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也相信,她的動搖,不過是一時迷惑而已。
蕭筱看了絕塵一會兒,坐起身來,“絕塵哥哥,我們談談吧。”
絕塵也起身,拿過衣服幫她穿上,自己也穿上,兩人坐在牀上,四目相對,“你想談什麼。”
蕭筱微微垂下眸,不敢去正視他的眼睛,“我們真的要對四大大陸的人下手嗎。”
“是。”鏘鏗有力一個字,堅定不移。
“可是……”蕭筱欲言又止,“我下不了少。”
絕塵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怒氣在眼底洶涌,風雨欲來,“下不了手,那些人在對我們下殺手的時候,可曾有過半分的手軟。”
蕭筱臉色一白,聲音也變得沒有底氣,是啊,當初那些人對他們趕盡殺絕的時候,是否有過一絲絲的心軟。
眼前的黑色慢慢退去,紅色漫延,殺聲震天,淒厲而絕望的吼聲不斷在耳邊迴響,她彷彿置身於無盡的冰天雪地中,冰冷透骨。
明明很堅定地復仇計劃,爲何即將成功之際,她心軟了呢。
或許是這十多年來的溫情,漸漸磨平了她的仇恨。
“這些都是他們的祖先做的,他們是無辜的。”
“無辜?”絕塵的聲線一下子拔高,幾乎震傷蕭筱的耳膜,以彰示他的憤怒。
“那我們的族人呢,你的父王母后呢,我們的兄弟姐妹呢,他們就不無辜嗎,他們做錯了什麼,要糟受滅族之災,就爲了他們的一己之私,將我們四不管的人全都殺害。別忘了我們當初是怎麼逃出來的,別忘了你的父母姐妹,我們的族人是怎麼死的。別忘了我們這些年是怎麼活過來的,別忘了我們的夙命!父債子還,當年那些人全都死了,那就他們的子孫後代來還!”
每說一句話,絕塵的聲音就大上三分,戾氣越來越重。
蕭筱被那要滅了全世界的態度嚇到了,臉色發白,身體哆嗦了一下,本能地往後縮去。
絕塵看到她這個樣子,心立刻就軟了。
上萬年的感情,他們從小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後來慘遭滅族,死裡逃生。
相
依爲命,惺惺相惜。
他對她寵之入骨,尤其是心疼她這十多年來所受的苦,所以她這次回來後,他都是把她捧在手心疼着。
省不得對她說一句重話。
今晚,她是真的把她惹怒了。
滅族之仇不共戴天!
她怎麼可以心軟,她怎麼可以幫着仇人說話。
她怎麼可以……
她如此這般,置他們的族人於何地,置那些死支的冤魂於何地,將他們這上萬年來的努力於何地!
胸膛起伏,絕塵看着蕭筱,再也說不出一句責備的話,但是也無法平息心中的憤怒。
手抓着被子極力隱忍着,最終他起身,憤憤離去。
守在門外的下人看到他一臉怒氣衝衝地離開,一臉不解。
“主人這是怎麼了?和公主吵架了?”
“不會吧,主人和公主感情那麼好,怎麼可能會吵架。”
“可是剛剛裡面聲音真的很大,很像吵架呀,而且主人這個時候離開……”
“對呀,春宵一刻值千金,主人怎麼這個時候走了,莫不是主人慾求不滿?”
“要不要我們去幫主人找個女人?”
“少胡說八道,主人和公主之間,是其他人可以插足的嗎。”
“也是哦,主人對公主那麼好,怎麼可能看上別的……公主?”
正談話中的兩人看到從房裡走出來的蕭筱時,吃了一驚,公主怎麼哭了……
“公主,您這是要去哪裡?”
“我出去走走,你們不用跟來。”
看着蕭筱離開的背影,兩人面面相覷,看來公主真的和主人吵架了,怎麼辦,跟還是不跟?
“你偷偷跟過去,別讓公主亂跑,三更半夜不安全,我去告訴主人。”
“好,我馬上去。”
悉悉碎碎,兩人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
蕭筱漫無目的地走着,全身融入黑夜的懷抱,孤獨感襲上心頭,她彷彿已經迷失了方向。
她這是怎麼了,曾經刻骨銘心的仇恨,爲什麼會變得如此優柔寡斷了呢。
十年,對於活了一萬多年的她來說,簡直就是彈指一揮間,根本不足一提。
爲什麼僅僅是十年,她復仇的心就被動搖了。
走着走着,眼前出現一片鱗光,在黑夜裡閃爍,像極了漫天飛舞的螢火蟲。
但是她知道,那不是螢火蟲,而是鱗火。
因爲這裡,是一塊墓地。
放眼望去,看不到盡頭,可想而知,數量有多龐大。
這裡,全都是她的族人,她曾經的兄弟姐妹。
走到最前頭的兩個墓碑前,蕭筱眼眶不自覺地紅了。
那是她的父皇母后,她曾經也是高高在上的公主。
繁華如煙,當華麗的夢隕落了,剩下的,就只有無邊無盡的黑暗。
上萬年前,爲了躲避追殺,她和殘留下來的族人,拼死退到了魔音惡林的最深處,在這裡紮根,在這裡慢慢養精蓄銳。
一萬年了,他們在這魔音惡林內部生活了一萬年了,每日看不到陽光,每夜看不到月亮。
永遠不能曬在陽光下,仇恨,黑暗,是陪伴他人度過這一萬年唯一的夥伴。
他們所受的這些苦,全都是那些貪得無厭的人所造成的。
父王死前的毒誓,母后死前的不甘,哥哥死前的厲吼,姐姐死前的哀慼,族人死前的憤恨。
一染血的一幕幕,那泣血的一聲聲,全都在她的腦海裡一一浮現。
淚無聲地落下,原本動搖的心,慢慢變得堅定。
眼淚退盡,剩下的,只有仇恨。
是呀,絕塵說得對,她怎麼能忘了,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她怎麼可以忘記,她怎麼可以心軟。
當初那些參與大屠殺的人死了,那就他們的子孫後代來還,她的族人,不能白死!
外面歌舞生平,所有人都沐浴在幸福的陽光下。
而他們的呢,他們四不管的人,全都生活在黑暗中,在水深火熱中苦苦掙扎。
他們的族人,不能白死,他們這些年所受的苦,不能白受。
必須十倍百倍地討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