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還吃?
那個人已經走了,他哪裡還有胃口?
傅薄笙拿出銀行卡,遞給服務員,“買單。”
服務員驚詫了一秒,但很快就回過神來,這種情況在她們這種餐廳裡沒少發生過,當下,立馬拿着傅薄笙的銀行卡去結賬,還給他的時候,愣是不敢說,歡迎下次光臨……
此時,葉楠坐在車裡,看到安致澤和兜兜的身影,按了按車喇叭,等他們上車後,她平聲道,“時間不早了,我們換個地方用餐吧?”
安致澤點了點頭,兜兜似乎也看出了葉楠的情緒不是很好,一路上安安靜靜地坐在後面,一句話也沒有,一直到她們用完餐,他才滿懷期待地看着葉楠,“媽媽,你等會兒送我和爸爸回家嗎?”
“當然啦。”葉楠揉了揉兜兜的頭髮。
一路上,她並沒有發現有一輛車一直跟在她後面,安致澤透過後視鏡注意到了,他側眸看了一眼安靜開車的葉楠,猶豫了一會兒,終究還是選擇了自私。
就算是說了,葉楠也不見得會停下車和他說話,亦或者和他回去,那又何必讓葉楠好不容易緩和的情緒再次變得低沉?
安致澤在心裡這樣安慰自己。
傅薄笙從餐廳出來的時候,本以爲葉楠已經離開了,但看到了她的車停在了對面的一家海鮮樓,想來她們應該是在裡面用晚餐。
所以他坐在車裡,等他們用完餐出來,想送他們回去,但他清楚,只要提出,葉楠勢必會拒絕的。
此時,看着她的車駛在前面,他看不到他們在裡面做什麼,更聽不到他們在裡面說什麼。
一直看到她的車停在了安宅門口,看到她牽着兜兜的手進屋,傅薄笙告訴自己,應該離開了,可他始終踩不下腳下的油門。
不知不覺,月亮掛上了枝頭,竟已到了深夜,傅薄笙揉了揉酸脹的雙眼,看了一眼錶盤,已經十一點二十分了,她的車依舊安靜地停在門口,她依舊沒有從安宅出來。
他安慰自己,或許兜兜太久沒見媽媽了,想念她,所以才留她到這個時間還不肯讓她離開,不肯睡覺。
但猜測和嫉妒此時依舊像是千萬只螞蟻抓着他的心臟,他的十指緊緊地抓着方向盤,打開電臺想要聽聽新聞轉移一下注意力。
可深夜電臺,哪來的新聞?
只有情感,反倒讓他的心情更加的煩躁。
他索性把電臺關掉,調低椅背,仰頭看着星空,胃,因爲晚上沒有吃任何東西,此時一抽一抽地痛,可再怎麼痛,都敵不過看不到葉楠從安宅出來的痛。
她真的和兜兜在一起嗎?
這個時間,兜兜應該已經睡了吧?
是不是看到安致澤,捨不得離開了,兩個人會不會……
傅薄笙忙打斷自己的胡思亂想,心就像被揪着的痛。
這個夜晚,好漫長……
他坐在車上,眼睜睜地看着天邊露出一抹魚肚白,看着星星在天空中消失不見,看着陽光代替了夜晚的黑暗。
他幽深的眼神變得有些呆滯,這一整個晚上,她都沒有出來,就算到了現在,安宅的大門依舊緊緊地關着。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他的心已經感受不到任何的疼意,變的麻木……
臨近中午,安宅的大門才從裡面打開,葉楠踏出來,正準備朝車走去,眼角的餘光撇到了停在不遠處的一輛黑色轎車,那個車牌號,她再熟悉不過了。
走過去,只見四扇車窗都被搖下,傅薄笙坐在駕駛座,往後靠,雙眸緊緊地閉着,他的身上還穿着昨天的衣服,經過一個晚上,下巴上已經冒出了青蔥的鬍渣,一張臉色更是憔悴蒼白,緊緊抿成一條線的嘴脣上沒有任何的血色。
看着好不憔悴且狼狽。
葉楠想要嘲諷地冷笑一聲,可她的嘴角像是掛上了千斤的鐵錘,怎麼也揚不起來。
昨天用完餐,她送安致澤和兜兜回家,到了家門口,兜兜說最近爸爸給他買了新衣服和新鞋子,想要給她看看,看着他難含期待的目光,葉楠沒辦法拒絕。
所以,她跟他們去了家裡,坐了一會兒,看時間不早了,打算走的時候,兜兜又拉着她的手,不肯鬆,說明天是週末,公司放假,她肯定不用早起上班,所以讓她留在這裡,和他一起睡。
他說,已經好久沒有和媽媽一起睡了。
對於他的要求,葉楠總是沒有辦法拒絕的。
所以她留下了,陪着兜兜睡了一晚上,直到吃完午餐纔出來。
看傅薄笙這樣子,應該是在這裡呆了一個晚上吧,是爲了等自己嗎?葉楠突然覺得心中浮現了一絲異樣的感覺,有些熱熱的,暖暖的,彷彿知道了有一個人一直默默地在身邊陪着你,一時間,原本覺得有些空虛的心,啥時間被填滿了東西。
這種感覺,陌生而又熟悉。
她知道不應該在呆在這裡,應該趕緊離開,事實上,她也轉身正準備走了,但傅薄笙醒過來了,看到葉楠的側影,怕是在做夢,趕緊揉了揉雙眼,“葉楠。”
葉楠聽到聲音,腳下步伐一頓,“有事?”
