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人小心翼翼地看了楚漢軒一眼,心中有些犯難,今日之事他已經瞭解過了,王強的老婆說昨晚有人到他們家裡去逼債,如果最後證實了王強確實是在程洛音的逼迫下自殺的,程洛音肯定要被判刑才能平息民怒。
可楚漢軒在這裡,等會兒若是自己做出什麼不利於程洛音,他會不會干涉?
見他閃爍的眸光,楚漢軒和程洛音又怎麼會不明白他心裡想的是什麼?
楚漢軒抿了口茶水,淡淡道:“周大人秉公處理就好,不用管我。”
聞言,周大人鬆了口氣,程洛音則是抿了抿脣。
不知道爲什麼,看到楚漢軒那一臉“不關我事”的高高掛起的態度,她心裡就非常不爽。
“我也是這麼想的,周大人有什麼想問的,儘管問我就可以了。”
周大人剛要說話,一個婦人的尖銳聲便打斷了他的話:“還有什麼好問的?昨日明明就是你們醫館的人跑去逼我相公還賬,並且出言侮辱他,他纔會羞憤自殺!大人,請您一定要爲民婦做主啊!”
程洛音細細打量了那婦人一下,只見那婦人不像一般的市井婦人一樣黑壯結實,身條豐滿卻不肥胖,皮膚很白,五官雖不精緻,湊到一起看卻也還不錯。
她盤起的婦人髮髻上插着兩根銀簪,耳朵上帶着用銀線穿着的玉耳墜,無意中擡起的手腕上露出了一個光澤細膩的玉簪。然而,與她的裝飾品一點都不協調的是,她身上所穿的衣服是與那王強昨天所穿的相差無幾的粗布麻衣,麻衣上還打着兩個補丁。
眸中精光一閃,程洛音佯裝不知婦人的身份,對着周大人問道:“大人,這位是?”
周大人道:“這位就是王強的妻子王李氏,就是她指證你的,她說昨天夜裡你店裡的學徒去了他們家催王強還了那五百文錢,還說了很多難聽的話,王強羞憤之下才會自殺。”
“原來是這樣……”程洛音狀似恍然地點點頭,忽然對那婦人問道:“王夫人,敢問昨日夜裡去你們家討債的是我們店裡的哪位學徒呢?”
聽到她問出這個問題,楚漢軒不易察覺地勾了勾薄脣,重新拿起茶杯悠哉悠哉地抿了起來,周大人也是眼睛一亮,只有王李氏慌亂地四下看了看,含糊不清道:“這……昨日那人到了以後我就去廚房做飯去了,根本沒有看到那個人的臉,哪裡知道到底是哪個學徒?”
程洛音臉上浮出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笑意:“周大人,既然這位夫人不知道是哪個學徒,不妨讓我店裡所有的學徒都出來說一說,他們昨天有沒有去過王強的家,如果沒去的話,在那個時間又具體做過什麼,見過什麼人?”
這一點周大人自然不會反對:“王李氏,你可記得昨日那學徒去你家的時候是什麼時候?”
王李氏臉上的表情更加慌亂了,脫口而出道:“好像是……是半夜吧!”
如花嗤笑一聲:“你家半夜生火做飯啊?”
王李氏這纔想起來自己剛纔說過的話,臉一紅,她改口道:“口誤,口誤!是申時!”
周大人環視周遭一眼,程洛音會意,對着店裡的學徒吩咐道:“所有學徒都出列!”
醫館內一共有六個學徒,四位大夫,不過鑑於王李氏所說的去催帳的人是學徒,所以周大人只盤問了那六個學徒。
這個時代的時間計算方式與華夏古代的時間計算方式相同,一天十二個時辰,申時相當於現代的下午六點,正是飯點,那個時候幾個學徒都在安排醫館內住院的病人和病人家屬的飯菜,所有病人和家屬都可以作證。
王李氏的臉色一白,又改口道:“不對,雖然那人穿着學徒的衣服,不過他面色蒼老,應該是醫館內的大夫假扮學徒而去的!”
“呵……”程洛音笑了:“王夫人,你以爲是這是戲文裡麼?爲了五百文,我醫館內的大夫還要喬裝打扮過後纔去你家要賬?有必要嗎?”
王李氏被問的心裡發虛,雙眼一瞪,又狡辯道:“萬一是你醫館內的大夫對我相公白天險些敗壞了醫館名聲的事情懷恨在心呢?”
程洛音一手負到身後,氣定神閒:“若是等下證明了我這醫館內所有的大夫都是清白的了,你是不是又會說那人可能是有人故意沾上假鬍子假扮老大夫們?然後那個人的身形和氣質都很像本東家?”
王李氏的確是這麼想的,反正不管怎麼樣,這個屎盆子她是一定要扣到同仁醫館的頭上就對了。
被程洛音當衆戳穿了心事,她心下羞惱,雙眼一瞪,盡顯潑婦本性:“沒錯!反正就是你們醫館的人!不是學徒就是大夫!不是大夫就是你這東家!反正你們逼死了我的丈夫,你們就要償命!”
就是再傻的人也看出了這個王李氏的本性,怕是跟她的丈夫,那個死去的王強一樣貪婪,但是這個潑婦如此胡攪蠻纏,如果今日周大人敢叛同仁醫館無罪,這潑婦還不知道要怎麼鬧騰呢!
老話說的好啊,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大抵就是這麼個道理了!
這個甄大通找來的人,真是一個比一個沒腦子啊!
程洛音心下暗歎一句,這事鬧騰了這麼久,也該告一段落了。
斜睨人羣中那個把臉遮掩的嚴嚴實實的胖子一眼,程洛音心中冷笑,她正愁着不知道怎麼找機會把甄大通這個陰險的胖蟲子除了,沒想到他自己就挖了坑往下跳。
他想要跳坑就跳唄,偏偏還得把屁、股撅到她的腳邊來,她覺得自己如果不踹他一腳都對不起他!
“本公子有一個疑惑,”程洛音正想說話,楚漢軒的聲音卻忽然涼涼響了起來:“這位夫人,你家的經濟狀況如何呢?”
心下一動,程洛音瞥了楚漢軒一眼,沒想到他也發現了這個問題,當下,她衝他投去讚賞的一瞥。
楚漢軒嘴角又是一抽,看來他白擔心了,那個精明的小女人早就察覺到了這一點,哼,虧他還以爲她沒找到重點,好心提醒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