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雨閣
柴叔達大晚上和馮玉兒結伴來到卿雨閣。這裡是金陵最出名的銷金窩,柳承萱來了還不到月餘,已經是閣裡數一數二的紅牌了。相比起漢中卿雲閣的客人以商人爲主,來這裡的更多是才子書生。柴叔達和馮玉兒這一路走來,只見燈火通明,鶯鶯燕燕,吟詩作對,好不歡樂。
“玉玲瓏,芳菲夢,有玉有花有吹簫,何來金字?”
“蕭管短,簫聲咽一宵難永,公子請便。”
“好姐姐,貞白不二。”
“半世浮萍隨逝水,一宵冷雨葬名花。奴家阿孃正喚奴,失陪。”
“恁情薄,恁情惡,小生不敢更議,十之八九又如何?”
“九淺徒有一深莫問,何如?”
旁邊一個恩客和姑娘的對話,讓柴叔達聽的雲裡霧裡。
“他們說什麼呢?”
“我哪知道?”玉兒也不明白。
“他們是在爲今晚的一夜春宵討價還價。”柳承萱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柴叔達的身後。
“哇,你屬什麼的?走路沒聲。”
“你心裡有鬼啊,這麼容易嚇死。”
兩人果然是冤家對頭,一見面就擡槓。
“成交。”對面的恩客考慮了一會,答應了下來。很快就跟着那姑娘上樓了。
柴叔達搖了搖頭,“哼,做作!”
“讀書人斯文起來都不說人話,古往今來都一樣。”玉兒說道。
“這叫情趣。”柳承萱早已見怪不怪。“你們來找我幹嗎?”
“來和你打聽個人,我們借一步說話。”玉兒回答道。
柳承萱點了點頭,將兩人帶入一間空房。
“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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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術大師風止語?”
“對,她昨天到過綠林竹海。”
柳承萱訝異道,“沒想到你們和天下第一幻術師也有往來。”
“你誤會了,風止語是和晉王一起進京的。昨天我們夜探晉王府泄露了行蹤,這才引來了風止語。”
“你們想知道些什麼?”
“所有關於風止語的事,我們都有興趣知道。你放心,我們並不是要對她不利。相反,我們對這位前輩的爲人非常欽佩,如果有可能,我們希望能幫上忙。”
“多管閒事,風止語的事情什麼時候輪到別人來插手。你們要不是不說實話,也別指望從我這裡探聽到什麼。”
“那怎麼樣你才肯說?”柴叔達問道。
“爲什麼要夜探晉王府?”
“其實我們今天來也沒有打算瞞你。之前左迦明王派人去給晉王送拜帖的事情,你應該已經有所耳聞了。不錯,左迦明王打算投靠晉王,在唐國建立一番事業。我們夜探晉王府,就是想知道晉王的真心。沒想到遇到了風止語,還聽到了當年的一段往事。”
“你說寧妃案?”
“不錯。”
“這不難猜,風止語是我朝一代傳奇女子,除了她出神入化的幻術功夫,還有她的生平往事一直流傳在民間。風家當年捲進了寧妃案而沒落,只剩下風止語一個人在世上。她消失了十六年,據說一直在軍中服役。”
“看來我們找對人了。”玉兒讚賞道。
“你們別太開心,你憑什麼認爲我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柳姑娘,我們開門見山。從一開始你的身份就不單純,如果我們沒有猜錯,卿雨閣和卿雲閣都是爲朝廷而經營的收風組織。你根本就不是普通的風塵女子。”
“恩。”柳承萱一挑眉毛,示意玉兒繼續說下去。
“你說你有個師父。你的師父就是這卿雨閣的主事人,你們用青樓爲煙霧,編織的情報網絡遍佈天下。你們效忠唐主,也一心爲唐朝招攬天下賢才。所以你纔會三番兩次的相救。”玉兒頓了頓,“實不相瞞,我們有意輔佐晉王,可惜……”
“你們放着當今太子不去輔佐,要去輔佐退出儲君之爭的晉王?”柳承萱狐疑道。
玉兒看出她在故意試探,正想開口回答,突然外面傳來一陣喧譁之聲。
“大膽,連東宮的人你都敢忤逆,找死。”一個身着官府的人正在抽打一位卿雨閣的妓女,此人一聲惡吼,令其他前來勸架的人都退避三舍。太子無德,門下衆人蠻橫在金陵城橫行無忌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其他人聽到他自稱是東宮門下,自然紛紛避開以免惹禍上身。
柳承萱等人站在窗口冷眼看着,玉兒冷笑道,“狗尚且如此兇悍,何況主人。柳姑娘,換作是你,你會怎麼選?”
