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依舊如一根魚刺梗在傅薄笙的喉間,當天晚上,他還是發了一條短信給葉楠,再次道歉,當然如石沉大海,沒有迴應。
至於舒慧,她氣傅薄笙在公司裡給葉楠道歉,也氣他不維護自己,反倒勸自己走,愣是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肯出來,也不肯聽他說一句話。
在這件事情上,傅薄笙也沒有讓步,索性不再勸她,只叮囑了傭人兩句,一定要看着舒慧,不能讓她傷了自己,也不能讓她餓着,出現什麼情況務必要第一時間告訴他。
第二天早上,傅薄笙到了公司,想去找葉楠,卻被告知,她沒有來,一直到正式簽訂收購合同的當天,他纔看到了她。
簽訂合同被安排在了酒店的會議廳,兩張長方形的桌子並排擺放在臺上,地下是一張張排列整齊的椅子,供記者們坐。
傅薄笙一進去,就看到了站在主.席臺旁的葉楠,她穿着一套黑色的套裝,有一種老練鐵娘子的感覺,讓人會不自覺地對她產生一股敬意。
她烏黑的長髮盤在後腦,露出光潔的額頭,化着淡淡精緻的妝容,嘴角似笑非笑地展開,從容自在地應對着圍在她身邊的記者們。
她與以前全然不同,渾身上下洋溢着自信。
他走過去,站在一旁,想着等採訪結束再和她好好說上幾句話,可一撥人接一撥人,圍在葉楠面前,她就像是衆星捧月一般。
過了一會兒,傅薄笙注意到葉楠低聲咳了兩句,似乎嗓子並不是很舒服,便攔下了一名工作人員,讓他拿瓶礦泉水。
那人停下腳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對着另一個角落使了個眼色,“自己去拿。”
拿了礦泉水回去,遞給葉楠,那幫記者總算是被打發掉了,傅薄笙張了張嘴,剛叫了一聲她的名字,身體突然被人推搡了一下,又是幾名臉生的記者急乎乎地跑了過去,其中一個嘴裡還嚷嚷着,“別擋着。”
真是時移境遷,往時今日不可同日而語。
傅薄笙苦笑地扯了一下嘴角,彷彿有種突然被冰凍,成爲了透明人的感覺,讓他心裡很不是滋味。
那瓶礦泉水葉楠喝了一口就還給他了,此時握在手裡,瓶子被他捏的沒了任何的形狀。
當初,他帶着葉楠參加任何的活動,他是衆人的中心,被他們包圍,至於葉楠,面對這樣的場合,總是會顯得侷促,彷彿格格不入,一個人待在角落裡,不會引起一個人的注意。
那時候,他巴不得沒人去理葉楠,讓她意識到,她跟自己之間的差距有多大,但此刻……他只覺得那時候的他,真是夠混蛋的。
爲了離婚,竟然連這樣缺德的事情也能做出來。
這種被人忽視,格格不入的感覺可真是夠難受的,這種時候,彷彿連時間都過得格外緩慢了幾分。
好不容易到了時間,兩人一同走上主,席臺,簽訂合同,YN公司收購傅氏的事情算是徹底落實下來了。
爲了慶祝,葉楠在酒店裡安排了一場酒會。
晚上,所有的公司員工都參與了,觥籌交錯,好不熱鬧,葉楠伸手正準備從侍應的托盤裡拿一杯香檳,莫奕寒快了一步,她接過,“謝謝。”
“我這麼主動,是有目的的。”莫奕寒衝着她挑了下眉梢,一口喝盡了杯中的酒,把杯子放在邊上,然後彎腰,對着她伸出手,“不知葉小姐肯不肯賞臉,給我這個機會,陪我跳支舞呢?”
“跳一支,跳一支!”
葉楠還沒回答,起鬨聲一時間就在耳邊響了起來,只見員工們漸漸從邊上走過來,在他們邊上站成了一個圓圈。
他們或拍手,或把雙手架在嘴邊,大叫着,“跳一支,葉總,陪莫總跳一支舞啊!”
