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口中的模糊的話語吹散在風中,我眼睜睜的站在懸崖邊上看着兩人一前一後跌進湍急的海水中,我趴在崖邊垂下懸崖邊的手在空中胡亂的抓着,留下的徒有空氣,心如被掏空一般,疼得麻木,淚水如卸了閘的洪水般沖刷過臉頰。
“不,不要,江墨言你怎麼可以捨得我,墨言你回來好不好,好不好······”大腦一片空白,我只能趴在崖邊喃喃自語,急速捲起的浪花刺激着我的每一根神經,我猛地爬起身,腳邁向崖邊。
“你瘋了嗎?”
“你放開我,海水那麼冰,我要下去陪他,我要下去陪他!”我瘋了一般的甩着陸銘抓過來的胳膊,腳下的碎石因爲我的動作不斷滑落崖邊,一聲聲碰撞的聲音擊打在我的那顆麻木的心上我,我愛你那麼深,怎麼可能接受你就這般決絕的離開我的世界。
“宋小溪!你清醒一點,已經聯繫了搜救隊,或許他還有一線生機也說不定。”陸銘緊緊扣住我的肩膀,溢滿的怒火聲音滿帶心疼。
聞言,我扯開他的胳膊,如一個瘋子一般跌跌撞撞向下跑去,他說得對,江墨言無所不能,他不會這般輕易死掉的,我要第一時間找到他纔對,腳下佈滿落葉和碎石,跌倒我又爬起,身上的痛楚不及心口的萬分之一。
“小溪,你不要這樣。”一直跟在我身後的陸銘,拉起我,察看我連帶着細碎石頭,被血染紅一片的手。
“你放開我,我要去找他。”
“你這是在折磨自己!”從未對我大聲說話的陸銘對我低吼聲。
“這是我的事情不要你管!”豆大的淚水不斷低落,我一心只想着去到他落海的的地方。
“因爲是你的事情,我纔要管!”陸銘將我扯進他的懷中,抱起我,疾步向山下走去。
我貼在他的懷中,嗅着陌生的氣息,淚水再次決堤。此時此刻,我是多麼想念他熟悉的懷抱,多想再聽到他叫我聲小溪。
站在大海的邊緣處,天漫上黑色,我毫無焦距的目光落在那些在一直極力搜救的人員身上,看着他們漸遠的身影,我四肢冰冷,如墜冰窖。
雙手不禁環住身子,蹲在鬆軟的沙灘上,雜亂的腳步如一個個恐怖的封印般烙在我的腦海,頭昏昏沉沉,他墜海的畫面,在我的腦海中來回上演着,吞噬掉我殘存的意識,我再也支撐不下去,緩緩倒了下去。
“小溪······”
刺眼的陽光讓我睜不開眼睛,刺目的白色讓我一瞬間的晃神,昏迷前的記憶逐漸回籠。無聲的淚水滑過眼角,手捂上疼痛的無以復加的胸口,我掙扎起身。
“醒了,來喝點水。”正單手支着頭守在我牀前的安晴兒慌忙推動輪椅來到牀頭櫃前,打開保溫杯,試下水溫,遞了過來。
嗓子乾的冒火,可我卻絲毫不在意,我推開杯子,快速掀被起身。
“小溪,你身體還沒好,要去哪裡?”
