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自己帶了一個小監,來給太后請安。
走到離太后別院不遠處,發現有兵丁立在門口,不禁詫異。
再要往前走,把守的士兵高聲喝喊:“什麼人?再往前走,開弓放箭!”
皇帝楞在那裡,這皇宮大內,誰不認識他是萬歲?就算不認識,也該認識這身行頭。這些兵是誰調來放這的?如此的無知,他們真放了箭,那就是刺王殺駕,禍滅九族了。回頭轉念又一想,不對,誰敢派兵圍別院?只有兩種可能,一是太后自己;一是皇后元君。圍了別院,不露風聲,有如甕中捉鱉,來一個抓一個,來兩人逮一雙。這是要的對付誰?
小太監已經嚇得抖成一團。他見萬歲並沒再往前走,低頭想着什麼。他大着膽子喊到:“萬歲駕到,爾等還不跪迎?”這從他嘴裡說出的話,那些用字都很理直氣壯、氣勢壓人,只是那語調高高低低、參差不齊,又加上,他哆哆嗦嗦的樣子,立時威力大減,那幾個守門的兵丁哈哈大笑,有一個的腰都笑彎了,另外幾個也笑出了眼淚。
皇帝看那幾個兵丁笑得東倒西歪,心中很不是滋味,壓了壓火氣,他衝這幾人喊道:“我是當今天子,來給母后請安,煩請幾位通傳一聲。”
一個士兵大聲回道:“真是萬歲嗎?太后有旨,這別院非經傳召,不許任何人踏入半步,不管是誰,一律擋駕。您還是請回吧。再往前來,我們可要動手抓人了。您再想走可是沒那麼容易了!”
皇帝這時已經想明白了太后的用意,他別有深意地笑了一下,離開這裡,準備上朝去了。
小太監滿頭大汗的追隨着萬歲,心理面不知唸了多少聲神明保佑。
再說皇后元君,一早上就接到了聖旨。
宣讀已畢,送走了宣旨官。
四個貼身的宮女你一言我一語地開始議論起來。
元君聽得不耐煩了,順手拿起桌上一個杯子摔了出去。
宮女們立時閉了嘴。
元君道:“這皇族子嗣本就是天大的事,皇帝緊張也是應該的。這樣安排也妥當的很,哪裡輪到你們嚼舌頭根子了?一會,衆嬪妃們來了,正好頒旨排班,你們那點心思用在替我排班上吧,那些嬪妃她們平時或有不合,或有結盟,不合的要連在一起,那有盟約的卻要分開。比如甲和乙不合,那她們的班就挨着。丙與丁結盟,那說出大天去,也不能讓她們的班捱上,隔得越遠越好。只要按這個規律排好了,她們想不打起十二分的用心也不行了。我就是要讓那青妃肚內的孩子平安降生,她平安了,纔有咱們的好日子。”
宮女們齊聲應是。
元君又道:“你們可要仔細辦事。皇上的心理正打算看咱們的笑話呢。真讓他看了去不成?誰又能把咱們變成笑話?等那些妃子們來了,告訴她們,哀家今天不舒服,一個也不見,讓她們從今天起就開始按排好的班去慰青宮當值,不得異議!”停了一下,又吩咐道:“畫扇,你替我去太后別院請安。順便告訴太后,咱們這邊的安排。認真地聽聽她老人家有什麼說法。若是覺得不妥當,請她老人家多多幫咱們斟酌斟酌!至於皇帝,想來等不了一時半刻了,他自己會來,也省得咱們再多派出一個人去回話。我有些乏了,比不了你們這些年輕的孩子了。”元君輕嘆了一聲,又閉目養起神來,嘴裡嘟囔道:“一定要養足精神,決不能讓皇帝看到我現在這樣。我永遠都是神彩奕奕的!”
咱們單說畫扇領命,來到了太后別院。
見別院門口有士兵把守,心中不解。這皇宮大內,除了皇帝,連個雄性的蒼蠅都飛不進來,爲什麼這裡隨便一搓,就有八個?那院內還不知道有多少呢。出了什麼事?爲什麼皇后那裡竟沒得到一點音訊?這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
畫扇把自己隱藏在一棵樹後,目測了一下,應該從士兵的角度看不到她,她看那些人卻是比較清楚。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這八個人,還是一個姿勢站在那裡,一動也不動的,莫非是太后新做的一批木頭人?故意擺出來嚇唬人的?