傅薄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聽着他們熱鬧的聲音,端起酒杯,仰頭就是一口,只是,今天晚上這酒,特別的苦。
看着葉楠手搭在莫奕寒的肩膀上,與他滑入舞池,他多想上去把她拽回來。
突然,“啪”的一聲,手中的高腳杯竟然被他直接折斷了,玻璃碎片扎進了肉裡,血一下子涌了出來。
他像是察覺不到任何的疼痛,雙眸直直地盯着舞池中的兩人看。
一曲舞畢,莫奕寒並沒有鬆開葉楠,而是拉着她的手,一把拽進了懷裡,緊緊地抱着,“阿楠,你知道我等這一刻等了多久嗎?我是真心喜歡的,也是真心的想要保護你一生一世,我不會再讓你流眼淚的,給我這個機會。”
他的突然表白來得這麼的突然,葉楠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等回過神,看着圍在邊上的那些員工,還是生生地把想要推開他的衝動忍了下來。
這個時候推開,只是讓莫奕寒沒有面子,也多了一些員工們的談資。
那些話,她大可等到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的時候再說,想到這,葉楠淡淡地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一絲笑意,“莫奕寒,你先放開我,我有點累。”
“好。”莫奕寒彎着雙眸,笑意寫進了他的每一個毛孔。
葉楠站直,太久沒有跳舞,剛剛不小心把腳踝扭到了,想要找個地方坐下休息一會兒,這時,她看到傅薄笙往宴會廳的門口走去。
天空是濃烈的黑,幾近是絕望的顏色,沒有月光和星光,彷彿是烏雲遮蓋了天幕。那遠近的樓臺高高低低的星點燭光搖曳在風中,如夢似幻。
傅薄笙從酒店出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在那裡待下去,看着葉楠和莫奕寒兩人,只怕他會瘋的。
所以,他隨便找了一個理由,出來了,發動機的聲音在這安靜的夜晚裡顯得有些刺耳,傅薄笙一腳把油門踩到底,只想要趕緊逃離這裡。
葉楠站在露天陽臺上,向下眺望,清楚地看到了傅薄笙驅車離開,不知爲何,這一刻,她心中突然變得有些煩躁了起來,耳邊的音樂聲,吵鬧聲,竟擾的她有些心煩意亂。
“外面風大,小心感冒。”莫奕寒走到她身邊,脫下身上的外套,搭在她身上。
葉楠抿了抿脣,“奕寒,我突然想起來還有點事情,得先回去了,這裡的情況,得麻煩你了。”
“什麼事?很着急嗎?我陪你一起過去。”莫奕寒側眸看她,溫聲問道。
葉楠搖了搖頭,脫下身上的外套還他,一雙深潭似的眼眸直視着前方,淡淡道,“我自己開車回去就行了,這裡還要你照顧,總不能走了我這個老總,連你這個老總也走了吧?”
說完,她沒有多做任何停留,離開了,驅車回家的路上,她的心頭始終縈繞着一個問題。
爲什麼他走了,她竟也覺得索然無味了?
直到車停在了葉家門口,她也沒有想出個答案來。
傭人剛出來準備關門,就看到葉楠從車上下來,有些意外,“大小姐,你晚上回來住嗎?”
“嗯,沁兒睡了嗎?”葉楠揉了揉太陽穴,緩步走進客廳。
“睡了有一個多小時了。”
她點了點頭,打消了去找葉沁兒的打算,直接回了房間,稍作整理,躺下睡覺,只是翻來覆去,卻怎麼也睡不着。
眼皮很重,眼睛很酸,睡意很濃,卻怎麼也睡不着,這種感覺令她備受煎熬,葉楠索性坐了起來,雙手使勁揉着太陽穴。
她想,一定是晚上喝了太多酒。
她的酒量並不是很好,稍稍喝得有些多,便會頭痛,然後怎麼也睡不着,葉楠去了樓下,打算給自己煮點醒酒湯,傭人聽到動靜從房間裡出來,“小姐,你在找什麼?”
葉楠把冰箱關上,“我記得以前冰箱裡會有醒酒湯的湯包的,怎麼都找不到了?”
“以前是因爲老爺要喝酒才備着,後來老爺不喝酒了,也就沒有了。”傭人看到她因爲酒精,臉變得通紅,忙說,“大少爺還沒回來,我打電話給他,讓他帶點回來吧。”
“好。”
頭痛得越來越厲害,葉楠也顧不上會不會太麻煩葉知恩了。
此時,葉知恩剛結束了葉氏這個季度的彙報會,接到了傭人的電話,說葉楠喝醉了,頭痛不舒服,立馬跑去公司邊上的大藥房,買了醒酒湯。
“哥,你回來了。”
酒精漸漸上腦,葉楠覺得視線都變得有些模糊,看過去就像是有兩個葉知恩在眼前晃。
葉知恩看她模樣,就知道她喝多了,忙把溫度適宜的醒酒湯遞給她,“喝了睡一覺,起來就舒服了。”
葉楠伸出手,努力端穩,一口氣喝光,打了個飽嗝,“謝謝大哥,你也早點休息吧。”
“沒事,你先睡。”
看着她躺下,葉知恩幫她掖了掖被子,沒有馬上離開,而是坐在牀邊,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看她翻了個身,看她砸吧了一下嘴巴,他的眼神裡泛起了波瀾,目光也有些深沉的炙熱。
從小,他就知道,自己是被葉家領養的,並不是葉國庭的親生兒子,也知道葉楠和自己之間沒有任何的血緣關係。
他知道,如果他們願意,長大後的他們,也是可以結婚的。
所以,他從未壓抑過滋長的感情,任由它從一顆種子,慢慢地發芽,直到今天,在他的心田裡,長成了一顆參天大樹。
看着她恬靜的睡顏,葉知恩伸出手,輕輕地撫.摸她的臉頰,只有在她睡着的時候,他才能放任自己流露出對她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