安晴兒語氣中滿是焦急,搖動着輪椅跟在我的身後,我按住突突亂跳的太陽穴,忍住頭疼,疾步向前走着。
“躺回去。”
剛拉開門就碰到站在外面的陸銘,他眼中閃過欣喜的同時,目光落在我赤着的腳上,面色微冷。
“告訴我,有消息了嗎?”我用力扯住他的衣領,紅着眼眶問道。
“目前沒消息就是好消息。”陸銘不敢去看我閃爍淚水的眼睛,喉結微微滾動,“搜尋工作還在進行。”
“我要去看看。”我無力鬆開他的衣襟。
“路途顛簸,你過去幫不上什麼忙,還不如在這裡養好身體。”
“我說,我要去看看。”說我任性也好,不可理喻也罷,我就想靠的他近一點,哪怕看不到他,我的心還是會好受些。
“小溪,你身體還沒好,得好好調理下,墨言的事情就交給陸市長,好嗎?”安晴兒握住我冰冷的手,言語間滿是心疼。
“不好,讓開。”我推了下擋在我面前的陸銘,赤着腳就向外面走去。
“我帶你去,但我們總得先把鞋子穿上,不是嗎?”陸銘扯住我的胳膊,輕柔的聲音好似在安撫一個暴躁的孩子。
聞言,我才發現自己光着腳,快速進了病房,套上鞋子,眼神複雜的看了眼安晴兒向外面走去。
“小溪······”
“阿姨,她心裡難受,就隨着她去吧,我會照顧好她的。”
吉普車如撐旱船般左右搖晃着,本就難受的我開始趴在窗邊乾嘔着,陸銘無言的陪在我的身邊,幫我輕拍着後背,一個多小時的路程,我整個人好似經受過地獄般的折磨,來到海邊時,身子已經軟綿無力,腳虛浮的落在地面上。
這邊的打撈工作已經結束,搜救隊已經向可能的區域進行工作,帶着腥氣的海風迎面拂過,風乾我臉上剛剛落下的淚水。
我就這樣如一個木偶般久久佇立原地,從日上中天一直到它落下山頭,血色餘暉散落在湛藍的海面,翻滾的浪花如鮮
血沸騰一般,刺激着我的視覺,我看了下頭頂碧藍如洗的天空。
老天,你對我何其殘忍,經歷了那麼多痛苦和波折,你還這般對我,你還敢不敢再殘忍一點!
“回去吧,這邊有消息是會通知我們的。”
陸銘將外套搭在我的肩膀上,“丫丫還在等着你。”
“你先回去吧,我在這裡再呆一會。”
我很害怕,極度害怕,我既想聽到他的消息又怕聽到消息,怕我自己會承受不了。
陸銘無言的等在我的身邊,直到夜色一點點瀰漫開來,我才動動僵硬的四肢,深深看了眼他墜海的位置,向岸邊走去。
默默無言回到醫院,什麼都不知道的丫丫,正陪着安晴兒說話聊着天,我看了眼陸銘,丫丫之所以會來這裡,是他安排的吧。
“媽媽,你回來了。你一定是沒有好好吃飯,才又生病的吧。你不是個乖孩子哦!”
丫丫嘟着小嘴,與江墨言相似的五官輕皺着,我快速蹲下身子,將她緊緊攬入懷中,丫丫媽媽好害怕,好害怕,或許只有你小小的身子才能讓我被掏空的心稍微舒服些。
“媽媽,你怎麼了?”緊緊被我按在肩頭的丫丫努力要回頭。
我極力忍着,可淚水還是奪眶而出,輕微的抽泣聲讓丫丫更加掙扎起來。
“媽媽你怎麼哭了,是不是生病了難受,丫丫給你呼呼,呼呼就好了。”
她嘟着小嘴,在我的耳邊輕吹着氣,暖心的話語和動作,讓我哭聲不禁大了大。
“不要嚇到了孩子。”陸銘輕拍着我的肩膀,提醒出聲。
我快速擦了把淚水,面前對丫丫扯出一個笑容,不知道對懵懂不知情的丫丫說些什麼,就那樣無言的拉着她。
