慰青宮裡怒妃與玉妃吵得正歡。慰青宮裡的奴才們跪了一地。二妃的隨從見各自的主子劍拔弩張的,也都擺好的姿勢,只要聽得主子一聲令下,立時混戰在一處。
玉妃皮笑肉不笑的說:“怒妃姐姐的火氣真大,今天雖是您在這裡當值,可這裡還是叫慰青宮,住在裡面的還是青文繡,至於爲什麼皇后給咱們姐妹們排班來此值守,不用我說,您怒妃娘娘心理也是最清楚不過的。這裡有了什麼閃失,出了什麼差錯,可不比姐姐住的有心殿那裡好糊弄。凡事您一個人知道就是全天下都知道了。只要過得了您那關,有心殿就可以橫衝直闖了。”
怒妃眼睛一瞪,雙手一插腰,說道:“本宮的有心殿,時時刻刻的都是一片好春光。哪裡象玉妃你的如玉居?知道如玉是什麼意思嘛?本宮與萬歲從小一起長大的,他什麼心思能有我不知道的?你,一年中能見的着幾次呢?拿個雞毛當令箭,那個皇后娘娘不過是住在變相冷宮裡的,面上的奢華無度,是爲了掩飾。也就是你,還當真了,一國皇后都是虛名,你這個妃子可有實處呢?”
怒妃這樣一說,玉妃在心理恨得咬牙。從進宮到現在,她見皇帝的日子倒是有,可皇帝能看到她的時候就沒有了。之所以封了妃,全是因爲太后力薦。皇帝不好逆了母后的意思,順水推舟罷了。現在被怒妃說中心事,玉妃的臉上變顏變色,喘氣的聲音也越來越粗。怒妃見她這般模樣,覺得自己佔了上風,更加得意起來。這一得意說話更加口無遮攔:“當今天子,萬金之軀。日日夜夜地癡情纏綿,本宮這二十多年早已看得膩了,癡情如此,夫復何求?”
玉妃倒笑了,誠惶誠恐地問:“日日夜夜的癡情纏綿,二十多年,怎麼也沒見個皇子公主出來?反讓這青妃得了先?”
“你,你……你!”怒妃張口結舌,再說不上話來,轉頭吩咐隨身的宮婢:“給我上,使勁打!”
四個宮人,一齊走向玉妃。正要動手,玉妃的隨侍們上來了護住了主子。八個人打在一處。
怒妃越想越氣,搶了幾步,來到玉妃身前,趁她不備,一把抓了她的頭髮,狠勁一揪。玉妃的髮髻立時亂了,頭上的釵環掉了一地。
慰青宮的衆人,一個個仍是跪在哪裡,看怒妃與玉妃打得這般熱鬧,他們更是嚇得大氣不敢出了。心理盼着:青妃娘娘啊,早點回來吧!平日裡您去給太后請安,很快就回來了,今天偏偏是遲遲不歸。
玉妃和怒妃同是妃子,可品級不同。現在的威國後宮怒妃的品級相當於僅次於皇后,因爲皇后之下本是貴妃這一品級,而在這後宮之中,一直無人受封爲貴妃。加之怒妃年紀又老,脾性又壞,皇后平日裡都讓出三分顏色特意讓她開染坊的。所以怒妃一直盛氣凌人於人前。就是皇帝,也因爲從小與她感情親厚,而遜讓三分。若不是她的父親一直不肯讓女兒做貴妃,主要是生怕這女兒驕縱起來,無人管束。要不是又怕名份太低,惹人閒話,她父親的心理恨不得請皇帝封個選侍了事。
皇帝心理有數,西門家被賜姓爲“鳳”還與先帝結拜爲兄弟。鳳舞進宮,不能爲後已經是委屈了,再不能封爲貴妃,更加的不妥。奈何這位掛名的叔父一意孤行,若真違拗又是空穴來風的是非。因此上,封鳳舞爲怒妃後,這貴妃一級就此空着了事。意思是,雖不能封后,但宮裡除了皇后就是鳳舞了。鳳舞的孃家對皇帝這樣做,很是感激。她的父親、七個哥哥與皇帝,大家心照不宣,在處理事情上方顯出親厚來。
這些事,鳳舞是不明白的。她自小嬌養慣了,家裡只她一個女孩子,要星星不敢給月亮的,以爲進了宮跟進了蜜罐一樣呢。誰知,頭上有皇后,有太后,還有那個小時候追着她叫姐姐的皇帝。這些人沒一個象父母哥哥們一樣的寵着她。皇后面上很是謙讓,當着宮人們,姐姐長,姐姐短的叫得很是親熱,可那股親熱讓人渾身上下的不自在。慶太后是一直沒給過她好臉。皇帝早已經不是小時候的樣子了,哪裡還會追着自己叫着姐姐?三、四個月都不一定能來一回。若不是自己父親兄弟對他有用,說不定一年半載的也不來應酬一下。
這宮裡的日子離想象中差得太遠。也多虧自己硬撐過來。
如今被一個小小的玉妃頂撞,這口氣怎麼能再忍得下去?