柳承萱臉上掛不住了,此人在卿雨閣裡鬧事,還毆打閣裡的姑娘,分明是來踩場的。她正要衝出去教訓那個混蛋,卻被玉兒一把拉住。
“別衝動。卿雨閣還不能得罪太子,讓我們來。”玉兒給叔達使了一個眼色,早就按捺不住的叔達推門而去。
東宮門人把那姑娘壓在門廳的桌子上,讓人拿上酒壺就強行往姑娘的嘴裡灌酒。
“本官給你面子才點你侍酒,你敢不喝。敬酒不吃吃罰酒,給我灌。灌到本官滿意爲止。”
可憐那姑娘強被灌下一壺,嗆的直翻白眼。突然那桌子一開爲二,原本死死按住姑娘雙臂的門人被一股強力甩了出去,狠狠的摔在地上,叫苦不迭。被灌酒的姑娘被柴叔達扶到一邊,請其他的姑娘先照顧着。剛剛還在得意叫囂的官人圓瞪了眼,“大膽,你是什麼人?敢管東宮的閒事?”
“漢中柴叔達。你是什麼人?敢在卿雨閣鬧事?”
“本官是東宮掌事史玉柱。別掌着有點功夫就多管閒事,不然倒黴的是你自己。”史玉柱看了看地上的兩個人,似乎對柴叔達有些忌憚。
柴叔達慢慢的走向史玉柱,一言不發的越走越近。史玉柱有些心虛,慢慢的後退與柴叔達拉開一定的距離。
“你,你想幹什麼?”
“來人,拿酒來。”柴叔達一招手,讓卿雨閣的人把酒壺端上來。他一把拽住史玉柱的衣領,狠狠的將他摁在另一張桌子上,“別亂動,不然我擰斷你的脖子。”
有人將酒壺端上,柴叔達拿起來就往史玉柱嘴裡灌,“再來。”灌的他嚎叫連連,拼命掙扎。
就這樣一連灌了三大壺酒下去,柴叔達手一鬆,史玉柱就像條死狗一樣癱軟在地。剛剛被打倒在地的兩個隨從急忙上來把他扶起。
“把這條狗帶回去,還給主人好好調教。記住,沒調教好之前,不要放出來亂吠。”柴叔達擺了擺手,示意他們滾。倆隨從不敢多言,急急忙忙將主子背上,跌跌撞撞的逃出了卿雨閣。
柴叔達得意洋洋的拍了拍手,環顧四周,本以爲大家會對這樣的英雄行爲拍案叫好,可是大廳內雖然擠滿了人,但是卻鴉雀無聲。大廳內的人面面相覷,半響就各自散去,只留下柴叔達一人。柴叔達擡頭向房間裡的玉兒和柳承萱張望,聳了聳肩。玉兒擺手示意他上來。
“怎麼回事?明明我贏了,大家的反應怎麼那麼奇怪?”柴叔達方一進屋就開始抱怨。
柳承萱見怪不怪,“你得罪了太子府的人,下邊那幫趨炎附勢的人當然不敢和你親近,你看着好了,接下來大家會對你避之如猛獸,你提前習慣一下好了。”
“想不到太子如此淫威霸世,看來金陵的百姓受害由來已久。”柴叔達怒道。
“想不到你們會爲了卿雨閣公然得罪東宮的人。好吧,你們想知道什麼,問吧。不過我事先聲明,只此一次。”
“叔達,你先坐下。柳姑娘,能不能告訴我們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就要從三十年前開始說起。”
“不是從十六年前開始說麼?”柴叔達打斷道。
“那你到底要不要聽?”
“叔達你閉嘴,柳姑娘請講,我們洗耳恭聽。”玉兒狠踹了叔達一腳。
柳承萱對柴叔達翻了個白眼,繼續說道,“話說三十年前,風家還是李唐望族,風止語從小被送入內宮中和皇子們一起長大……”
等到馮玉兒和柴叔達走出卿雨閣的時候,天空已經露出魚肚白。
“聽一夜的故事,越聽越興奮。真沒想到風止語背後的故事這麼曲折離奇。”柴叔達似乎還沉浸在當年那段往事中。“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一個人。”
“風止語?”