“媽媽你還沒吃飯吧,這是奶奶在醫院的廚房自己做的哦,來嚐嚐。”丫丫掙脫我的手,拿起牀頭櫃上的飯盒,拿着勺子踮起小腳如一個小大人一般喂着我。
對上她希冀的眼睛,丁點兒食慾都沒有的我還是緩慢的張開乾裂的嘴脣,吞下她喂下的飯菜,慢慢的咀嚼着苦澀的飯菜,淚水再一次在我眼中肆虐。
丫丫什麼都沒有問,拿過紙巾輕輕地幫我擦拭着眼角的淚水。
“丫丫知道生病不想吃飯,可老師說了只有吃飯才能增強抵抗力,少生病。”丫丫再次盛滿一勺放在我的嘴邊,房間除了丫丫時不時開口,靜悄悄一片。
一連三天沒有任何消息,我都如行屍走肉般,每天一大早都回去海邊,可能是怕我會崩潰失控,陸銘每次都會帶上丫丫跟着。
夜幕再次降臨,丫丫已在陸銘的臂彎中熟睡過去,看着她粉嫩的臉,心中五味陳雜,我不是一個好母親,有時候對於她,我真心沒有盡到一個母親的責任。
我將她抱回自己的懷中。
“你應該很忙,就如你說的,我還有丫丫,不會做傻事的,你不用再陪我了。”
陸銘是溫城市的掌舵人,他應該有開不完的會,處理不完的工作,跟我在這裡乾耗着,着實不合適。
“我已經辭職了,交接也做的差不多。”
聞言,我站在原地,深深地看了眼站在我身邊的陸銘,雙脣緊緊抿住。
“你不必對我做這些。”
“你想多了,我只是覺得累了,想歇歇。”陸銘對我微微一笑,“我本來就不喜歡那種被束縛的生活,如若不是我父親,我也不會踏上政壇,現在累了,只想找個輕鬆一點的工作,好好地陪着陸奇,享受下生活。”
我無言低下頭,這些天都沒有好好吃法,抱着丫丫還是有些吃力的,陸銘對我伸出手來,我對他搖了搖頭,攬着懷中睡夢中依然翹着嘴角的孩子,我的肩膀雖弱,但我還是能抱起你,跟你一起等着你爸爸回來。
第四天一早,陸銘就敲響病房門。
一夜未睡,我眼中佈滿一層血絲,沉默的看着站在門外面色隱隱透露出擔心的陸銘。
我雙眉輕蹙下,不好的預感涌上心頭,激動的扯住他的衣服。
“是不是有他的消息了?”
“算是也不算是。”
“我沒有耐心跟你玩文字遊戲,快說!”我的心砰砰亂跳,好似下一秒胸口就要因爲急速的心跳而爆裂開來。
“找到了一些隨身物品,你跟着我過去確認下。”
我快速點點頭,拉着他就向電梯走去。
“你們去哪兒?小溪早上想吃些什麼?”迎面而來的安晴兒見我一臉焦急,輕擰下眉。
“幫我照看下丫丫。”我動了動嘴巴,未告訴她事實。
我靠在冰冷的電梯壁上,光鑑的壁上映出我蒼白的臉孔,我將臉別向一邊,不知是我的心理素質太差,還是我承受能力太弱,就算是他真的離開我的世界,這輩子我也不可能會接受這個事實。
我能看出來,安晴兒她也只是強顏歡笑罷了,可是我太自私,只能顧及到自己的感受。
看着放在無菌
袋中的腕錶,這是歐米茄的最新款,江墨言是個注重生活細節的人,他的腕錶幾乎都是一個季度一換,但他不會花時間自己去挑,都是奇峰在幫忙打理。
剛剛奇峰已經對了表的編號,確認這就是江墨言的東西。
“還有沒有別的發現?”陸銘按住已經情緒處於失控邊緣的我開口詢問搜救人員。
“沒有了,一般像這樣的情況搜救很困難,而且生還的可能性不大。你們看是不是還要繼續?”
