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鳳不等太后發話已向外面喊了起來:“今天是誰試的菜?進來回話。”
一個宮人驚魂未定地走了出來:“饞兒告進,今天是我爲太后娘娘試的菜。”
春鳳怒道:“是按規矩試得嗎?菜中有毒可怎麼說?”
撲通一聲,饞兒嚇暈過去了。
春鳳吩咐:“沒用的東西,這麼不小心!拖出去,等醒了,打四十板,那盤菜拿給她,讓她受用去吧!”
太后仍是看着銀筷出神。春鳳本想勸慰幾句,一時之間,又想不出妥當的詞來。看青妃嚇得臉色已經由慘白轉爲鐵青,還是那個姿勢楞着。春鳳湊到她耳邊說:“沒事,咱發現得早。有太后在這裡,翻不出大風Lang來。頂多是她們活得不耐煩了。這個時候,應該多寬心。怎麼着,也得爲您那還沒見過天日的孩子着想。”說完一股風般跑了出去。
青妃應了一聲。走到太后跟前,行了一禮,緩緩說:“太后,是文繡唐突。驚着太后了。或是奴才們犯懶,一時疏忽。……”
太后將那筷子遞到青妃眼前,說:“她們等不及我這老太婆死了!”
青妃陪笑:“太后洪福齊天,……”
這時春鳳帶了十幾個人進來,把晚膳撤了。
春鳳想說什麼,還沒開口,外面有人喊:“儲芳宮,玉妃求見。”春鳳瞟了一眼青妃,用手示意她躲避在屏風後面,青妃倒也乖巧。太后冷着臉座着,也不說傳,也不說不傳。還是春鳳笑嘻嘻地哄道:“太后啊,有人來看您老人家了,怎麼還冷着臉?這玉妃一向是個伶俐懂事的,既然來了,咱也不能讓人挑了禮去。”
太后瞪了春鳳一眼,嗔怪道:“難怪人家都說,你是這裡當家的。心裡正煩,不想見!你先問問她,要是沒什麼事就打發她走吧。我也乏了,先睡一會。打發完那個玉妃,去小竈哪,讓他們熬些粥,送幾個別緻的小菜來。這一鬧騰,還真覺得有些餓了。”
春鳳領命,留下青妃在這裡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雖說和太后攀上了親,可觀其舉止無常,人心險惡,分辨不清真假。與父母分別的時候,自己年紀很小,幾乎不記得什麼事。也沒聽人說起過,母親孃家有十幾個姐妹,父親原是魏國國王。若這些事都是真的,魏國現任國主,怎麼能裝作不知?還把自己送到敵國?剛一認親,菜裡就有了毒,一百多個菜,太后就偏讓我嘗那一盤?還說爽口?若是真想要我性命,又何苦費這麼大的周折?死在這裡,對太后有什麼好處?左思右想,越想越亂。
那個玉妃,春鳳說她伶俐懂事,我卻記得她,很會順水推舟隔岸觀火。看着不顯什麼,做起事來,滴水不漏,讓人說不出什麼來。現在告辭出去,正和她遇上,還是等等吧,等春鳳回來,再告辭不遲。正想着,外面人聲吵嚷起來。聽見一個宮人高聲說:“玉妃娘娘來給太后請安的,憑什麼不讓見,把我們擋在外頭?是太后說不見的,還是你春鳳假傳旨意?”
春鳳不怒反笑道:“這話說得有趣得緊。太后身子乏了,想睡一會。上了年紀的老人家,都容易乏。你們來了,只是時候不巧。等她老人家醒了,我自會稟告的。若要不然,你們就在這裡立着等?太后想吃粥和幾樣別緻小菜,我還沒去傳呢,耽誤了可吃罪不起。”
說罷,頭也不回地走了。
玉妃主僕在外面也是進退不得。只好立在別院門口。就聽玉妃埋怨道:“我說不來,偏是你說來了好,這回討得沒趣吧?”
那宮人道:“聽得御膳房裡的人說,今天太后晚膳的菜裡有毒。”玉妃驚叫:“什麼?”那聲音音調很高,雖說是從院外傳進來的,可聽得很清楚。那宮人又道:“咱知道了,當然要來看看,以往太后最疼您的。這事,太后宮裡不往外宣揚,咱也不好直說。娘娘您手裡正好有那玉露丹蔘丸?那東西能解百毒,又是娘娘家裡的獨門秘方。若是太后這回用上了,有道是功高莫過救駕……”
“啪”的一聲,一個耳光打在那個宮人臉上,聲音清脆,就聽玉妃恨恨道:“想什麼呢?太后這邊剛出事,你就能知道了?還說爲了本宮好,今天一定要給太后請個安,怎麼就信了你的鬼話,這分明就是一道催命符!除非是你乾的,否則怎麼這麼快就得了信!還嫌日子過得太平!走,快回去。幸虧太后這會睡了,不然麻煩可就大了。”
玉妃正要往回走。就聽屋裡一聲咳嗽。太后高聲問到:“外面何人吵鬧?”