“馮進。”
“那個太監?”
“當年的慘案,風家的悲劇都是因馮進而起。最奇怪的是這樣一個厲害的人物,卿雨閣竟然花了十六年的時間都沒有找到他。義父也從來沒有提過這個朝代有過這麼一個人。”
“他已經消失了十六年,說不定已經死在戰亂中了,難道還會再出現嗎?”
“不好說。這個人把李唐後廷攪的天翻地覆,犯下滔天大罪,他怎麼可能忍得住不再出來作亂?”
馮玉兒和柴叔達就這麼一邊聊一邊漸漸走遠了。在他們背後的卿雨閣上還有一雙眼睛一直盯着他們。“師父,我已經把當年的事情都告訴他們了。”
“做的好。承萱,你先下去休息吧。”
“師父。”
“又想問爲什麼?”頂爺摸了摸鬍子,離開了窗口,走到屋裡坐下。“憑他們的本事,假以時日也一定可以查出來。我不過賣他們一個人情。”
綠竹林海
柴叔達和馮玉兒剛剛走入林院,就看到四條黑影從竹屋中閃出。
“站住,什麼人?”柴叔達就要追上前查看,卻被藍姬中途攔下。
“住手,自己人。”
“藍姬,難道他們就是?”玉兒問道。
“是我魔門鬼探。還不是爲了你們所託之事。快去見明王吧,鬼探現身應該是有線索了。”
三人走入屋內,左迦明王正坐在主位上品茶。
“你們回來了,去了一整晚,一定是有收穫了。”
“的確探聽到了一些事情,明王這邊是不是也有發現?”
“我的人查到當年的寧妃案確實不簡單。有一個人……”
“馮進。”
“看來卿雨閣也已經查到他身上了。不錯,就是馮進。當年的一切都由此人而起,或許卿雨閣只是懷疑,不過我卻可以肯定是此人所爲。”
“明王已經找到證據了?”
“當年曾有人到過苗疆追查此事,估計是護衛隊的人。不過苗人對外來人一向心有戒備,估計他查到的也十分有限。不過魔門和苗疆一向多有往來,我派出鬼探來報,已經找到當年培育生嬰蠱毒的人。”
“啊?柳承萱不是說當年有人襲擊過護衛隊派去查探的人,不但重傷了對方,還毀滅了所有的痕跡。怎麼可能會漏掉替他制蠱毒的人?”柴叔達一臉不解。
“就像我說的,苗人對外人的戒備心極重,何況生嬰降是至陰至毒的降頭術,需要用到這樣的邪術之人乃是世間少有的大奸大惡之徒。替這樣的人制蠱,降頭師當然會給自己留條後路。”
“那你是怎麼找到降頭師的?”玉兒追問道。
“他叫蒙扎羅伊,是黑降頭師裡數一數二的人物。就算是在苗疆的黑降頭界,能培育出生嬰降這類邪惡之極的降頭之人也是屈指可數的,他就是其中之一。其實要說難找也不難,我派人去查了十六年前過世的降頭師裡有誰會制生嬰降的,查出來就只有他一個人。”
“他死了?”
“是假死。我一開始就知道降頭師沒有那麼容易被滅口,馮進不知用了什麼代價令到蒙扎羅伊幫他。或許從一開始他就知道馮進不會放過他。所以千方百計設下了一個假死的局,騙過了馮進也騙過了護衛隊。接下來我們只要再暗中查訪一下他的下落就行了。”
“說的輕巧,他都躲了十六年了,能讓你輕易找出來。”
“那隻能說天助我也,你猜蒙扎這十六年躲到哪裡去了?”
“不會是躲你們家去了?”柴叔達瞎猜着。
“聰明,當年他逃亡到了西域,就在左伽山上住了下來。他還參與了當年的左伽之亂,幫着我對抗了耶律贏風的大軍。”
玉兒拍了拍腦袋,“那他現在在哪裡?”
