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纔會投靠趙廷深,就是爲了拿錢好救你的家人?”趙廷琛轉頭看着雲小芽,臉色不好看,但眼裡卻沒了冷意。
除了生死,再無大事,一個人爲了病母和年幼的弟妹能夠活下去,哪怕殺人放火,也到底算不得大惡之人。
雲小芽正抹眼淚,被趙廷琛這一句話差點給嗆得噎死,她的眼淚瞬間就沒了,轉過頭,目光磊落的看向趙廷琛,“二少爺,奴婢不知道做了什麼,才讓二少爺認定奴婢是大少爺的人,但世間諸事,皆人在做,老天在看,奴婢知道自己沒有做過對不起二少爺的事,無愧於心!”
“無愧於心?”大約是雲小芽這一臉坦蕩的樣子分明就是在指責趙廷琛在冤枉她,趙廷琛心底裡就有一股火氣慢慢升起,他眯了眼看着雲小芽冷笑,“那好,我且問你,若你是我,此時紫蓮被人姦殺在這鳳棲苑裡,而鳳棲苑中又只有你一個男人,你當如何證明這個姦殺她的男人不是你?”
雲小芽想了想,就笑了,“紫蓮是被姦殺,所以這兇手必定是男子,而鳳棲苑裡又只有二少爺一個男人,如果這是有人在設計陷害二少爺,這個計劃確實沒有破綻;可是沒有破綻就是最大的破綻,一來,二少爺身邊美貌女子如雲,紫蓮容貌雖好,可在鳳棲苑裡,卻是連玉巧都比不過,更別提跟二少爺身邊的杏兒比?二來,鳳棲苑內就二少爺一個男人,這一點二少爺自己也清楚,就算真的要姦殺她,也不可能明目張膽的在自己的屋子裡殺人,殺完了又不加掩飾處理,就直接報了官府。有這兩點,衙門裡的老爺就該明白這事兒有蹊蹺。”
說到這兒,雲小芽看了看趙廷琛,輕輕嘆了口氣,“但二少爺既然拿這話來問奴婢,必定是認定了紫蓮之死是……是和大少爺有關的了,奴婢不敢說主子的是非,但是奴婢覺得,二少爺與其在這兒生氣,不如想辦法,把真正的兇手抓出來,這樣可不比自己喊一萬次的冤枉來得有力嗎?”
趙廷琛默然聽着雲小芽的話,她想到的,他自然也早就想到了,可事情哪有這麼簡單?
他向雲小芽冷笑,“你太天真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他們既要栽贓給我,就不會容我找到他們的把柄,即便真被我找到了,也會被認定爲我爲脫罪而找的替罪羊。有時候,自以爲的看破全局,不過是他人在誘你深入罷了。”
“二少爺,難道您是逆來順受之人?”雲小芽卻目光篤定的看着趙廷琛,“栽贓陷害也好,誘你深入也罷,難道二少爺就認命了?”
“當然不,”趙廷琛齒間生寒,“想要置我趙廷琛於死地,也得了我答不答應。”
“既是如此,二少爺何妨將所有的顧慮全拋開了,且先去找到真兇再說,”說到這兒,雲小芽想了想,又道,“不過二少爺說的有道理,萬一您真的是被人陷害,就算你找到真兇,別人也確實會說是你找來脫身的替罪
羊,所以……所以您要悄悄的查,儘量別驚動那個兇手,到時再想辦法讓他自己暴露出來。”
“讓他自己暴露出來?”趙廷琛重複了一遍雲小芽的話,他看看雲小芽,“沒想到你竟還有點腦子,既如此,怎麼還會被人拿巫蠱魘勝之術來誣賴了你?”
雲小芽心裡頓時一熱,趙廷琛果然知道她是被冤枉的。
她低下頭,有些無奈,“樹欲靜而風不止,別人或是無心,或是有意,總叫人防不勝防,即便是二少爺您,不也爲這紫蓮的死不開心?”
“牙尖嘴利,”趙廷琛瞪了她一眼,卻依舊沒有動怒的樣子,他倒伸了伸胳膊,將身子靠在竹子上,才似漫不經心的問,“既說要查殺人的真兇,那你說說,該怎麼查?趙府這麼大,我不可能將府裡每個男子都抓來拷問吧。”
雲小芽極認真的想了想,就道,“鳳棲苑內進不得男人,所以這個人必定是悄悄兒的潛進來的,他殺死紫蓮後,要麼已經逃出去了;要麼就還在鳳棲苑內的什麼地方藏着,但不管他還在不在鳳棲苑內,有一點是肯定的,”說到這裡,雲小芽看向趙廷琛的眼神無比嚴肅,“那就是二少爺這鳳棲苑的門上不嚴緊,或是守門的人偷奸耍滑讓人鑽了空子;或是——有內奸!”