走是走不成了,玉妃忙換上一副笑臉,高聲答道:“太后千歲,是玉兒前來請安。若是不方便,玉兒告退!”太后柔聲招呼道:“是玉兒啊,進來吧。都說老年人的覺多,剛迷瞪了一會,現在感覺舒服多了。正好知冷知熱,知道心疼人的玉兒就來了,真是想誰,誰就來!看這日子過得多好。快進來吧!”
玉妃一呶嘴,隨侍宮女一挑門簾。玉妃在前,小宮女隨後進了太后的寢宮。太后正端坐在一把太師椅上,手裡拿着一把圓絲扇。扇面上繡着一副美人圖。玉妃進來,盈盈下拜,口稱:“玉兒給太后請安,願太后千歲千千歲!”太后展開笑顏,和藹可親地說:“起來吧,今天是什麼風給吹來了?”
玉妃道:“太后千歲,來給您請安是應當的,前幾日受了點風寒,有點不舒服,不敢驚動您老人家。”春鳳帶了幾個人回來,復又擺膳。太后問玉妃:“晚膳,你可用了?”玉妃恭恭敬敬地答:“回太后,玉兒用過了。既趕上太后的晚膳了,願意一旁侍侯您。”太后笑道:“那就有勞了。”
正要用膳。忽聽有人喊:“不好了,皇后瘋了,見人就殺,快跑!”太后道:“看來,今天就是不想讓踏踏實實地吃飯!”筷子一放,道:“春鳳,去打聽打聽!”春鳳應聲還沒出去,一柄劍從門簾外面刺入。屋裡的人一下子都楞了。
太后喝喊:“來人,抓刺客!”
劍往下走,門簾一點一點被切開。八隻眼睛驚恐萬狀地盯着劍尖。
一陣狂笑過後,一切銷於無形,彷彿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
太后驚猶未定,玉妃更是嚇得沒有人色。
春鳳衝着門外大聲喊:“都是死人啊!這屋裡叫了半天,一個帶氣的也沒有不成?”外面無人應答。
春鳳走出來,剛想再喊,看到外面站着的宮人都如泥雕木塑一般站在那裡。走近看,竟是象被施了定身法。難怪來人,能在這麼多人的眼皮底下,來去自如。
那劍已經快要挑開簾子了,來人再往前走一步,就能看到屋裡只四個女流,是沒反抗能力的。臨時改主意了,還是本就想嚇嚇太后呢?誰做的?皇帝雖說不是太后的親兒子,可關係一直融洽,除去太后,也不用這樣行事。難道真是皇后瘋了?深宮如海,這錦衣玉食的日子哪裡好過了!其中的難處始終是外人難知。
玉妃顫顫驚驚,她的位置離太后最近。自己心理撲通通地亂跳不止,卻還要佯裝鎮靜安慰太后。她言不由衷的話,連自己都難相信。心中暗想:怎麼快點抽身離去?是非之地啊!她的隨身侍女倒很是穩重,沒什麼慌張的神色,上來搭腔道:“太后千歲是多福多壽的萬金之軀,那些小鬼就是敢興風作Lang,也絕不敢針對太后。因爲有您這萬金之體在這裡鎮着,那劍尖才突然消失了。那是小鬼們怕驚了太后。……”她還想再說下去,全然沒有注意到太后的臉色已經鐵青。玉妃向她擺了擺手,喝斥道:“不得胡說。”小宮人心內雖不服,但還是止住了聲,低下了頭。
太后沒說什麼,只是不耐煩的搖了搖頭。
玉妃知道,這個時候,太后不發話,是走不了了。她加着小心,試着問:“太后,也許是剛纔咱都眼花了,要真是劍,那門簾子也該有個印記。這青天白日的,也說不準,是有人和您,是有人和您……”話說到這裡,她再也編不下去了,只是重複着是有人和您……,太后雙眉緊鎖,輕嘆了一聲道:“玉妃啊,你是個省事的,與你明言,剛纔看到的拿劍之人正是皇后元君。你也應該看到了。只是她沒想到玉兒你也在這屋裡,才改了主意。說起來,今天倒是因爲你,哀家逃過了一劫。哈哈。”
玉妃楞了一下,她並沒有看清拿劍的人的臉,那身形高大威猛,也不象是個女人。若說是皇后,似乎是不太可能,可太后說得真真的,難道是看錯了?玉妃正思忖,春鳳已經帶了一隊侍衛進院。聽她大聲指揮着:“你們院內站着,不經招喚,不得擅動。”吩咐完了,她又進了寢殿。
太后微閉的眼睛動了一下,卻還是沒有睜開。緩緩地問:“春鳳啊,你看到剛纔是誰拿着劍?玉兒說是眼看花了。”春鳳回道:“太后,春鳳並沒有看清楚是誰,管他是誰?來的一定是有心人!剛纔出去看到院外伺侯的宮人都被施了術。身不能動,口不能言,所以才能來去自如。”
太后笑道:“有這麼大本事的,除了皇后還能有誰啊?”
春鳳哈哈一笑:“太后啊,您老人家怎麼糊塗了?皇后是誰?她是您老人家的兒媳婦!天天請安問侯,巴不得您老人家長命百歲呢。怎麼會拿了劍來嚇您?”
玉妃一旁發呆,想進,進到那裡?想退,又退到何處?遇到這種匪夷所思的事,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