“他正在來這裡的路上。數月之內就能到金陵。”
玉兒大喜過望,“太好了,他是當年寧妃案中唯一的證人,他一旦出現,說不定能把馮進引出來。”
“難道你要爲十六年前的案件翻案?”左迦明王有些心不在焉。
“只要李唐之主還穩坐那金鑾殿之上,我們就別指望能翻案。寧妃案是風止語心裡的結,也是晉王和唐主心裡的結。晉王退出東宮之爭,可見他寧要美人不要江山。我想他今生最大的希望就是要給風家翻案,他不願意將這件事和太子之位扯在一起,所以才選擇退出,否則他根本不可能像現在這樣守護風止語。情深如此,讓人汗顏。”
“所以晉王帶着風止語回到金陵不是偶然,他是爲了還風止語清白回來的。”
“終於搞明白了晉王的目的。唉,如果他是爲了皇位回來的,那還容易點。如果他是爲了翻案而來,那就比我們想象的還要複雜了。”柴叔達說道。
“叔達說的沒錯。晉王這麼做等同與國主爲敵。歷史遠比我們想的要複雜,現在預想中的敵人是唐廷之主再加上一個東宮太子。要保住晉王的命,我們必須先要打消他爲風止語翻案的念頭。所以我們要比他們先一步找到馮進。”
“等到蒙扎羅伊一到,我們親自問口供,應該可以得到更多的線索。說說你們昨晚的收穫。”
“柳承萱所說的和你查到的並無二致,寧妃案發生的時候她還是個不知人事的小女孩,可和我們說起當年的時候,流利暢快就好似回憶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她早有準備,是由經歷過此事的人讓她轉述的。所以我猜想她的師父就是晉王口中那個死裡逃生的故人。”
“就是那個叫頂天的人?”柴叔達接過話頭。“他是護衛隊的人,那麼柳承萱也極有可能是護衛隊中人。”
“隨着晉王和風止語的到來,護衛隊也出現了,我們想見的人都到齊了。”左迦明王笑道,“接下來就看我們的本事了。玉兒,你說呢?”
馮玉兒正色道,“如你所言,如果我們能保住晉王,你就會相信歷史是可以改變的。到時候你就會帶我們去見義父。”
西郊皇陵後山
一個頭戴斗笠,全身都包藏在一件黑色披風之中的人站立在皇陵後山處。當初馮玉兒和柴叔達就是從這裡進入皇陵的。不一會從後山處又出現兩個黑衣人,包頭蒙面無法窺見真容。他們見到黑色披風倒頭就拜。
“說。”
“左迦明王調動了八名鬼探,分別在金陵和苗疆兩地探查。他還派人從西域護送一個人前來金陵。”
“誰?”
“降頭師蒙扎羅伊。”
黑色披風微微擡了下頭,“哦?”
“柴叔達和馮玉兒一直與左迦明王一起,暫時沒有異動。”
“風止語呢?”
“她一直留在晉王府,也沒有動作。”
“好,去吧。”
兩個黑衣人應聲離去。黑色披風也沒有呆太久,轉眼就消失於後山。
晉王府
李景遂坐在書桌前,書桌上放着的是一方手帕。他看着眼前的方帕出神,居然不知道有人進來。直到來人走到近前來,李景遂方有所察覺。
“王爺,看什麼看的這麼入神?”來人是李景遂的貼身侍衛柴風。
柴風與李景遂名爲主僕,自幼追隨李景遂,在戰場上出生入死,早已情如兄弟。這世上要說誰人最知李景遂的心事,也就只有柴風了。他見到桌上的方帕也就什麼都明白了。
“王爺。”
“又想說什麼啊?”李景遂將桌上的方帕收入懷中。
“我替王爺不值而已。你看朝中的王侯將相哪一個不是三妻四妾,開枝散葉。只有我們家的王爺,偏偏只喜歡打仗,不喜歡美嬌娘。”
“又在胡說八道了。”
“十六年了,王爺,時日夠長了。這心裡的話不說出來,憋在心裡爛了臭了,只能是傷了自個的身子。”
“這十六年是天賜來的。我也不知道還能守着她多久,既然前路無望,有些話還是不說的好。”
“王爺是不是後悔回來金陵了?”
“從我得到頂天回來的消息起,我什麼都沒有想,只有一個念頭。回到金陵,爲風家洗刷冤情,還止語一個清白。”
“王爺,只要當今國主還在,翻案就等於和整個朝廷作對。王爺本來在朝廷的根基就不穩,這樣孤軍作戰,十打九輸啊。”
“那我就可以什麼都不做,眼睜睜看着止語受苦?十六年來我就沒有見她真正開心過。”
“王爺情深似海,風姑娘她……”
“這是我李家欠她的,只要有一絲可能,我都不能放過,一定要還給她才行。”李景遂掏出懷中的方帕,讀着方帕上的詩句,“風本隨意,心醉止語。風姑娘跟我說她要把這句改了,改成心碎止語。我跟她說,一定會讓她再改回來。”
“王爺這是下定決心了?”
