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志恩或多或少也有些相信傅薄笙所說的話,所以一從探望室裡出來,他就開始着手調查這件事情,身邊任何一個人都沒有告知,尤其是葉楠,否則到時候被安致輝知道,只怕事情又要混亂了。
果然,沒有了干預,事情調查起來順利了許多,而所查的結果,與傅薄笙所說的一模一樣,甚至還查到了葉楠公司上一次遇到的危機,竟然也是安致輝一手策劃的,只是將所有的矛頭全部指向了傅薄笙。
目的就是爲了加深葉楠和傅薄笙之間的矛盾。
這樣一來,也就可以很好地推算出安致輝的目的,他就是想要打擊報復,想要拿走安氏,拿走葉家所有的一切,而把傅薄笙從葉楠身邊推開,這個計劃也就更方便實施了。
那現在,傅薄笙進去了,也就說明,葉楠要開始有危險了。
怪不得他最後叮囑他,一定要保護好葉楠,絕對不能讓她受傷。
思及此,葉志恩忙不迭地將所有的資料鎖進了書房的保險櫃,拿上車鑰匙,去找葉楠,這段時間,她和兜兜還住在市區的公寓裡,他搬回了葉家的老房子。
一路上的紅燈讓他變得格外地煩躁,好不容易開車進了小區,他敲門,“葉楠,開門,我有話跟你說。”
只是敲了很久的門,都沒有迴應,打她手機也一直都是關機的狀態。
***
今年的A市雨水較往常更多了一些,淅淅瀝瀝,敲窗打瓦,常常擾得人思緒不寧。葉楠撐着傘,手上捧着一束花,從車上下來。
這樣的天氣,很少有人會來墓園,一眼望去,黑沉沉的一片。
葉楠拾階而上,就看到有兩道身影站在葉國庭的墓碑前,走過去,纔看清楚,原來是葉沁兒和葉志恩兩人,一時有些意外,“這麼巧,你們也來看爸爸了。”
“嗯。”葉沁兒點點頭。
葉志恩緊接着說,“我們在等你,有話想跟你說。”
葉楠彎腰將花立在墓碑前,看着被雨水打溼了照片,葉國庭露着笑臉,微微彎起的眉眼很是親切,彷彿他在跟自己說,孩子,你來啦。她伸手,輕輕地撫.摸了一下他的照片,“爸爸,我們來看您了。”
隨後,她直起身,看着葉志恩,“有什麼話要在這裡說?”
“不在這裡等着你,你會見我嗎?”葉志恩緊蹙着眉頭,陰沉着臉,似乎在極力隱忍着,“昨天我去你家裡找你,給你打電話,你連接都不接!”
家裡,電話?
葉楠開口正欲解釋,昨天她帶兜兜出去玩了,手機忘記充電,一直都是關機,真的全然不知。可話還沒說出口,葉志恩的話緊接着又說了出來,“葉楠,爸爸的這一次意外有很多的疑點,你不覺得你這次的這個決定下的太果斷了嗎?沒準傅薄笙是被冤枉的呢?”
“要是冤枉,他在法庭上就應該說出來。”
葉楠心中本來懊惱,可聽到這責備的話,也不知怎麼的,心中的怒火像是突然被勾了起來,就是不想要承認自己做錯了。
葉志恩沉聲,“當時的情況他怎麼說?你把這些證據拿出去的時候,就沒有想過這些證據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你這話什麼意思?”葉楠睜大眼睛看着葉志恩,“那些都是我調查出來的,如果不是他乾的,能被我查出這些證據嗎?”
她說的篤定,更像是再給自己打氣一樣。
葉志恩冷聲,“要是有人僞造,想要故意轉移你的視線呢?葉楠,很多事情沒你想的這麼簡單,爸爸既然已經去世了,你不用這麼着急忙慌地就說要給他報仇。”
“什麼叫着急忙慌的,是爸爸被人害死了,他死的不明不白,我幫他找出兇手,有錯嗎?”葉楠咬了咬脣,“你不是我爸親生的,所以你覺得我着急忙慌了。要是換成你親爸,你還會說出這樣的話嗎?”
一直沉默站在邊上的葉沁兒聽到這話,意識到事情大條了,忙上前試着緩和一下氣氛,“姐,哥也是怕事情弄錯了,到時候冤枉了人也不好啊。”
葉志恩聽到這話,心猛地抽搐了一下,臉猛地陰沉了下來,“什麼親爸,什麼不是親生的?葉楠,你摸着你自己的良心說,這些年,我葉志恩對這個葉家怎麼樣?對爸爸怎麼樣?你現在來跟我說這個話……”
說完,葉志恩拂袖而去,葉沁兒看了一眼,忙追了上去,只留下一句,“葉楠,你實在是太過分了!”
葉楠愣愣地站在原地,隱約間還能聽到葉沁兒的聲音,“哥,你被生氣,姐現在也是在氣頭上纔會說這些話的,平時她什麼樣子,你還不清楚嗎?”
