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奕寒從外面進來的時候,手上拿着一隻一次性紙杯,“把這點喝了,過一會兒應該就沒事了。”
“謝謝。”葉楠接過,仰頭一口喝光,身上已經換上了剛剛他拿來的病號服。
已經吹乾的頭髮,因爲強忍着身上的不耐,又重新被汗水沾溼了,葉楠把紙杯放在牀頭櫃上,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好幾口氣,過了好一會兒,那股感覺慢慢消失,她睜開眼睛看向坐在一旁單人沙發上的莫奕寒。
“剛剛謝謝你了,不過你怎麼會這麼湊巧,剛好出現在那裡啊?”
莫奕寒倚靠着坐在沙發上,右腿翹起架在左腿上,“晚上和幾個朋友約着在那邊碰面,就看到你進去那個包廂了,當時以爲你和幾個朋友聚會,沒去找你,後來覺得有點奇怪。是不是傅薄笙安排的?”
他不傻,就憑剛纔葉楠對傅薄笙的所作所爲,他就已經有了猜測。
莫奕寒見她面色漸漸恢復如常,去衛生間拿了一條幹毛巾,給她擦擦頭髮,葉楠伸手接過,“不知道。”
現在想來,那通說安致澤喝醉了的電話很是反常。
懷疑傅薄笙是她的猜測,到底是不是他所爲,葉楠並不確定,所以也不能亂說。
莫奕寒見她擦得有些吃力,伸手拿過她的毛巾,“我來幫你。”
他擦拭着她的頭髮,認識他的這些人,都說他這些年的變化太大,莫奕寒知道,這些改變都是因爲葉楠。
他想過把她從心裡剔除,可每次都失敗了。
擦得差不多了,莫奕寒直接把毛巾扔到了沙發上,對着她挑了下眉梢,“葉楠,你覺得我晚上的表現怎麼樣?”
“什麼表現?”突然這麼問,葉楠一頭霧水,有些反應不過來。
莫奕寒眉腳輕輕一揚後,坐在她身邊,“阿楠,我覺得我表現還挺不錯的,也能保護你,你要不要考慮一下,和我在一起?”
玩笑的口吻,卻是一字一句都帶着他的真心。
他沒辦法用正經的口吻告訴她,他怕被拒絕,到時候連說一句“我是在開玩笑”的機會都沒有。
葉楠沒想他繞了一圈,竟是要說這話,正想回答,病房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推開,撞在牆上重重的一聲,傅薄笙青着一張臉出現在門口。
找了這麼多個地方,總算是在這裡找到他們,可沒想,莫奕寒竟然在跟她表白,做着他想做卻不敢做的事情!
這混蛋!
傅薄笙氣得火冒三丈,跨步上前,一把抓住莫奕寒的衣領,往邊上一拽,另一隻手握成拳頭朝他臉上招呼過去,動作很快,莫奕寒根本沒有時間反應,硬生生地吃下這一圈。
“住手!傅薄笙,你發什麼瘋啊!”葉楠連忙出聲制止,但還是太遲了,見他那隻手舉起又要落下,來不及多想,她從病牀上下來,一把抓住,“你再鬧馬上給我滾出去!”
莫奕寒勾脣冷笑了一聲,拿開他的手,拍了拍被抓褶皺的領口,“傅薄笙,瘋犬病發了?”
“莫奕寒,我警告你,別想着對葉楠做什麼!”傅薄笙惱羞成怒的瞪着嬉皮笑臉的莫奕寒,眼角的餘光看到氣得面無表情的葉楠,這怒火,咻的一下,滅了不少。
葉楠放開他手,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冷眼看他,“馬上給我離開這裡,我不想見到你。”
態度決絕,她的神情彷彿一下子回到了當初剛剛回來的時候,冷若冰霜,好不容易推倒的那堵牆又重新橫亙在了兩人之間。
傅薄笙不知道爲什麼,“葉楠,晚上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你怎麼會和他在一起?”
莫奕寒擦了嘴角的血,不屑地嗤笑了一聲,“傅薄笙,你有什麼資格來警告我?我和你比起來,還不算是小菜一碟了?”
“你給我閉嘴!”他隱隱知道莫奕寒想說什麼。
那些話,他一句也不想聽,此時此刻只想要知道,葉楠對自己的態度爲什麼會有這麼大的轉變。
傅薄笙闊步一邁,伸手抓住了葉楠的胳膊,面色微怒,“走,找個地方,我們坐下來好好說。”
葉楠抽出了手,冷聲道:“我跟你沒什麼好說的。”
“那你跟他就有話說?”他咬牙怒道。
莫奕寒把沾着鮮血的紙巾揉成團扔進了垃圾桶,走過來把葉楠護在了身後,一副她保護者的姿態,滿是嘲諷地看着傅薄笙,“據我所知,傅總現在和沈蘇已經和好了吧?大晚上的不陪着自己的女朋友,來找別的女人,就不怕她誤會?”