“絕不迴轉。”
柴風望着李景遂棱角分明的臉頰,心中一嘆。“情之一關,英雄難過啊。”
東宮
太子面色鐵青的緊盯着跪在眼前人,身旁站着馮延巳和韓熙載。
“好大的膽子,本太子要招攬的人被你得罪了,你壞了本太子的大事,信不信我剮了你?”
太子震怒之下就要將眼前人千刀萬剮,嚇的堂下之人差點暈厥過去。
“太子饒命,太子饒命啊,臣不知那位是左迦明王的人,否則給臣一百個膽子,臣也絕不敢招惹他啊。”
馮延巳適時安撫太子,“太子殿下,這或許不是件壞事。我們正愁沒有機會向左迦明王等人示好,眼下正是一個機會。”
太子面色有些緩和下來,“馮老師的意思是負荊請罪?”
“太子英明。”
“左迦明王給晉王送拜帖被拒一事,在金陵傳的沸沸揚揚。很明顯他想投靠晉王,老師覺得本太子如何能與晉王相比?”
“太子此言差矣。您是李唐未來的國主,如果能得麒麟之才的輔助,將來重登九五之尊也不是天方夜譚。如果太子能夠顯出賢能,讓左迦明王看到希望,他自然良禽擇木而棲。晉王雖然賢名在外,卻無心政治,對帝位毫無野心。他並不會對太子構成威脅。”
“可是本太子就是看不慣他。父王的心裡就只有他這個弟弟,沒有我這個兒子。就連這個東宮之位也是他施捨給我的。想到這裡,我就覺得屈辱。”
韓熙載上前一步,“太子息怒,眼下我們只能將晉王之事暫且擱置,只有將麒麟才子羅致旗下,國主纔會對太子改觀,將來也更放心將江山託付於太子。太子可細想,國主爲何對晉王青眼有加,正是因爲放眼李唐沒有人的軍事能力與他匹敵。如今正值亂世,文官勢微,武將崛起。國主有賴晉王抵禦外敵,保家衛國。若太子門下也有可與晉王匹敵之人,甚至更勝晉王之人,國主的心自然不會再偏薄一方。”
“你說左迦明王?”
“太子可還記得左伽之亂。左迦明王率一萬教徒抵禦契丹十萬鐵騎,挫敗了契丹的不敗戰神耶律贏風,這是何等卓越的軍事才能和實力。更不要說他身邊的馮玉兒和柴叔達了。所謂強將手下無弱兵,此二人在高平之戰中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
“韓大人說的沒錯,太子,當前重中之重就是要將這三人收服。”
“一切請老師爲我籌謀。”太子對馮延巳一向言聽計從。
綠竹林海
大清早綠竹林海就來了一羣不速之客,一夥人綁了三個人就靜悄悄的站在院子裡,也不出聲。把起來撒尿的柴叔達嚇的差點就直接尿褲子裡。
“你,你,你們是誰?”
那羣人裡面走出一個文質彬彬的書生模樣的人,上來就行了一個大禮。“下官是東宮的賓客李文達,我家太子親臨拜訪左迦明王。”他仔細打量了一下柴叔達,“這位一定是麒麟三子中的柴公子,請受李文達一拜。”
柴叔達嚇了一跳,太子來了,眼前這個東宮賓客一上來就行大禮,來者不善啊。他再一看這院子裡還跪着三個人。
“史玉柱?”柴叔達吃驚不已,“你怎麼來了?”
“這位是前東宮掌事,他在卿雨閣得罪了柴公子,我家太子將他綁了來請罪。”
柴叔達一聽就明白了,“太子殿下在哪裡?”
“就在林外等待。”李文達態度恭敬,和昨日史玉柱的態度有天淵之別。
竹林外的太子正等的心焦的時候,突然屬下騷動起來。
“大膽,太子車駕在此,閒雜人等退下。”
“太子?我住在這裡,太子也不能霸着人家家門口不讓回家呀?給我讓開。”
太子聽到這樣的喧鬧聲,從馬車上走了下來。這是他第一次近距離見到柳承萱,覺得有些眼熟。那些侍衛見到太子都噤聲退去。
“姑娘是左迦明王的人?”