“有內奸?”趙廷琛咬着牙,從齒縫裡蹦出這三個字,他的臉陰沉了下來,眼神冷凝如冰。
“是的,紫蓮死的時候,奴婢就在二少爺身邊,所以殺紫蓮的人絕不可能是二少爺,但既然不是二少爺,自然是隻能是其他的男人,門禁森嚴的鳳棲苑內居然混進其他男人,要說不是門上出了問題,怎麼可能?”雲小芽道。
趙廷琛靠在竹子上,雙眼微闔,就不再說話了,此時天色已漸漸黑了下來,竹林裡愈發昏暗,模糊的光線下,他的側影帶了絲不確定的迷離,一瞬間,分明離雲小芽那麼的遠。
遠到雲小芽無法確定,眼前這個男人就是那夜花園中曾和她親密接觸,奪走她初夜的人!
她就這麼靜靜的久久的看着他,神情安靜,但腦子裡卻是天崩地裂,滿滿全是那夜他伏在她的身上癲狂嘶喊的樣子……
“清影,清影……”
他一遍遍的叫着這個名字,不管這個名字的主人是不是大少奶奶,但卻可以確定,這個女子對他一定極其重要,重要到讓他如此痛苦。
一念至此,雲小芽的心裡便泛起一絲心疼,心疼他;更是心疼自己。
那可是她的初夜呵,可是這個男人,卻根本不記得她!
他自始至終都認定那個人是玉巧!
也絕對相信玉巧肚子裡的孩子是他的!
想到玉巧肚子裡的孩子,雲小芽既疑惑,又驚愕,那夜和趙廷琛在一起的女人根本不是她,如果說她爲了貪圖榮華富貴冒認那夜的人是自己,也算說得過去,可是這孩子是怎
麼回事呢?
雲小芽曾細想過當時的情形,她覺得,玉巧應該在被醫婆確診有孕之前,就知道自己已經懷了孩子,所以她纔在當着春喜的面吐了後,送了春喜一隻銀戒指,求春喜不要說出去;而她那樣張揚不肯吃虧的性子,在做了二少爺的屋裡人後,卻肯忍受翡翠和蔓兒的指桑罵槐閉門不出,亦是心虛害怕的表現。
雲小芽更還記得,在她初進鳳棲苑時,玉巧曾不止一次的試探她的口風,問她丟銀丁香那夜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
這就證明:在醫婆確定她有孕之前,她其實根本不知道這裡面到底是個怎樣的內情?
可就算雲小芽知道玉巧騙了趙廷琛,知道她肚子裡的孩子不是趙廷琛的,又能怎樣?
她一個字也不敢露,一旦此事敗露,玉巧必死無疑!
一屍兩命,她再狠毒的心,也做不到這兩條性命因她而死。
雲小芽使勁的閉了閉眼,她轉過頭去,不再看趙廷琛,佛家講究個因果,也許真的是趙廷琛前世欠了玉巧吧?
趙廷琛卻突然睜開了眼,他看向雲小芽,“天黑了,你身上有傷,快回屋去歇着吧。”
他的語氣裡是從未有過的柔和,倒讓雲小芽一愣,但趙廷琛難得的不對她動怒,這讓雲小芽除了不習慣外,竟還有些受寵若驚,她不敢遲疑,忙起身告了退,回房去了。
等到她出了竹林,趙廷琛纔對着她背影消失的地方眯起了眼睛,這個雲小芽竟有這樣冷靜有條理的頭腦,他真是沒有想到。
這個女子若真是爲趙廷深所用,那就太可怕了!
趙廷琛雖對雲小芽依舊戒備,但是他卻覺得她的話很有道理,一回屋就找來錢奶奶,和杏兒三人關上門商量了一陣。
到半夜後,錢奶奶和杏兒就突然出現在了鳳棲苑的前後門上,而東西偏門則由錢奶孃極信任的婆子帶人前往,根本沒有給門上的人半點反應的機會,就將看門子的堵了個當場。
東南西北四門上,唯有後門是個老頭子在看守,這是因爲若有搬送修繕等丫鬟婆子無法做的活兒時,便會從由小廝們至這北後門進來做活,進來幾個登記幾個,到點的時候必須全部出去,這些小廝們在做活兒的時候,女子們全都回避,由婆子看着他們不許偷懶和亂走動。
但就因爲這道門是小廝進出的地方,所以看守得極嚴格,這個老頭子只能從外面開鎖,再在門內上栓,也就是說,若裡面沒有拔開栓子,老頭子就算在外面開了鎖,也打不開這門。
這就是爲什麼上次雲小芽可以在這裡見趙廷深的原因。
而云小芽之所以提醒趙廷琛門禁上有蹊蹺,也正是因爲她那次居然可以在後偏門上和趙廷深見面,她記得極清楚,她那次去見趙廷深時,那門是掩着的,裡面的門既未上栓,也不見外面鎖門的那個老頭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