慰青宮裡就這樣亂成了一團。
太后那邊正挽着皇帝的手,並肩遊園賞景。
太后慈眉善目地看着皇帝,臉上的皺紋都快笑開了。皇帝問:“母后,今天笑得如此開懷,所爲何事?”
太后道:“哀家今天聽了個新鮮事。說給我兒聽聽。你可還記得咱這皇宮裡有一處叫慕林殿的地方?”
皇帝想了想,說:“慕林殿?好象是有的。母后今天怎麼想起問這一處來?莫不是這別院住得煩了,想換一處居所?這偌大的皇宮,母后想住哪裡都行。明天就讓奴才們一起去搬。”
太后一笑:“倒真是個孝順的孩子,哀家真是有福啊!不過這慕林殿裡住着你的嬪妃,哀家這老太太強搬過去倒不好了。那個地方,被那個夢妃整治得猶如人間仙境一般了。”
“噢?母后可否說來聽聽。也讓孩兒長長見識。”
太后口中的慕林殿,果然如同仙境一般。
夏日酷熱難耐,樹上知了鳴唱得更讓人煩悶。
從小徑走近慕林殿,越是離得近,氣息越是涼爽。
及至進了院門,擡頭一看,假山林立,鬱鬱蔥蔥。聽得水聲潺潺,猶如琴音。一塊凸出的石頭上刻着“泌心”兩個大字,旁邊是一首小詩。只“水滴石穿終有時”這幾個字還看得出來,其餘的都是有個影子,卻看不出是什麼字來了。假山之下,是個如意形狀的水池。小池裡面養活着宮裡最大的紅鯉。池裡的水是從假山上流下來的,日夜不息,卻也不見那水池裡的水溢出來。山上種着幾顆風姿搖曳的盆景樹。
半山腰處,有一棵大樹下,坐着兩位老者正在下棋。棋盤上的子早已不見了,棋盤上的經緯也已經沒了,一老者的食指與中指夾着一顆白子,細看之下,那是一顆經過打磨的珍珠棋子,太陽光下,閃閃發亮。另一個老者放在手心裡的黑子竟是一塊墨玉。二人神色間似正殺個你死我活。
站在假山前,觀此人物風景,猶在畫中。那老者的神態纖毫畢現,徐徐如生,若不是比真人小十幾倍,真以爲是實在景緻了。
不顯眼處,一老翁坐而垂釣,手中的魚竿向上揚着,順着魚線向下看去,竟有一尾小魚咬了鉤,隨着魚竿的拉扯即將浮出水面。再仔細看,那魚竟是紅瑪瑙雕刻而成,那魚線細如蠶絲,魚竿倒是普通,不過是紫檀木做成的。
如意池中隨意飄着幾片浮萍,一隻蓮花獨秀。等繞到假山後面,才發現那裡竟是蓮花們爭相鬥豔的好地方。
尋着水聲向上看去,一處小瀑布映入眼簾。
水花四處飛濺,因爲落差的關係,高處的水,直衝到下面,所以這裡水聲更響,湊近聽的話,猶如在遠處有萬馬奔騰一般。
太后還想繼續往下說,隨便瞟了皇帝一眼,看到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知道這火侯夠了,便閉了口,只等他開口問話了。果然不一會,萬歲就問道:“母后說得這般細緻,可是親眼所見?咱這威國宮中還有這樣的去處嗎?”
太后笑答:“當然有了,哀家說得這麼活靈活現,不是新眼所見,能記得這般清楚嗎?這還只是院裡的假山,如意池,若是再加上別的,不說是人間仙境,也是空中樓閣了。凡人是住不得的。何況還有更奇之處,更新之景!”
春鳳心道,太后說得如同親自去過一樣,那字,那詩,因爲天色晚,倒不曾看清楚,那些擺設裝飾的人物隱約中倒是有的。白棋子是顆珍珠?黑棋子是塊墨玉?看來太后的記性好,一定是多年以前偶然去過那麼一回,現在說起來還是津津樂道。太后對皇帝說這些話,用意何在呢?
皇帝心生嚮往,問道:“母后,這般好去處,現在是哪個嬪妃住着呢?咱們一起拜訪一下去。”
太后道:“若不是你讓皇后支派各宮嬪妃去慰青宮當值,春鳳也不會去給那個夢妃送東西,不去送東西,就看不到如此地好景緻。說來說去,還是多多的走動纔好。哀家只說了春鳳對我說的十分之一,皇兒你,動心了吧?當初封那夢妃時,可真是給她挑了一處好地方!用心良苦啊!盡是世人見所未見的奇景。這夢妃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哀家怎麼想不起來呢?莫不是皇帝金屋裡藏的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