柳承萱見來人真的是太子,忙跪下行禮,“民女柳承萱見過太子殿下。民女和左迦明王是至交,也曾在這裡住過一段時間,今天是過來探訪朋友的。”
太子仔細的端詳着眼前人,越看越歡喜,“原來是你,我們在金鑾殿上有過一面之緣。我說怎麼這麼眼熟,當時竟沒有看清楚你的模樣,竟也是一位傾國傾城的妙人。”太子邊說邊將柳承萱扶了起來。
“太子殿下,竹林裡有人出來了。”一旁的侍從稟報給太子,打斷了太子花癡般的視線,也將被太子看的尷尬不已的柳承萱暫時解救出來。
“參見太子殿下,久等了。請隨我……咦,柳承萱,你怎麼在這?”來人正是柴叔達。
柳承萱看到柴叔達就跟看到救星一樣,“哦,我是來找玉兒姐姐的,這不剛到門口就碰到太子殿下了。”
太子很自然的將柳承萱的手輕輕牽起,“這也是緣分,想不到會在這裡再遇到柳姑娘。相請不如偶遇,一起吧。”太子牽起柳承萱就往竹院方向走去。
柴叔達看的目瞪口呆,柳承萱則一臉尷尬,卻又無可奈何。
片刻的工夫,太子和柳承萱就已經坐在竹屋裡品茶了。左迦明王和馮玉兒坐在兩側,藍姬一旁招呼着給大家上茶。
“太子殿下親臨綠竹林海,石某有失遠迎,請殿下贖罪。”
“左迦明王太客氣了。今日本太子來是負荊請罪的。”
“太子言重了。日前在卿雨閣東宮門人與叔達發生的爭執,叔達也多有得罪,還要請太子海涵。”
“史玉柱仗着東宮的勢力在外面胡作非爲,我早有心懲治。想不到他竟然狗膽包天,連柴公子也敢得罪。我已經將他綁了來,聽憑柴公子的發落。”太子一字一句說的懇切。
柴叔達本有滿腹牢騷,沒想到太子一番懇切的說辭堵得他發作不得,只好表面客氣。“太子言重。叔達也有不當之處,當日已經讓這個史玉柱得到教訓,今天此事但憑太子處置,叔達不敢再有異議。”
“好,來人,將史玉柱等人押解回東宮。今天本太子來還有一事,一個月後的百花宴是由東宮負責舉辦,我想邀請幾位一同出席。”
“太子盛情相邀,卻之不恭。只是我等一介布衣,哪裡有資格參與皇家盛宴?”左迦明王欣然同意。
“明王不必擔心。我的老師已經爲明王爭取了客卿一職,聖旨很快就會到。到時候明王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出席百花宴,成爲本太子的座上賓。”
左迦明王微笑致意,“多謝太子殿下美意。”
太子沒有逗留太久就要告辭,這也是馮延巳事先授意的,一切都是點到即止。衆人將太子送走之際,柴叔達悄悄拉住李文達。
“太子打算怎麼處置史玉柱?”
“過兩天太子就會送他們入禁宮,柴公子放心,今生今世您都不會再見到此人。”
柴叔達一愣神的工夫,李文達已經離開。柳承萱走了過來,“人都走了,你還在看什麼?”
“你怎麼來了?”
“都說了我是來看玉兒姐姐的。”
“那你去看啊。”柴叔達轉頭離去,留下柳承萱在原地跺腳。她想了想,一咬牙又追了上去。
“你等等我,你們真的要去參加百花宴?”
“左迦明王說要去就去唄。”
“那你有知不知道百花宴的來歷?”
“想說就說。”
竹屋
“百花宴是皇室盛會。沒想到太子會邀請沒有官職在身的我們,招攬之心已經昭然若揭。”馮玉兒道。
“意料之中。”
“明王的打算是?”
“坦然赴約。這是我們第一次和晉王正式見面,一定要慎重一點。”左迦明王鄭重的說道。
這時柴叔達和柳承萱走了進來。
“左迦明王,玉兒你們真的打算去參加百花宴?”
玉兒奇道,“你不想去?這不像你性格啊?”
