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帝召見楊廣一日後,京城百官就被一條消息震驚的說不出話來:“晉王釋放出來了。”
現在已是大業十五年了,皇帝也整整登基了十四年,十四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與一些年輕人基本上將楊廣忘記不同,許多老人心中對於十四年前的京城流血夜還記憶猶新。
當初楊堅病重,楊廣爲了爭位秘密潛入京中,沒想到還沒有入京就落入太子手中,接下來京城掀起了一番血雨腥風,多少大家族在這場血雨腥風中倒下,甚至牽連到佛門,朝庭差一點滅佛,如今佛門被朝庭嚴格管束,早已沒有了以前的興盛。
在很多大臣心中,若不是晉王野心勃勃的想爭奪皇位,無疑是一位非常賢明能幹的王爺,只是歷來皇位之爭最是殘酷無情,莫說是兄弟,就是父子,妻女,自相殘殺又何者少數,沒想到當初的始作傭者,現在居然還有機會出來。
從這個方面來說,當今皇帝算得上十分寬宏,這也是因爲皇帝本身是太子,得位較正的原故,否則若是反過來,晉王成功登上皇位,絕沒有還留着原太子性命的道理。
震驚歸震驚,這是皇帝家事,而且又過去了十幾年,沒有誰會相信晉王現在還有能力窺視皇位,大臣們自然不會做惡人,非要皇帝對自己的親兄弟處置,數天過去後,楊廣復出的消息就無人關注,不過,也沒有人重新與楊廣交往,楊廣到底是身負謀逆之人,雖然皇帝將他放了出來,只是誰也不願意輕易沾惹,乾脆敬而遠之,而楊廣也深知收斂,幾乎是足不出戶。
隨着離皇帝大壽愈近,到京城的地方官越來越多起來,全國一百九十餘郡,幾乎一大半的郡守都親自趕到京城爲皇帝祝壽,各地送給皇帝的禮物更是五花八門,多是當地的特產稀有之物,這些禮物,經過皇宮一轉手,又反賜給各個大臣,得到禮物最多的竟然是晉王府,幾乎每一樣禮物,皇帝都會分出一份給楊廣,這讓百官都覺得不可思議,難道皇上對於這個曾經要奪位的弟弟真的已經沒有半點介懷了嗎?
皇帝大壽的日子終於到了,這一天,整個皇宮佈置一新,內院校場上擺滿了數百張桌子,每張桌子上面已經堆滿了各種珍餚佳釀,香味傳來,讓人食指大動。
各個大臣們陸續從外面走了進來,今天皇帝大壽,凡是京中七品以上官員都可以入席,加上從外地趕過來的地方官,總數加起來一千多人。
因爲人數太多,即使是皇宮大殿也擺不下這麼多桌子,只得全部移到宮內廣場,好在今天天氣晴朗,也不太熱,將桌子擺在廣場上也沒有什麼不便。
地方官與京官難得見面,只是地方官爲了升遷卻必須得到京官的支持,朝中有人好做官,這完全不是假話,而京官也離不開地方官支持,否則官再大,也猶如無根的浮萍,只是由於交通的原因,許多地方官數年也難得進京一次,這次皇帝大壽,難得方官與京城百官幾乎全部到齊,無疑給這些地方官和京官一個光明正大接觸的機會,各人呼朋引伴,圍成一個個圈子,好不熱鬧,只有楊廣處冷清無比,孤凌凌的獨自一人待在角落。
雖然這些天楊廣深居簡出,只是待在楊勇新賞賜給他的王府,這個王府佔地還不如原先山莊十分之一大,不過,比起幽居山莊來,楊廣還是感覺到自由,心情也舒暢起來,停止了以前天天醉酒的生活,面色也漸漸正常起來,不再象以前枯槁,對於無人理睬自己,楊廣並沒有顯得十分在意,十幾年的幽居生活足以讓他明白了許多。
一個遲疑又能一點感慨的聲音在楊廣耳邊響起:“二哥,是你嗎,沒想到你竟然老了這麼多。”
楊廣轉頭看去,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他面前,不由失聲道:“五弟。”
來人正是楊涼,他們兄弟同樣是十幾年沒有見面,楊堅登上皇位以後,除了太子留在京中,其餘兄弟四人分封各處,從此以後,兄弟就少有見面,那時最大的楊廣才十三歲,而楊涼只有七歲,七歲的孩子不但要離開父母,奔赴數千裡之外,還要與爲一方主宰,這其實是出身於皇家的一種悲哀。