“當然要繼續!”生不見人,死不見屍,這樣的結果對我來說無疑是一種無休止的痛苦折磨。
“繼續吧。”陸銘對臉上有些犯難的搜救人員說道:“不管怎麼說也得有個答案吧。”
“一般,我是說一般,經歷過那麼多次相似的搜救,因爲海水不是死水,很難打撈到遇難者的屍體·······”
“你怎麼就知道他一定遇難了!我告訴你絕對不會!不會!”屍體兩個字猶如鋼針緊緊地定在我的腦海中,疼得我渾身都開始痙攣起來,我失去理智般對着他吼着。
“我理解你的這樣的心情,家屬一般都是這樣的反應,可你也得接受現實。”被我這麼一吼,搜救人員,臉色也有些不好起來。
“現實就是他不會死,你聽到了嗎?他不會死!”我歇斯底里的叫喊着,嗓子都傳來撕裂般的疼痛。
“好了,你出去吧。”陸銘冷着臉,打斷他的再次開口。
不斷的安撫着我的情緒,“是,他不會死,不會死。”
他附和着我的喃喃自語,房間太小,他剛纔的話語在我的腦海中迴盪着,我有種窒息過去的感覺,快速起身,瘋了般向外面跑去。
站在馬路上,我手扶着膝蓋,低着頭大口的喘着氣,眼中的淚水滑落在地上,捲進塵土中。
隨後跟上的陸銘,擡起的手,始終沒有落下我的背部。
心中太過難受,好似硬生生有刀子在上面剜着般,我不管不顧,直接蹲在地上大哭了起來。
他緩慢的蹲下身子,默默地陪伴在我的身邊。
“如果這樣可以讓你好受些,你就盡情的哭吧。”
“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每一次在我要抓到幸福的時候,它偏生又會從我的手中溜走,就算是老天看不慣我前半截的人生過得太過舒服,懲罰我,讓我知道生活的痛苦,經歷了那麼多也該夠了吧。”
“世界上根本就沒有絕對的公平可言,更是沒法躲過命運的安排,回去吧。如果你還相信他活着,你就應該好好地跟丫丫一起等着他。倘若他回來見到你這般憔悴,他會心疼的。”
苦極反笑,我知道這不過是他安慰我的話語,已經過去四天了,生的可能性有多渺茫,我的心裡跟明鏡似的。
艱難起身,行屍走肉般向前走着,回到醫院的時候,我一頭栽在牀上,丫丫擔心的跑了過來,一雙眼睛中寫滿了擔心,甚至還有些害怕,我的心一疼,告訴自己不能繼續這般下去,可我還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所作所爲。
“你幫我先照顧幾天丫丫,讓我一個人靜一靜。”我扯上被子蓋住頭,悶悶出聲。
輪子壓在地面的聲音響起,安晴兒來到我的身邊。
“孩子,失去固然痛苦,可有的時候人犟不過命,還是得懂得放下。”
“他是你的兒子,你就能做到放下嗎?”
我扯掉被子看向又好像老了幾歲的安晴兒。
“放不下又怎樣,經歷了那麼多,我懂得了,該走的他還是走了,該留的還是會留下。孩子,你還年輕,未來的路很長,你還會遇到對你好的人······”
“我誰都不要,我只要他。”
這個時候對我說這些着實就是在刺激我,我翻身對着裡面。
“你這個狀態也不適合跟丫丫相處,我先帶她回溫城了,我們在那裡等着你。”
“媽媽······”
我回身對丫丫勉強笑笑,揮了揮手,“丫丫乖,先跟奶奶回去。”
丫丫低下頭,牽着安晴兒的手離開病房。
我空洞的眼神看着房頂刺目的白,這一躺就是一天。陸銘送飯進來,我也沒吃,不想被人打擾,我將門反鎖上,腦中思緒混雜,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就只想這樣如死屍般的躺着,或許只有這樣纔會不痛。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的天空再一次漫上黑色,一直守在外面的陸銘再也忍不住用力敲了幾下門。
“小溪,我知道你難過,不管怎樣你也不能這樣的糟蹋自己的身體。開門,不然我想辦法進去了。”
我蹲在角落中,倚靠在牆上,麻木的聽着他焦急的聲音,不想去管,也不想去應。
傳來開鎖的聲音,陸銘有些生氣的站在我的面前。
“你看看你此時的樣子,在你的世界中只有江墨言一個人嗎?宋小溪,你別那麼小女人好不好!”他用力搖了幾下我的肩膀,“你擡頭看看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