“柳承萱剛和我說了百花宴的來歷,來者不善啊。真的要去,也要合計合計。別在百花宴上栽了。”柴叔達給柳承萱使了個眼色。
“百花宴是我朝的國宴,四年一度。百花宴上皇家是主,朝廷重臣和國外來使是客,主客一家,普天同慶。”
“聽起來很不錯啊。”玉兒不明所以。
“重點在今年宴請的賓客名單上,竟然出現了契丹的耶律贏風。”
“什麼意思?國主竟然邀請敵國大將來參加百花宴?”玉兒邊說邊看了左伽明王一眼。
“今年的來客裡有北漢的劉繼元,據說耶律贏風就是跟他一起來的。”柳承萱明白玉兒的顧慮,左迦明王和耶律贏風有不共戴天的血仇,此事天下皆知。
反觀左迦明王倒是處之泰然,“你們都看着我幹什麼?我和耶律贏風雖曾有過一戰,但那時是在戰場之上。如今是太平日子下,既然他來參加唐國的盛宴,而我是唐國的客卿,自然要守得住自己的本分。”“聽說周朝也會派人前來。”
“是哪一位?”柴叔達和玉兒都非常關心。
“都虞候趙匡胤。”
玉兒和叔達對望一眼,“原來是他。”
“這次百花宴羣雄雲集,怕不是來吃頓飯這麼簡單吧?”柴叔達盯着柳承萱。
“你看着我幹嗎?他們又不是衝着我來的。”
“言下之意,他們是衝着我們來的?”玉兒玲瓏剔透,一語中的。“北漢與契丹交好,耶律贏風知道左伽明王在這裡,自然想來會一會他。而其他人是聽信了麒麟才子之說,想來見識一下。他們必定是有備而來,如果我們在百花宴上輸給任何一方,都會失信於唐主。沽名釣譽的下場爲天下所不容。”
“玉兒言之有理。所以我們只能贏,不能輸。唐主,太子還有晉王始終對我們半信半疑,太子請我們參加百花宴,就要是逼出我們的實力。如果我們名副其實,他立刻就會加以籠絡。如果名不副實,他正好可以借天下英雄的手鏟除我們。一石二鳥,馮延巳這廝不簡單啊。”左迦明王雖然不喜歡馮延巳,卻也不得不佩服他的謀智。
“太子他……”
“就他那個草包,哪裡能想到這樣的計策?當然是馮延巳和韓熙載乾的好事。”柴叔達打斷柳承萱的問題。
柳承萱聳了聳肩,雙手一攤,“我只是告訴你關於百花宴的一切,其他的我可什麼也沒有說。”
“多謝柳姑娘專程走這一趟。”左迦明王拱手作揖,對柳承萱表示感激。
柴叔達又不適時宜的插了一句,“又說是來找玉兒的?”
柳承萱臉一紅,作勢就打,“關你屁事。”
柴叔達慌忙閃開一旁,衝出門去。柳承萱可不是得理饒人的人,提了張板凳就追了出去。
“哈哈哈,柴兄弟,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石某已經開始羨慕你了。”
不過柴叔達已經聽不到這句話了,他和柳承萱一前一後又開始了林中追逐戰。這兩人誰也不讓着誰,柳承萱的輕功稍遜柴叔達一籌。但是她貴在有一股打不死的毅力,硬是咬着牙不願意認輸,居然也能勉強跟的上,不至於落後太遠。很快他們一前一後就出了竹林,朝後山方向奔去。這時有一隊外族商旅正在後山的小路上前進,柴叔達和柳承萱衝了過來,將這夥人衝撞的人仰馬翻的。爲首的一人大怒,抽出隨身的彎刀,大喝一聲,“給我抓住他們。”
商隊裡幾十人同時抽出彎刀來,直向柴叔達和柳承萱他們追了過來。令人驚訝的是這幾十個外族人的輕功居然非常不錯,眼看就要追上柳承萱了。其中一人已經追平了她,一刀就朝她的面門砍了過來。柳承萱大驚,慌忙閃身避開,一下速度就慢了下來,立刻被後面的人圍了起來。柳承萱只好藉助後山樹木的遮擋,走迂迴路線和他們周旋起來。
“剛纔那一刀,功力精純強勁,這幫不是普通的商人。到底是什麼人?”柳承萱一邊狼狽的躲避商人的追捕,一邊心裡琢磨着脫身之計。“這該死的柴叔達,只顧着自己跑,把我拋下。”
