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間的談話被推門進來的護士打斷，她從藥瓶子裡倒出兩顆白色藥丸，“葉先生，這是你午飯後吃的藥，給您放這裡了。”
“謝謝。”葉楠怕藥丸被水打溼，裝進了一個小盒子裡，護士沒有馬上離開，而是說，“葉小姐，剛剛傅先生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應該是找你的吧？只不過他剛剛離開了。”
因着杜澤的關係，這裡的護士們都認識傅薄笙和葉楠兩人，對於他們之間的關係，多多少少也有所耳聞，所以纔多了這麼一句話。
葉楠輕嗯了一聲，沒有過多的反應，葉父拽了拽她的手腕，“剛剛說的話他是不是都聽到了，纔沒進來？”
“應該吧。”葉楠從櫃子裡拿出血壓計，幫葉父帶上，葉父把手往邊上一縮，眉頭始終緊緊地皺着，“行了，別在這裡陪我了，你趕緊去找傅薄笙說說清楚。”
葉楠的態度始終是冷冷的，繼續着手中的動作，“沒什麼好說的，他都聽到了。”
臉上始終掛着一幅無所謂的神情，可心，終究還是猛地抽了一下，似乎是鬆了一口氣，可又好像因爲兩人之間徹底斷了關係，有些惆悵。
她安慰自己，畢竟愛了這麼多年，有這種感覺應該也是很正常的吧？
把葉父的血壓記錄下來，葉楠剛將血壓計收好，手機響了起來，看到莫奕寒的電話號碼，接了起來，“怎麼了？”
“還有一個小時後開會，你人現在還在醫院？”
聽到他的問話，葉楠一拍額頭，竟將這麼重要的事情忘了個一乾二淨，結束電話後連忙往公司趕，正好趕上。
這段時間因爲家中發生的事情，公司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部都是莫奕寒在處理。
此時，坐在會議室裡，直到看到手中的會議事項，她才清楚，今天這個會議究竟是因爲什麼原因而開的。
其中一名主管握着鋼筆，輕輕地敲着面前的桌子，字正腔圓地說：“現在是最適合收購傅氏的時機，據調查，他們資金鍊中斷，很多銀行不肯再進行續貸，處於資金無法週轉的地步，如果我們現在出面收購，應該有八成的把握。”
坐他身邊的一個人緊接着就想說，葉楠打斷了他，“我不同意收購傅氏。”
“原因呢？”其中一名股東出聲詢問。
葉楠緊皺着眉頭，一時語塞，如他們所言，要是想收購傅氏，現在的確是最好的時機，可傅氏始終是傅老爺子的心血，現在收購他留下的公司，她做不到……
但這個理由不會有一個董事會附和的，聽着他們激烈地討論着接下去的收購計劃，葉楠的反對根本不被他們接受，更是見她張口要說話的時候，一個個齊聲表示，這個收購計劃勢在必行。
一人的力量根本沒辦法與在場的董事們相比較，見他們已經擬定了初步的計劃，無奈之下，葉楠也只能接受了這個收購計劃。
直到會議結束，等他們都離開了會議室，她看着坐在右手側的莫奕寒，“這個收購案還有沒有暫停的可能？”
“你就這麼不想要收購傅氏？”莫奕寒渾如刷漆的劍眉緊皺着，雙眸深處劃過一絲受傷。
她緊抿着脣，應了一聲，莫奕寒的態度變得堅定，“我一個人說暫停沒用，你要去找那羣董事，起碼有百分之五十的人同意，才能暫停。”
***
傅氏，傅薄笙看着坐在對面莫奕寒，勾了勾脣角，把面前的收購方案書合上，眉眼間帶着不屑，“就憑你們這個新成立的公司也想要收購我們傅氏，你覺得你們有這個資本嗎？”
莫奕寒輕笑一聲，“怎麼沒有？新成立的公司，不代表沒有資本，你們傅氏現在是什麼情況，我想你應該比我們做的調查更清楚一點吧？”
傅薄笙微微擡眸看了一眼，心中冷哼一聲，傅氏現在的情況的確不是很好，但這始終是他自己的事業，代表了傅家，就這樣拱手相讓？
尤其是對面坐着的這個男人，還算是自己的半個情敵。
他一邊在心裡腹誹着，一邊繼續吊着莫奕寒迴應他，用略帶不屑與高傲的語氣道：“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句話，莫總應該聽過吧？傅氏根基深厚，不至於連這麼一個坎都過不去。”
“過得去的話，也不至於鬧成現在這樣吧？”莫奕寒眸中泛着冷意，看似毫不在意地把玩着手中的文玩，心中卻早就恨得咬牙切齒。