葉楠呆呆地看着,臉色刷白,眼前不停地浮現葉志恩剛剛受傷的神情,她恨不得抽自己兩嘴巴子,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什麼不是親生的,什麼不是親爸爸,這些年,如果不是葉志恩在扶持着葉家,只怕這個家早就散掉,垮掉了。
可今天,她居然對他說了這樣的話,她真是恨死了自己,也討厭死了自己,爲什麼變得這個偏激,變得這麼口不擇言。
雨傘掉在了邊上,她慢慢地蹲了下來,眼淚像久蓄而開閘的水一樣涌出來,霧濛濛地看着墓碑上葉國庭的照片,“爸爸,我真的做錯了嗎?”
一開始,她明明說要相信傅薄笙,想要慢慢地調查這件事情,可後面爲什麼會迫不及待了呢?爲什麼要做出那麼幼稚的事情,打壓他的公司,甚至用冷漠又無理的態度,趕走了真心想要對她好的人。
此時的她,就像是一隻刺蝟,露出了渾身上下所有的刺,不管是誰,見人就扎,到頭來,一個人都不敢再靠近她了。
剛剛,又將一直以來都特別照顧自己的大哥狠狠地傷到,她心中應該清楚,這個世界上任何人都有可能騙她,可大哥他不會的呀。可爲什麼,她就像是着了魔一樣,直到現在,才漸漸地清楚……
只希望,現在所有的一切,都還不算是太遲。
***
傅薄笙看着出現在玻璃外的葉楠,眉眼間是怎麼也藏不住的意外和欣喜,只是不過幾秒的時間,他就皺了皺眉頭。
這突然的改變,嚇得葉楠咯噔了一下,心想,他應該是在氣自己這段時間做的這些事情吧?
的確,傅薄笙前段時間不過打壓了一下自己的公司,她就很生氣,更何況是她做的那些接近於離譜的事情呢?
思及此,葉楠真心誠意地想要說一聲對不起。
她剛拿起掛在牆壁上的電話,尚未來得及開口,傅薄笙就先出聲了,“這才幾天的功夫,你怎麼就瘦了這麼多?”
“啊?”
葉楠反應不過來,不是生氣,不是要指責嗎?可爲什麼說出來的卻是關心?
雖然他的語氣一如往常,帶着幾分類似於兇狠的責備,可聽在耳朵裡,卻讓心忽地一熱,葉楠突然覺得鼻子好酸,也突然發現,她竟然有些想念他這樣跟自己說話。
傅薄笙看她呆呆傻傻的樣子,無奈地搖了搖頭,“我現在也照顧不到你了,你自己一個人,別整天顧着公司裡的事情,能交代下去的,就讓手底下的員工去幹,不然請他們過來幹嘛的?吃飯要定點定時,多吃點,別跟鳥啄食一樣,你那種吃法,怎麼可能吃得飽?”
他繼續碎碎念,葉楠就靜靜地聽着,漸漸地,眼睛上好像起了一層霧氣,原本清晰的五官漸漸變得模糊了起來,“薄笙,你不怪我嗎?我做事情這麼沒有腦子,對你做了這麼多錯事,現在又是我親手把你送進了監獄。如果沒有我,你肯定不會遇到這些事情的。”
那天哭過後,靜下來後,她去找了葉知恩,跟他道了歉,慶幸的是,他也原諒了她,並且也告訴了她,這幾天他的調查結果。
真相令她震驚,與她調查的完全不一樣,現在冷靜下來,她也才意識到,那一份資料上的的確確有很多無法解釋的地方。
可當時,她被仇恨矇蔽了雙眼,根本意識不到,而傅薄笙,卻無端端地成爲了替罪羔羊,默默地忍受了她這麼多的刁難與打壓。
“可是沒有你,我也就不是現在的我了。”
傅薄笙伸手,輕輕地搭在玻璃上,他多想可以觸碰她的臉,多想要吻去她眼角的淚水,可是這一道玻璃卻阻隔住了,“葉楠,你還記得以前的那個我嗎?杜澤和周皓整天說我不近人情,說我擺出高高在上的樣子。”
“我記得。”
“但是現在,他們說我活得充實多了,這份充實,都是來自你,知道嗎?”傅薄笙彎起脣角,淺淺的,卻始終都很溫柔,“你改變了我,你讓我知道愛一個人是什麼感覺,也讓我的身上,多了一絲煙火味。”
“可我……”葉楠哽咽着,他越是這麼說,她越是沒辦法原諒自己這段時間犯下的錯誤。她這麼一來,又和安致輝有什麼分別?
傅薄笙看到她的眼淚,心急的不行,“你很好,葉楠,我知道,這些都不是你的本意,不然在你看到伯父去世的那一刻,你看到我出現在那裡的時候,你就應該指責我了,可是你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