就在她分神的時候,被樹木間的藤蔓絆了一個踉蹌。這時一把彎刀甩了過來,直向柳承萱的後心飛來。突然一塊石頭橫空出世,撞在彎刀上,將彎刀撞跌在地,在千鈞一髮之際救下了柳承萱。柴叔達一把將快要摔倒的柳承萱抱了起來。
“你別在這耍寶了。”柴叔達抽起一身樹藤,將自己和柳承萱綁在一起,前胸貼上她後背。這回工夫十幾個商人已經圍了上來,個個虎視眈眈。
“喂,你幹嘛?”柳承萱花容失色。
“你輕功太差,我來教你。”柴叔達騰空而起,帶着柳承萱一起飛出商人的包圍圈外。
“腳踏兩儀、金木爲堅,鳳舞九天踞水中”柴叔達口唸武決,踢開柳承萱的步子讓她踩着自己的腳前行。一下就和後面的追兵拉開了距離。
可那些個外族人也不是省油的燈,領頭的人將手中彎刀一揮。“散開。”
商人們訓練有素的如飛鳥般散開,像口袋一般圍向柴叔達和馮玉兒兩人。當中一人突然將手中的彎刀甩向柴叔達和馮玉兒,其他人也都將手中的彎刀集中向兩人甩出。數十把灌注了內力的彎刀自然比人飛的快多了,眼看就要砍中兩人了。
“身在乾坤意坎離,潛龍勿用火騰空”。柴叔達帶着柳承萱騰空而起,借力於樹木,在林間跳躍穿梭繼續急行。那些彎刀都紛紛砍在樹身上,統統落了空。隨後而來的外族商人取回自己的彎刀後,聚集到爲首一人的周圍。
“這兩個是什麼人?難道是知曉了我們的身份,估計來試探?”
“就這麼讓他們逃了,會不會有後患?”
“不管那麼多了,儘快趕路。走。”首領一聲令下,衆人按來路快速撤離。
柴叔達帶着柳承萱越行越遠,很快就跑出了樹林,眼看前面就是萬丈懸崖。柳承萱嚇的臉色蒼白,回頭就喊,“要掉下去了。”可她忘記了自己和柴叔達綁在一起,距離太近,她這一回頭直接就吻上了柴叔達的嘴脣。柳承萱一陣眩暈,不由自主的閉上了眼睛。他們離懸崖越來越近,柴叔達腦袋一偏,
“萬象歸元,土聯經緯,五行幻化步迷蹤”
柴叔達腳下生風,施展八卦迷蹤,只是在懸崖邊繞了一圈又轉回來了。
“怎麼樣?學會了沒有?”柴叔達把綁在自己和柳承萱身上的藤蔓扯斷。
柳承萱驚魂未定,藤蔓剛一扯斷就癱倒在地。柴叔達扶她起來,“腿軟了吧?學會了嗎?”
“剛纔的,是什麼?”柳承萱滿臉通紅,竟不敢擡頭。
“五行迷蹤步。當你日後遇到強敵的時候,就算打不過,也能保住性命。”柴叔達得意的說,“我看你腿都軟了,來,我揹你。”
柳承萱竟破天荒沒有拒絕,順從的讓柴叔達背起自己。
“真沒用,居然會腿軟。”柴叔達自顧自的說,“不過剛纔也真是好險,也不知道遇到些什麼人?武功居然這麼高。不過他們絕對追不上我們。”
“就因爲五行迷蹤步?”
“你可別小看它。學會了它,當今世上能追上你的人屈指可數。”
“難怪我之前怎麼都追不上你。你現在教給了我,不怕教會了徒弟沒師傅?”
“不怕。我還有別的。”
“別的也教我。”
“那不行。”
“爲什麼?”
“教會了徒弟沒師傅。”
“柴叔達。”柳承萱真想在他背上狠捶他一下,提起了拳頭卻又放了下去。
“以前我累的時候,我哥也經常這樣揹着我回家。”柴叔達想到過去的高天和高雲。
“你還有哥哥?你不是柴家獨子嗎?”
“啊,隔壁家的大哥哥。”柴叔達意識到自己失言。“你運氣好,要換成以前的我,可沒有力氣揹你回家。”
柳承萱不再說話,輕輕將腦袋靠在柴叔達的背上,睡了過去,剛纔她可累壞了。柴叔達走了一會,聽不到背上有聲音。
“喂,你睡着了?哎呦,這次跑的有點遠了,回去還有好長一段路呢,你的腿要是有勁了你可得下來自己走。喂,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