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姐心裡着急，可人微言輕，只能是眼睜睜地看着葉楠離開，心裡祈禱，希望那件事情對葉楠來說已經過去了，她是真的恢復了。
可是，可能嗎？
那天從安致輝家裡被傅薄笙抱回來後，她便一直昏迷着，一直到第二天的中午才醒過來。
她一睜開眼睛，就哭喊着要去找兜兜，說不相信他就這麼離開了，沒有辦法，杜澤只能給她注射鎮靜劑，讓她安靜下來。
這種情況維持了整整一個星期。
這一次，葉楠醒過來，沒有哭鬧，像個沒事人一樣出門，說要去公司，可不知道爲什麼，這樣安靜的她，卻莫名地讓周姐背後起了一陣的冷汗，心裡愈發地不安了起來。
葉楠開車到了公司，潘娜見到她，嘴巴微微張開，看上去很是吃驚，她笑了笑，“我不過就幾天沒來，怎麼就不認識我了？”
“葉總……”潘娜忙收起驚訝，走上前，壓低了聲音，“您怎麼來了？”
“我回來上班。”葉楠邊說便向辦公室走去，轉動門把，卻一直都擰不開，“怎麼鎖上了？”
她一向都沒有鎖門的習慣，每天下班後頂多是把辦公室門關上，從來不會落鎖。
潘娜看了眼四周，抓着葉楠的胳膊，拉她去了一旁的茶水間，確定裡面沒人後，才輕聲說，“葉總，這幾天公司發生了很多事情，您的辦公室現在已經變成安致輝的辦公室了。”
“怎麼回事？”
聽到這話，額間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葉楠收起嘴角的笑意，一臉嚴肅地問，“你怎麼沒打電話給我？”
“我打了，我怎麼沒打。”潘娜似乎是害怕葉楠會不相信，連忙從口袋裡把手機拿出來，打開電話記錄，“你看，前前後後我給你打了不下五十個電話了，可不是關機就是無人接聽。”
葉楠又拿出自己的手機看了眼，“可我這裡一個顯示都沒有。行了，先說說看安致輝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個星期前，安致輝召開了安氏的股東會議，說兜兜去世了，那安氏的繼承權，由他繼承。後來……”
潘娜看着臉色突然變得蒼白的葉楠，忙伸手扶住她，“葉總，您沒事吧？”
“你剛剛說什麼？兜兜……去世了？”她睜着一雙大眼睛，淚花在眼眶裡打轉，那些被她硬生生壓下的回憶重新浮上了了心頭。
是啊，她怎麼忘了，兜兜去世了，在一個星期以前。她哭着讓安致輝將兜兜還給她，可他卻沒有任何反應，還說有事情要忙，然後匆匆離開了。
原來，他說的有事，就是拿回安氏。
葉楠狠狠地抓着邊上的桌子，指甲摳着桌面，纔沒讓自己真的倒下。她深深地吸了口氣，“那他現在人呢？”
“不知道，那天之後他就沒來公司了。只是把你辦公室鎖起來了，說要重新裝修。”
聽到這話，葉楠無力地扯了下嘴角，嘲諷地想，自己的親外甥因爲他的疏忽，被車撞死了，他沒有內疚，沒有傷心，只是一心想着拿回公司，還要重新裝修辦公室。
那場所謂的意外，難道真的是意外嗎？
她不相信！
潘娜看着葉楠腳步不穩地往外走，有些擔心，“葉總，您現在幹嘛去？”
“回家。”
“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沒事。”
她絕不會讓自己有事的，她還要調查安致輝，調查那一場所謂的意外，她要還給自己的兒子一個真相啊。
周姐實在是不放心繼續待在家裡，想了想，正決定去公司看看葉楠的情況，正準備出門，沒想到她回來了。
臉色雖然不是很好看，但貌似沒有受什麼傷，看她的眼睛，也不像是哭過。
周姐忙從鞋櫃上取出她的拖鞋，“小姐，你沒事吧？”
她搖搖頭，換上拖鞋，走進兜兜的房間，坐在地板上，怔怔地看着他散落在地上的玩具，還有幾張剛洗出來，還沒來記得裱框的照片。
這幾張照片，是他們班組織秋遊的時候拍的。
他和幾個小朋友在草地上奔跑，嬉笑，男孩子特別地調皮一些，幾個人抱在一起，在地上打滾似的亂轉，這些畫面，老師們全用照相機記錄了下來，後來發到了班級家長的微信羣裡，葉楠見挺好看的，就洗出來了。
當時，她拿給兜兜看的時候，他說要自己放，結果就是扔扔地板上。
葉楠撿起來，看着看着，眼前慢慢起了霧，什麼也看不清楚了……