以前，他總是落於傅薄笙之後，現在總算有了一個可以將他踩下的機會，他絕對不會放過的。
傅薄笙一雙眼光射寒星，兩彎眉渾如刷漆，修長的手指若有所思地敲着桌面，莫奕寒沒有說錯，現在的傅氏的確是不堪一擊。
資金的漏洞越來越大，許多進行中的項目也因爲資金的缺少暫停了下來，好幾名股東更是因此選擇了撤資。
可以說，現在的傅氏只是一隻空盒子了。
對於手下這麼多的員工來說，收購的確是最好的方法。
傅薄笙雙手抱胸，修長的眉峰微微一挑，幽深的眼眸中視線沉沉，“我這裡也有條件。”
莫奕寒輕咳了聲，“你說。”
傅薄笙垂眸片刻，忽地道：“兩家公司合併以後，不準裁員。”
“沒問題。”莫奕寒想也沒想，答應了下來，這個要求在他來傅氏談判之前，葉楠就已經跟他溝通過了。
“還有一個條件，公司併購後，我也失業了，之後我要去葉楠的公司上班，並且擔任集團副總的職位。”他幽幽地道出，莫奕寒原本舒展開來的眉頭瞬間又緊緊地皺在了一起。
拒絕的話已經到了嘴邊，忽地聽傅薄笙又開了口，“兩個條件，只要一個不能答應，慢走不送。”
言下之意，收購談判可以就此打住了。
莫奕寒涼涼地睨了他一眼，收購了傅氏，那麼對於傅薄笙來說，就是徹底結束了，以後在A市，哪裡還有他說話的份？
所以收購方案無論如何都不能就此打住，至於他去公司上班，也只是一個副總，而他是董事會的成員，在他之上，到時候可以隨便找個藉口將他開除。
再三思量，莫奕寒略有些不情願地說：“這件事情需要葉楠同意。”
***
葉楠剛從醫院出來，撞到了等在門口的莫奕寒，聽他說了今天談判的情況，皺了皺眉，“他要來公司裡當副總？”
莫奕寒發出了一聲類似冷笑的聲音，極短極低，“嗯，他是這麼說的。”
如果同意他來公司上班，無異於以後兩人之間的聯繫再次變多，而且在一個公司裡相處，可謂是低頭不見擡頭見。
可如果不同意，那沒有了傅氏，他以後要怎麼生存？去其他公司應聘？以他的脾氣，應該沒辦法和大家和平相處吧？
而且，做慣了領導者的他，重新開始，只怕也不習慣吧？
此時，葉楠只覺得腦袋裡彷彿有兩個小人在不停地掐架，一個讓她同意，一個拉着她不停地往後退。
莫奕寒站在邊上，看着葉楠猶豫不決的神情，心裡頗有些不是滋味，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地握拳，恨不得讓她不要同意。
但不同意之後的另外一個結果，卻是更加難以忍受的。
許久，葉楠心中已然有了答案，“讓他來公司上班吧，就按照他說的，副總的職位給他。”
傅薄笙接到莫奕寒的電話，已是深夜，一個星期後，兩家公司便以極快的速度對接了相應的工作，以及約定了簽訂合同的時間。
站在這間辦公室裡，傅薄笙心中有自責，責的是沒有儘早發現公司的異樣，纔會令傅氏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但這對傅氏來說，並不是終點，只是暫時的休憩調整，遲早有一天，他會重還傅氏往日的輝煌的。
這時，手機鈴聲的響起在這安靜的辦公室裡顯得有些突兀，傅薄笙看到上面的號碼，指尖在屏幕上輕輕一滑，放在了耳邊，“有事嗎？”
“傅總，我看到新聞，說傅氏被葉楠小姐的公司併購了？”清冽的男聲從聽筒裡傳出。
傅薄笙扯了扯嘴角，“國外這麼快就收到新聞了？”
“我剛昨天回來了。”男人沉聲問，“現在傅氏結束了，應該回來管理這個公司了吧？”
“不着急，那個公司被你管的挺好的，我就不插手了，這段時間我還有個項目要攻克，等我手頭上的這個項目結束了再說。”他輕笑了一聲，拿起桌上的相框，裡面夾着一張照片。
女人赤着腳丫在沙灘上奔跑，海風吹起她的秀髮，隨風飛舞，笑容在她嘴角綻放，似乎比天上的烈日還要更耀眼幾分。
這人，正是葉楠。
這張照片也是他從楊珊的手中拿來的，一直都放在辦公室裡。
電話裡，男人好奇地問：“什麼項目？傅氏都結束了，還有什麼項目要你負責嗎？”
“跟公司無關。”他的拇指輕輕地劃過照片，心中低語，這個項目，關乎他的人生，是他這輩子裡，最重要的一個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