和好,雖然只是他的計謀,但是在外人看來,並不知道,只會當真。
雖然知道,這個情況葉楠已經知曉,但是現在被他直接說出來,傅薄笙還是下意識地看了葉楠一眼,面上掠過一絲尷尬和難堪,她會怎麼想這件事情?
可她只是堪堪地避過了他的對視,連個眼神都不屑於給他。
傅薄笙猩紅着眼睛瞪向莫奕寒,他卻是揚起嘴笑了笑,絲毫不顧及,繼續往下說:“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傅總對這個沈蘇可是特別的寵,當初可是沒少爲了她,把過錯責怪到葉楠的頭上。她受了多少的委屈,你知道嗎?”
臉上不正經的神經隨着他的話語漸漸變得嚴肅了起來,傅薄笙突然有些啞然,身體中忽然涌上了一絲疲憊,好似一直緊繃着的神經突然放鬆了下來,整個人都變得極爲疲乏。
葉楠拉了拉莫奕寒的衣服,那些過往雖然已經成爲了過去式,她以爲自己也已經放下了,可是聽到沈蘇的名字從他的嘴裡傾瀉而出,聽到他說起傅薄笙當初的種種,依舊會有一種心痛與酸澀的感覺。
“別說了。”她搖了搖頭,眼神看着莫奕寒,帶着一絲哀求。
這是她最後剩下的一點驕傲和自尊。那些過往對她來說,並不美好,反倒處處都在告訴她,當初的自己有多愚蠢和無能。
莫奕寒本來還想繼續說,可看到她的神情,最後作罷,“好,我不說了。”
“傅薄笙,你覺得你還有資格來質問我嗎?如果不想我再說下去,馬上給我滾!”莫奕寒伸手指着門口,冷聲道。
傅薄笙恍若未聞,沉靜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只是靜靜地看着葉楠。有些問題,有些錯誤,心中認識到是一回事,可清清楚楚地聽別人說出口,卻又是另外一種感受。
比他一個人回想的時候,要痛上好幾倍!
看着葉楠躲避的眼神,他想要說些什麼,可是這些時候,所有的言語都變得蒼白,無論他說什麼,做什麼,那些已經造成的傷害都沒有辦法令它消失。
腳步,變得異常的沉重,離開病房之前,傅薄笙最後看了一眼葉楠,她捂着臉,似乎在哭。
他想上去抱抱她,想讓她別哭,可他又何來的立場?
讓她流淚的那個混蛋,就是自己啊!
幾乎是一步一步,挪到了醫院門口,寂靜的深夜,病人們早就休息,只有急診室門口燈火通明,有病人喊痛的聲音,有家屬哭泣的聲音,還有護士和醫生們忙碌的聲音……
傅薄笙直接坐在了臺階上,再次回頭望了一眼身後的住院大樓,葉楠還沒有離開,他又怎麼放心讓她和莫奕寒在一起?
眼下,他能做的,似乎也就只剩下了等……
葉楠也不知道爲什麼,聽到莫奕寒質問傅薄笙的那些話,彷彿心中深藏了這麼多年的委屈與不甘一下子被人傾訴了出來。
眼淚,竟然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
面巾紙擦了一張又一張,她的情緒漸漸平穩了下來,紅着眼眶看向莫奕寒,低聲道:“晚上的事情謝謝你,時間不早,我先走了。”
“我送你回去。”莫奕寒已經拿起了車鑰匙,葉楠搖搖頭,“不用,我不想再麻煩你了。”
看着她頭也不回地離開,莫奕寒坐在了沙發上,沉沉地嘆了一口氣,嘴角是一抹苦澀。
葉楠已經走進了電梯,才意識到自己身無分文,連個手機都沒有,要怎麼回家?可回去找莫奕寒?
她的心中是抗拒的,如果可以,她希望這輩子都不會再麻煩到莫奕寒。
對她來說,即便他當初接近她是別有目的,但不可否認,此後的相處中,他並沒有做過傷害自己的事情,葉氏,還有後面的綁架,全部都是他二叔的主意,怪不到他的頭上。
可他對自己的感情,葉楠是清楚知道的,所以她不想要再麻煩莫奕寒,否則她真的不知道應該用什麼去償還他對自己的幫助。
隨便按了一個樓層,電梯停下,葉楠照着指示牌找到了護士站,問她們借了電話,撥給家裡。
幸虧王媽起來上廁所,聽到了座機,忙應下說來醫院接她。
所以她打算去醫院門口等着王媽,剛從住院大樓出來,葉楠照着微弱的路燈,在辨識門口的方向,傅薄笙的聲音卻低沉的在身側響起。
葉楠扭頭看了一眼,就看到他坐在臺階上,指尖香菸的火光正忽閃忽閃。
傅薄笙看到她,把香菸按在地上熄滅,又站起來,拍拍屁股走過去,“葉楠,能不能給我幾分鐘時間,我想跟你說兩句。”
葉楠收回視線,平穩的聲線不帶一絲感情,“沒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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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幾分鐘就好了。”傅薄笙從未對人這般低聲下氣過,可面對着冷漠且有疏離的葉楠,他恨不得能夠再卑微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