想到這裡,畫扇大搖大擺地往前走,一聲喝喊,嚇得她一跳半尺多高。尋聲而去,那聲音就是從士兵中的一個嘴裡發出來的:“什麼人?再往前走,放箭了。”那人又說了一遍。
畫扇道:“我是皇后宮裡的畫扇,奉了娘娘的命,來給太后請安的。”
那兵丁道:“別說是你,就是皇帝親來,也不能進去。還是快快回去吧!大家都省些事。畢竟是皇后宮裡的重要人物,要真傷了你,我們在太后跟前也不好交待。”
畫扇一想,也對,自己一個女子決打不過八個訓練有素的士兵。又聽那兵丁說自己是皇后宮內的重要人物,要是傷了不好交待之語,心內竊喜。暗想雞蛋碰石頭的事,我畫扇這麼聰明的人一定不做。還是馬上轉回頭去向皇后覆命好了。
畫扇剛一轉身,那兵丁知道她要走了,急急囑咐道:“當自己什麼也沒看到,要是走露了風聲,別的不敢說,你這條命,一定會死得很難看!”
畫扇回身大笑道:“我自然什麼也不說,我自然什麼也沒看見。”心道:什麼也不說?纔怪!什麼也沒看見?那我的眼睛做什麼用的!只要是我回到皇后那裡,還怕你們什麼,當然一五一十的說給娘娘聽了。
元君這會剛要睡着,宮人們做事都不敢有聲響,生怕擾了皇后的清夢。
畫扇一頭撞回來,也沒注意寢宮內的形勢,一隻腳剛邁進來,就大呼小叫道:“皇后娘娘千歲,大事不好了。太后被軟禁了!那太后別院門口有重兵把守。”
她這一喊可不得了,正在皇后這裡議事的各宮嬪妃們都聽到了。她們各自心驚,不敢再議論去慰青宮當值的事。一個個的都在揣摩,太后被軟禁是什麼原因?其中一個小嬪失聲道:“難道是皇后?……”一雙手伸過來,捂住了她的嘴。
元君也聽到了畫扇喊的話,還以爲是夢中。心理暗想,真是有所思,有所夢,我何嘗一日不想軟禁這位太后,只是礙於她這身份,不得下手。尋常日子做不得的事,夢中竟是做成了。有些意思!這畫扇該改名叫入夢纔是。剛想到這,就聽到珠簾被人挑動的聲音,緊接着就是“撲通”一聲,什麼東西掉地上了?她睜睛一瞅,竟是畫扇跪在眼前,那神色有點慌慌張張的。
元君問道:“什麼事能讓你這小丫頭這般模樣?”
畫扇一五一十地把剛纔的經歷細細地說了一遍。說完又道:“奴婢以爲,太后是被軟禁了,至於爲什麼,是誰做的,奴婢怎麼也想不明白了。”
皇后聽了,沉吟半晌。最後只說了一句:“你退下吧。不要胡思亂想的壞了大事。”
等畫扇下去了,皇后喊了一聲:“來人。”
當值的小宮女連忙進來聽侯吩咐。
皇后道:“剛纔畫扇這一喊,那些個嬪妃是不是都聽到了?”
小宮女回:“娘娘千歲,她們聽沒聽到畫扇姐姐說的話,奴婢不知。小的只聽到各宮主子們突然間停了議論去慰青宮的事,屋內約有半盞茶的時間沒什麼聲響的。”
皇后又道:“你先去議事廳,請她們散了。今天該誰去當值,誰就去!等她們走乾淨了,你宮外守着,如果萬歲爺來了,就說本宮今天不舒服,誰也不見。他的旨意從今天起已經開始執行,請聖上放心就是。若是他執意要見我,你再把他領到這裡。”
小宮女應聲而去。
元君覺得自己一下子又老了幾十歲。
看今天這架式,皇帝是必定要來的。不爲慰青宮的事,也會爲太后別院來。現趁着他還沒到,先養養神。
皇后一直不習慣時時有人在身邊伺侯,特別是要想事情,要休息的時候。所以這偌大的寢宮內只有她一人。她不傳喚,決沒有宮人敢進來。這樣一來,雖說能有個清靜無爲的地方,可也免了許多的日常保養和護理。明明纔剛四十歲的年紀,卻常常覺得累精神上時有恍惚。特別是現在,她並不知道自己的嘴脣已經發紫,臉色發青,還想着只要睡一小會就能恢復過來。
目前在皇后身邊伺侯的宮人,大一點的也不過十**歲,加上元君近來常常苛責下人,除了畫扇外,並沒人再敢大呼小叫,而這畫扇只是小兒心性,頑心過重,即便是一顆心全撲在這皇后身上,到底不能照顧周全。她自己依舊是每天高高低低地過日子,天天傻開心,吃飽了混天黑。哪裡知道,這皇后常常亂髮脾氣並不是沒事找碴、嘴脣時不時的發紫並不是什麼新樣的口紅顏色,臉色發青也不是把鉛粉塗到了臉上的結果,這些都是大病初起之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