楊廣被釋放出來,最高興的莫過於楊涼,不管怎麼說,楊廣都是他的二哥,當初楊廣被幽禁時,礙於自己的身份,楊涼並不敢求情,否則將自己牽連進去才悔之莫及,如今既然連楊廣也能放出來,想必皇帝對他也不會太過防範,或許這次入京,他就當真可以離開草原重新領兵上戰場撕殺。
只是因爲同樣的原因,楊涼也一直沒有去晉王府與楊廣相見,而楊廣壓根就不知道楊涼已經回來了,這才導致兩人現在才相見。
與楊廣冷冷清清相比不同,楊涼後面的卻是圍着諸多大臣,畢竟漢王手上有數萬兵馬,又掌握着大草原上的天賜銅礦,皇帝雖然對漢王有所防範,漢王卻始終是大隋最顯貴的親王之一,這些大臣看到楊涼和楊廣打招呼,頓時也沒有了顧忌,彷彿纔剛看到楊廣一樣,紛紛堆起笑容向楊廣問好。
這麼多外人在場,即使兩人要談什麼也不方便,楊涼只得與楊廣點了點頭離開,一見楊涼離開,剛纔向楊廣問好的官員也紛紛離開,剎時間楊廣身邊又恢復了冷清。
人情冷曖到如此,儘管楊廣心中早有準備,還是忍不住在心中冷哼了數聲,若是以後自己真有重新領兵的機會,這些人不知又有多少會圍過來。
一聲太監的尖厲聲音傳來:“皇上駕到!”
整個大校場頓時安靜下來,百官停止了交談,面向皇帝所來的方向看去,只見皇帝在幾位貴妃的簇擁下走了進來,各個大臣連忙行禮。剎時間,整個校場嘩啦啦的跪下一大片。
“臣等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諸位愛卿平身。”
“謝萬歲!”
各人起身之後,不復原先三人羣圍成的一個個小團體,分是按照品級分開站立,大紅、朱紫、青衣層次分明,整個校場內人頭顫動。
看着眼前的這些人,楊勇心中感慨萬分,時間如流水,十餘年彷彿眨眼就過去,這十餘來來,自己算得上兢兢業業,滅突厥,高麗,開運河,興科舉,全面提升教育,哪一樣都是可以流芳千古之事,自己幸好都做下來了,而且還做得不錯,到了現在,大隋可以說完全走上了正軌,就算自己懈怠下來,大隋也會依着慣性一路向前,再也無人能夠阻止。
“諸位愛卿,今日仍是朕的大壽之日,各位愛卿可以不必拘束,盡情飲酒吃酒,觀賞歌舞。”
“多謝萬歲!”不管有沒有聽清皇帝所言,所有大臣都異口同聲回答。
“奏樂!”
“錚、錚、錚”的聲音響起,早有準備的樂師敲響了各種樂器,宮庭音樂,自然是以大氣磅礴爲主,剎那間,各人耳中傳來黃鐘大呂的聲音,一隊宮女宛如穿花蝴蝶般走了上來,在中間翩翩起舞。
皇帝就坐在上面,開始大家還有點拘束,酒過三巡,許多官員就完全放鬆下來,尤其是一些武將,已經是衣衫不整,大聲說笑,大口喝酒吃肉,簡直可以說是放浪形骸。
對於下面武將的失禮,楊勇毫不在意,只是笑眯眯的看着。只是看到楊廣依然孤凌凌一人坐在一邊,心中一動,恰好楊儼、楊格、楊裕三名成年皇子帶着一衆弟弟妹妹來向楊勇祝壽,楊勇微笑着喝完祝壽酒後,道:“去,給晉王敬酒。”
“父皇……”楊儼臉上現出一絲遲疑之色,自古立長不立幼,偏偏他身爲長子,父皇卻遲遲沒有立他爲太子,兩個弟弟楊格,楊裕才能不在他之下,這讓楊儼不免着急,連帶着怨恨起楊廣來,楊廣身爲次子,以下犯上,妄想爭奪皇位,在他眼中,無疑犯有不可饒恕之罪,沒有處死也就算了,父皇還把他放了出來,這讓楊儼很是不快,更不要說敬酒了。
“儼兒,還不去向你叔王敬酒。”雲媚兒看着自己的兒子站着不動,心中大急,她自然看出皇帝的用意,皇帝遲遲沒有立太子,就是擔心兒子們也會因爲皇位而兄弟相殘,若是楊儼不能表現出足夠的寬宏,太子之位根本就不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