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似箭,彈指一揮,元君大婚已經二十年了。
威國國君三十六歲壽慶,魏國傾全國之邊選美,送來十位美女做爲獻禮賀壽。
她們個個貌若天仙,人人多才多藝。特別是其中有個叫做青文繡的,是這次選美之冠,豔名第一。
初見皇后,差點被一杯熱茶毀了花容,然五個月後,太醫按例查驗時,居然發現她懷了身孕。
威國君主自登基以來,十六年未有一男半女降生。
這一次下朝回來聽見張太醫來報,魏國送來的美人中,有一個有了喜脈。心中一陣狂喜。三步並做兩步急忙闖進太后的別院。人還沒進屋子,笑聲已經到了房裡,皇帝高聲道:“母后大喜,母后大喜,有宮人懷上朕的骨肉了。母后,弄孫有望!”
慶太后,正在小憩。聽見外面有人高聲說話,一顆心止不住的上下亂跳,頭也暈暈的,很是不耐煩。正要發作,見是皇帝快步進來,忙換成一張笑臉。調了調氣息,喜氣洋洋的問:“是哪個嬪妃立了如此的大功?哀家也要見上一見,她爲咱們家開支散葉,自是要賞上一賞。太醫可說了有幾個月了?要是不方便行動,我去看她也是應該的。”邊說着話,邊從美人榻上起身端坐,一副喜不自勝的模樣,眉宇間盡顯儀態萬千,依稀隱見當年的風姿綽約。
皇帝只顧自己高興,說話也沒思量:“母后,她是魏國送來的美人,您一直不待見的。她們到威國皇宮,轉眼五個月了,您也沒召見。只下令讓她們不能出怡情居半步。真想不到,竟讓她們佔了先,難道這種事情也是遠來的和尚會念經不成?”
慶太后,似笑非笑,似喜非喜,臉上有些不自在。心下暗想,不過是幾個美女,人家送來討好你的。還要我搭上面子,小心的也去討好不成。讓她們有了你的骨肉?可見玩物喪志不假。皇后元君雖說是與你不睦,然生子之事,是承繼大統的,好歹也該在國內撥尖的人物中選。生男生女先不說,你第一個孩子只有一半的威國血統,天下人笑話不說,就是自家大臣們,嘴上不說,心理也會另眼相看於你。人家都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你是先帝的班底用到現在。一個廢后的念頭,能徘徊於心十幾年,不可謂不隱忍,有誰見過坐擁天下十幾年,根基還是不穩的皇帝?怕你今生廢后無望!
心理這麼想可以,終歸這些話不能見光,嘴上應付着:“哈哈,是祖先保佑。你再沒有子嗣的音訊,那些個大臣,特別是讓你立賢王之子的大臣,會更有話說,逼你下召立儲君。”
皇帝這會樂得聽什麼話都高興。立賢王之子的事情,早丟到腦後,太后提起,也沒往深處想。忙着吩咐人,就要馬上讓青文繡過來拜見太后。慶太后面子興致很高,隨口問了一句:“那個美人,受了什麼封?”皇帝答道:“今天剛得的信,還沒封呢,因爲是例行檢驗,她自己只怕還不知懷了朕的骨肉呢!朕也正想着,封個什麼名號,賜她住在哪裡。”
慶太后道:“既然她現在還不知道,不如先封個妃,讓她以爲得到帝王垂憐,封妃是情之所至的事,等她知道自己懷了身孕,再加封她爲貴妃。你看如何?”
皇帝聽了,別有深意的一笑:“還是母后考慮的周全。朕先下旨封她爲青妃,改望月宮爲慰青宮,賜她居住。過幾天,再讓她來拜見母后。”
同一時間,皇后元君那裡也得到了消息。
現在在皇后元君身邊伺侯的人,早不是無憂無愁她們了。人都換了三、四批了。過去的種種,就好象煙消雲散了一般。要是皇后想不起,沒有人能想得起來。這裡還是十年前那般奢華,只是寢殿多了一排書櫃。整整佔據了一面高牆。那是爲皇后夜深難寐時準備的。
現在近身伺侯的宮女是:蝦米、冰兒、謝婉、悠兒。其中悠兒最得皇后的寵。這次報信的,就是此人。另有一個畫扇,性格純良,笑臉迎人。皇后愛她笑得好看,因此上,並沒什麼實務讓她來做。只當花瓶一樣的擺設來用,煩心時,看着她笑,居然能心平氣和。
皇后聽了悠兒的話,只是微微一笑道:“還真是天大的事啊,也該去慶賀一聲。”合上書走到窗前吩咐:“明天起,給美人們送了五個月的迷仙湯先停了。省得有人搬弄是非。明明是本後一片好意,讓他們想歪了去,不值得,白糟蹋好東西。”
“是”衆宮人齊聲應是。
皇后開始準備更衣。既是要去走個場面,怎麼也得格外講究衣着裝扮,若有半分失儀,讓人笑話了去,還不如不去的好。
先是讓冰兒和謝婉擡出合用的衣飾箱子,一一打開。紅的?不好,太於妖豔,熱情。黃的?不好,顏色太亮,倒是把臉映得又白一些,可是皺紋也明顯多了。雪青色?太挑人了,早沒了那豆蔻年華。左選右選,還是在選。年華易逝,無情日月催人老。皇后自嘆:“三十六歲了,哎。”冰兒試探着問:“娘娘,天色已晚,咱們?……咱們還去不去?”
