便會想起那天的場景,想起他將她一個人扔在了冰冷的樓道間。
舒慧一連痛失兩個孫子,直接病倒了,可看着像個行屍走肉,沒有任何思想和靈魂的兒子,她更加痛心疾首。
“薄笙,她已經離開了,過去的就應該放下,你不是還有沈蘇嗎?”
對,沈蘇!
傅薄笙放下手中的酒瓶子,搖搖晃晃地離開了滿是酒味的房間,去了醫院,看到沈蘇卻是說了句,沈蘇,那天的事情我不想再查了,就當是我欠你的,現在也該還清了,以後你是你,我是我,我們沒有任何關係了。
沈蘇愣住了,她以爲葉楠離開了,那她就可以和傅薄笙重新在一起了,可沒想到他竟然說了這樣的話。
可是看着他生不如死,猶如傀儡一般的模樣,她一句話也不敢多說,只是低着頭輕聲哭泣着。
傅薄笙無動於衷地看了一眼,離開了。
葉楠的離開,漸漸讓他明白,當初對沈蘇所謂的愛,只不過是一種執念,一種傅老爺子不讓他幹什麼,他就偏要幹什麼的偏執。
卻在無形之中,讓他因爲自己的幼稚,傷了最愛的人,也失去了最愛的人。
時間一天天地過去,她依舊沒有回來,也沒有任何的消息。
在這半年的時間裡,傅薄笙已經數不清到底去了多少個地方,只希望能夠碰到她,能夠看上她一眼。
傅梓楠也一直在找,一直都沒有消息。
他也因爲這件事情,徹底和傅薄笙決裂,離開了傅氏,重新成立了一個公司,卻沒想葉沁兒卻來他的公司應聘了。
對於她以前的所作所爲,傅梓楠有所耳聞,本想直接拒絕,可想到她終究是葉楠的妹妹,心一軟,還是將她留在了公司,給了一個小小的職務,讓她混混日子。
從她的嘴裡聽說,因爲葉國庭出了事,葉氏公司的效益也越來越差,在某一天,劉敏突然離開了,捲走了家中所有可用的現金,現在的葉氏,更像是一株沙漠中的綠樹,岌岌可危,什麼時候會被渴死,不得而知。
看着像是突然長大了一般的葉沁兒,傅梓楠心中不無感慨,葉楠,要是你還在,你看到了,你會怎麼辦?
你就不想回來,幫你最愛的哥哥,分擔一下肩上的重擔嗎?
只是,這些心中的話,她怎麼可能聽到。
一年後,仍然沒有葉楠的任何消息……
傅薄笙終於回到了傅氏上班,他用工作徹底麻痹自己的心,不讓自己再想起那件事情,可午夜夢迴間,他卻總是被噩夢驚醒。
夢裡,她站在一泊血水當中,背對着自己,任憑他怎麼喊,她始終不肯回過頭來看他一眼。
他想要往前走,眼看着快要接近她,伸手快要觸碰到她的時候,她卻突然消失了,無影無蹤,彷彿她從來沒有出現過。
彷彿地上只有一灘血水,而沒有葉楠的身影。
每每這個時候,他便會驚叫着醒過來,這一夜便再也無法入眠。
葉楠,你不肯原諒我,所以就連夢裡,也不肯轉過身來看我一眼,也不肯給予任何的迴應,對嗎?
兩年後,在她消失的那天裡,傅薄笙一個人去了酒吧,又將自己灌醉了……
杜澤和周皓兩人熟門熟路地找了過去,這兩年裡,他們不知道來這裡找過他多少次,只是在這一天裡,他總是會將他自己灌得特別醉。
他們知道,不僅僅是因爲葉楠的消失,也因爲傅老爺子的去世,他心中的內疚與自責始終還是放不下。
昏暗的燈光下,傅薄笙趴在桌上,手裡依舊緊緊地握着還剩一半的酒杯。
周皓緊皺着眉頭,明知道他已經醉到不會回答了,還是忍不住問,“傅薄笙,你什麼時候才能放下,才能重新正常生活?”
杜澤拿了個杯子,到了杯酒,一飲而盡,“會有這麼一天嗎?”
他們兩人對視了一眼,心中都有一個相同的答案,除非是葉楠回來……
杜澤放下酒杯,“行了,先扶他上車,送他回去吧。”
兩人一左一右抓住他的胳膊,正準備將他扶起,黑暗中,他的雙眸緩緩睜開,渙散地注視着某一個點,手上倒酒的動作倒是絲毫不停。
“行了,你看看你自己都像什麼樣子了?別喝了。”杜澤搶了他的酒杯。
傅薄笙也不吵,也不鬧,趴在桌上,呢喃出聲,“你爲什麼這麼傻?做錯了事,該離開的人是我,這裡有你的家人,有你的朋友,可是你走了,在外面會不會很辛苦?你回來好不好?”
眼淚緩緩地流出,周皓與杜澤兩人重重地嘆息了一聲,誰能想到,當初在他們三人當中最狠心的人,現在卻被情傷得這般重?
如果不是親眼看到,他們根本不相信,傅薄笙會爲了一個女人,折磨自己整整兩年。
而更讓他們想不到的是,不僅僅是兩年,這一晃,又過去了六年……
初夏的A市,天氣還沒熱,陽光暖洋洋的,清風吹在人身上,也涼爽爽的,大家似乎也願意在這個時間出來散步,逛街。
道路兩旁的梔子花已然盛開,伴隨着微風,侵入每個人的鼻尖,用它獨特的花香,爲這座疲勞的人們帶來一絲愜意。
傅薄笙將車停在了梔子花下,手上卻是拿着兩隻有些破舊的玩偶,走進了景德小區。
這房子,八年如一日,沒有任何的改變。
吳姐接過他手中的玩偶,擺放到了主臥的牀頭,“傅先生,要不要在這裡吃點午飯再走?”
“不了,等會兒有個飯局。”他的視線在客廳裡環視了一圈,最後落在了電視櫃上的那張照片,心中默語,葉楠,八年了,整整八年了,你還不回來嗎?
吳姐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微微嘆了一聲。
傅薄笙收回目光,轉身,離開,從小區門口出來,他正準備開門上車,視線卻被對面的一抹身影吸引了過去。
黑色的捲髮披散在肩上,一副墨鏡架在高挺的鼻樑上差不多擋去了她一半的臉,身上穿着一條黑色長裙,卻絲毫不顯老氣,反倒凸顯了女人的氣質。
她往前走,撩發的同時轉過臉,那一剎,傅薄笙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