***
傅薄笙本來打算去一趟公司，看看葉楠的情況，但又接到了周姐的電話，說她回來了，也就作罷了。
周皓泡了一杯黑咖啡，遞給他，“別太擔心，我總感覺這件事情沒有這麼簡單。安致輝一把兜兜接過去，他就發生意外了，然後他就馬上接手了安氏，你不覺得這一切都太順利了嗎？根本就像是安排好了，然後他一個環節接一個環節地去實施。”
“可現在連兜兜的具體情況都不知道。”傅薄笙喝了一口咖啡，黑咖啡的苦澀使他皺了一下眉頭，“就連安致輝說的那場車禍，具體什麼情況都查不到。”
“這才奇怪，不是嗎？”
周皓拿起邊上的指尖陀螺，把玩了起來，“我懷疑很大的可能，兜兜是被他關起來了。就算是兜兜真的去世了，恐怕也是他故意的，到時候一定要把他抓起來，連這麼小的一個孩子都能下得去狠手！”
周皓越說越氣，手中的陀螺也越轉越快，最後直接飛了出去，差一點砸在剛剛進來的杜澤頭上。
他撿起，皺了皺眉，“周皓，我最近沒虧待你吧？”
“不好意思，手滑！”周皓連忙賠笑，走過去擡手搭上他的肩膀，“你怎麼過來了？今天診所裡沒什麼病人嗎？”
“每天都忙到飛起了。”杜澤把陀螺還給周皓，收起臉上玩笑的神色，正色道，“診所裡剛來了一個病人，身上有刀傷，我給他處理傷口的時候還在罵罵咧咧的，說要揍死那個小孩。你們說，會不會跟兜兜有關啊？”
傅薄笙蹙着眉頭，沒有說話，周皓嗤了一聲，“杜澤，你當拍電視劇呢？怎麼可能這麼巧，剛好被你撞上了。”
杜澤扭頭，正準備反駁，傅薄笙開口了，“試試看，現在既然查不到兜兜的任何消息，那就只能從身邊的這些小事情入手了。安致輝就算是隱藏的再好，總有破綻的。”
說完，他看向杜澤，“你知道那個人的地址嗎？”
“病歷上的資料應該是假的。不過你放心，我已經找了兩個人跟着了，等到地方了，他們就會給我打電話的。”
話音剛落，杜澤的手機響了，正是那兩個人打電話來彙報情況。
隨後，他們三個人立馬驅車往那個地址趕去。
這個地方很偏僻，是A市一處廢舊的工業區，平日裡幾乎沒有人會來這裡。眼下，他們愈發覺得那個人很可疑，三個人打起警惕，慢慢地找過去。
終於，他們看到了一處廠房的門口被扔了好幾袋的垃圾，裡面全是吃完的便當盒。傅薄笙壓低腳步，慢慢地挪過去，看到裡面坐着不下七個大男人，而兜兜也坐在一旁的小椅子上，低着頭，拿着筆在紙上寫着什麼。
***
身邊的一個人突然從生活中消失了，平時或許沒有多大的感受，可一旦看到他留下的東西，就會不自覺地想起和他的過往。
葉楠現在就是如此，好不容易整理好的情緒，在一看到兜兜的東西時，就會想起他，想起那個時候發生的事情。
“小姐，我來收拾吧，你去好好休息一下。”周姐站在邊上，看得有些不忍。
葉楠吸了下鼻子，抽噎了一聲，“不用，我自己來，這也是我能爲他做的最後一件事情了。周姐，你去幫我再拿一個箱子過來吧，我把兜兜的漫畫書收拾一下。”
兜兜平時最愛看漫畫書了，所以基本上熱門的漫畫他都集齊了。其中一本漫畫書中還夾着一張書籤，葉楠輕輕地嘆了口氣，重新放好，等着周姐拿箱子過來。
這時，門鈴響了起來。
葉楠放下漫畫書去開門，看到門外站着的人時，愣住了，她突然不知道應該作何反應了，只能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狠狠地掐了一下，會痛！
“媽媽，媽媽……”
兜兜的叫聲拉回了她的思緒，葉楠蹲下，看着站在面前的兜兜時，眼眶瞬間變得溼潤，她緊緊地抱着他，“兜兜，是你嗎？你沒事嗎？你告訴媽媽，是不是媽媽出現幻覺了？”
她多怕，是因爲自己太想念兜兜了，纔會看到了他，以爲他回來了。
兜兜捏了一下她的耳垂，“媽媽，你沒有出現幻覺，是我真的回來了，我好想你。”
這一刻，葉楠才真的相信兜兜沒出事，他沒有死，他真的回來了，她的眼淚不停地往外涌，失而復得的心情讓她又哭又笑。
“先帶兜兜進去，看看他身上有沒有什麼傷口。”
葉楠聽到傅薄笙的聲音，才意識到自己此時的失態，忙用手擦了下眼淚，站了起來，忽地，一聲清脆的巴掌聲震得在場的幾人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