皇后挑了半天沒找出合意的裝扮,轉念一想:“她不過就是魏國送來的一個禮物罷了,有沒有命生下孩子都不一定呢。遂吩咐道:“冰兒,明天隨便幫我賜個東西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讓其靜養爲宜。怎麼說,也是威國國王第一個孩子。”皇后說話間眼神有些發暗,搖了搖頭,看着一屋子的箱子,懶懶地吩咐道:“這些,也都收了吧。看着就煩心。”
皇后選衣服的時候,青文繡也在選。
素了不好,顯得貧氣。豔了不好,顯得輕浮。妝濃了不好,顯得妖冶。妝淡了不好,顯得不尊重。雖說是要過幾天才有可能去見太后,可這是第一次見太后啊,早點準備好纔是。
剛被封了妃,賜住慰青宮,青妃的喜悅還沒褪去。隱約聽到太后可能會召見時,心內一陣狂喜。早聽宮人說,太后是萬歲的養母。現在世風日下,肯侍奉親生母親的兒子都不多,更何況是奉養養母的。想那太后定是慈眉善目的,看上去就和藹可親的老人家!能教出一個這樣孝順的好兒子,不和藹可親怎麼行呢?威國以孝治國,這一點上,威國之君確實堪稱楷模。想來想去還是拿不定主意。看天色已晚,心理盼着萬歲駕臨,能幫着拿個主意。
第二天,天剛亮,皇后那邊就派人拿件如意賜給她。又說了些四平八穩的話。臨走還囑咐青妃,皇后喜靜,沒有召見,不用特意去請安。
一晃又是幾天過去了,皇帝竟無半點消息過來。倒是那個叫張保年的老太醫來了又來,關切非常。青妃心理納罕,找了一個機會問:“這威國的妃子,有病沒病,有事沒事的天天要太醫來檢查,爲什麼?”
張保年陪笑道:“宮裡的主子們,對身體都很在意的。隔三差五就要檢視一番,何況您的脈象不穩,臣等也是怕有意外,才常來問安的。”
青妃一急脫口道:“莫非,我有什麼隱疾,現在偶有發作,只是自己不覺得,而脈象已現?張太醫,您就實話實說吧!文繡我自知命薄,還有多少時日,也好早做打算。”
張保年小心回道:“青妃娘娘,您過慮了。正是青春無敵的好年華,好日子都等着您過呢。”
再往下問,太醫只支吾不語了。
又過了月餘。
終於有一天,太醫張保年對她說:“恭喜娘娘,賀喜娘娘,您確是喜脈!”
青妃喜不自禁,一邊說:“勞煩張太醫了,見到皇帝時,一定先記得稟告有喜一事。”一邊把一個青翠的鐲子從自己豐腴的腕上褪下,硬塞進了張保年的手中。
又安靜地過了幾天,太后總算傳旨來召見。
青妃又把自己的衣物都找出來細選。小紅看着這位主子,知道她是自己拿不定主意了。一共纔不過三四件衣裳,這都快看半個時辰了。太后那邊就是等不着急,也不能總這樣滲着。還是提醒一下的好。想到這裡,小紅走到青妃身邊,在她耳邊輕輕的說:“青妃娘娘,太后召見,是想看看您,就是稍有失儀,想來也只會賞賜,不會怪罪的。畢竟十六年來,您是宮內第一個有喜的人。”
聽了小紅的話,青文繡不禁面上一紅。急急的洗了把臉,稍稍裝扮了一下,由小紅和杏兒前面帶路直奔了太后的修養別院。
太后這裡早就等得不耐煩了,可是皇帝也在這,又不好明說。說起來自己是太后,與皇帝名份上是母子,可到底是養母,比親生的怎麼也是遠了一層。她的開心果春鳳看出了端倪。取了棋盤,捧了棋子放在太后跟前。皇帝有些發楞,沒聽母后說要下棋啊?就見太后臉上春風一過,笑意盈盈道:“春鳳,你的棋癮犯了?再等等吧,我的寶貝皇帝兒子正陪我說話呢!等我閒了,再陪你下。這才學了幾天,就不信你能有天大的本事贏了我去!”春鳳小腦袋一歪,眼睛睜得大大的,一臉的天真爛漫道:“太后娘娘千歲,春鳳是贏不過太后,難道萬歲也贏不過嗎?反正閒來無事,萬歲與太后對奕一局,教教春鳳嘛,也讓鳳兒我,知道太后的威風!”
“看看這個小丫頭,越來越沒規矩!”太后嘴上嗔怪,臉上的笑意卻是更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