傅薄笙怕她離開,連忙從車上下來,站在她跟前,“你昨天晚上是和……”
沒等他把話說完,葉楠臉色忽地一冷,“我昨天晚上和誰在一起跟你無關!”
“行行行,我不問了。”幾乎脫口而出的保證,宣泄了傅薄笙心中的恐懼,生怕葉楠生氣,又會不再搭理他了,雖然他心中很想要知道,可終究還是不敢再問一句。
葉楠掃了一眼他蒼白的臉,像是隨時都能暈倒一樣,皺了皺眉頭,勸他趕緊回去的話溢到喉間,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安致澤送葉楠落在家裡的外套出來,正好看到葉楠疾步往這邊過來,“你的外套落家裡了。”
她伸手接過,“安大哥,謝謝你了。”
安致澤看了眼她身後想要跟上來的傅薄笙,“你不去看看他嗎?他看着精神狀態不是很好。”
“不了,自作自受,有什麼好看的?”她回答得言不由衷,她在極力剋制着自己,不回頭看他,不去關心他。
既然這段感情註定已經成爲了過去,那又何必給他可以重新再來的假象?
到時候只會更加牽扯不清,倒不如現在就狠下心,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傅薄笙看着他們兩人相對而站,低聲交談着,好不容易輕緩的疼痛再次復甦,他一隻手緊緊地壓着腹部,額頭上痛的滴出了冷汗。
杜澤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時剛結束一臺手術,一聽到傅薄笙住院了,來不及休息,立馬往醫院趕。
此時看他躺在病牀上,一手打着點滴,臉色蒼白的嚇人,“怎麼把自己折騰成這幅鬼樣子?”
電話裡,通知的護士說他是開車的時候痛暈過去,結果車直接撞向了一旁的綠化帶,這才被路人看到,報了警。
起初,醫生們也以爲是車禍造成的昏迷,一通檢查下來,才知道是他的胃出現了問題。
杜澤見他沉默不語,幽深的雙眸竟帶着一絲從未在他身上出現過的疲憊與滄桑,這一刻,杜澤心中隱隱已經有了答案,“又是爲了她?”
除了葉楠,他不會爲了別人把自己折騰成這幅鬼樣子。
即便放不沈蘇被傅老爺子送去了國外,他也僅僅是在最初的幾個晚上拉着他們兄弟喝酒,可後面,生活還不是照樣過?
但現在,卻是人不人,鬼不鬼的。
杜澤沉沉地嘆了口氣,當初他們幾個希望他能良心發現,發現葉楠的好,和她在一起,到現在,確實要勸他放手。
這話,即便是在他看來,也有些沉重。
杜澤看點滴的流速有些快,便調慢了一點,“傅薄笙,爲了一個女人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你覺得值得嗎?”
他就像是在跟空氣對話,傅薄笙沒有任何的迴應。
杜澤不放棄,繼續往下說,“要是葉楠能給你迴應,有重新跟你在一起的打算,那我不反對,可她沒有,她已經把你放下了,重新開始生活了,你又何必一直執着於過去呢?”
“現在,傅氏弄成了這個樣子,你有想過去世的傅老爺子嗎?這是他辛辛苦苦奮鬥下來的產業,交到你手上,你竟然沒有保住,你不覺得當下,你不應該再沉浸於兒女情長,應該努力一下,把傅氏重新發展起來嗎?!”
杜澤義憤填膺地說,越說,聲音越大。
他不明白,什麼感情能讓傅薄笙頹廢成這個樣子,他痛心地問,“當初的那個傅薄笙呢?哪裡去了?”
“死了……”
傅薄笙終於有了反應,卻是幽幽地吐出這兩個令杜澤只想要吐血的話,“那你就讓過去的那個你重新活過來啊!”
“可能嗎?”
他雙眸直直地看着天花板,下一瞬,竟是紅了眼眶,滴滴淚水在眼眶裡打滾,彷彿隨時都能傾瀉而出。
“杜澤,我也想過放手,想過她既然已經不愛我了,那我又何必死纏爛打?可我放不了,一個已經住進自己心臟裡的人,怎麼可能說放下就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