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雲!!”1
火如烈一聲怒吼,讓火破雲即將碰觸結界的手掌靜止在了半空,更是將焱萬蒼與炎絕海也震驚當場。
因爲他喊的是“破雲”,而非大界王。
火如烈面部赤紅如血,如火的長髮在倒數中微微顫蕩着……細細看去,髮絲之中,已不知何時摻雜了幾抹蒼白。
“你到底還要任性到什麼時候,你到底還要愚蠢到什麼時候!!”
他聲音嘶啞,字字怒吼。彷彿忘卻了眼前的男子已非他的弟子,而是他必須俯首的炎神界王。
“火宗主!”焱萬蒼和炎絕海同時出聲勸阻。
“你們閉嘴!”火如烈手臂一揮,直接向前數步,與火破雲近到了伸手可及:“破雲,你一直都是我這一生最大的驕傲,某種意義而言,你甚至是老天對我的恩賜。”
“你雖然只是我的弟子,但你在心中地位,完全不下於燁兒。當年,你從宙天神境歸來,帶着一身神主之力,我在你面前狂笑,背對所有人時……痛哭了三天三夜!更不知在多少人面前傲然狂吼死已無憾,”
“……”火破雲的手依然停滯在空中,一動不動。
“炎神界因你而躋身上位星界,浩大星神因你而榮,尊你爲王。但……自從雲澈回來,你變成了什麼樣子!你都做了些什麼!”5
“你還有沒有半點金烏傳人的尊嚴,你還記不記得自己的一言一行,關係的是整個炎神界的命運!你知不知道你的愚蠢已經不止一次險些葬送了炎神界!”
“火宗主!!”焱萬蒼音如烈焰,終於將火如烈的怒音蓋過,然後重嘆一聲道:“他是大界王……夠了。”
“大界王……”火如烈慘笑一聲:“不,他終究只是個不成器的劣徒,將炎神界交到他手上,不是我這一生最大的驕傲,而是……最大的錯。”
“炎神界現在還能安存,不過是雲帝念及往日之系……又或者,根本不屑追究。”
焱萬蒼和炎絕海同時閉目,面色痛苦。
他們知道,火如烈終於是把這兩年死憋在心裡的話徹底吐出……無論後果。
火破雲的手臂在這時緩緩垂下,然後回過身來。
而他的雙目轉過時,映在三人身上的卻不是怒火,而是一片幾乎讓他們有些陌生的平靜。
“師尊,焱宗主,炎宗主。”他開口,聲音輕緩:“我這個不肖的晚輩,不稱職的界王,這些年定讓你們痛心失望了。”
他此時的神態和言語,讓盛怒中的火如烈愣在那裡:“破雲,你……”
“再幼稚的孩子,也總有長大的時候。”火破雲自嘲的一笑:“我也早已沒有資格,沒有顏面再繼續幼稚下去。我對雲澈……不,我對雲帝那可笑的癡執,早該釋下了。”4
火破雲的話,讓三大宗主同時眼眸顫蕩,焱萬蒼激動道:“大界王,你真的……真的……”1
“嗯。”火破雲頷首,面露微笑:“在九陽天怒修至圓滿後,我的金烏焚世錄已再難進境。此次踏入這個禁忌結界,爲的,僅僅是一觀【九霄烏絕玉碎鳴】。”4
“雖然,它是以己焚世的禁忌之炎,但,它終歸是屬於金烏焚世錄,屬於金烏神力。作爲金烏力量和意志的繼承者,若不能修之,便意味着我身上承載的,永遠都是不完整的金烏焚世錄。”
“九霄烏絕玉碎鳴?”雲澈眉頭皺起。2
他最初修煉的金烏焚世錄,來自幻妖界金烏雷炎谷的金烏殘靈。
之後在吟雪界,沐玄音爲他從火如烈手中贏來了完整的金烏焚世錄。
但,那部完整的金烏焚世錄中,卻根本沒有這“九霄烏絕玉碎鳴”,他甚至從未聽聞過。
而且這個名字,這七個字,透着一股深深的決絕與悲壯。
“而絕非,是爲了向雲帝證明什麼。”火破雲臉上笑意更深,也帶上了更深的自嘲:“若當真有一天,我會烏絕玉碎,也只有可能,是爲了炎神界。”4
“所以,師尊,兩位宗主,請勿要擔心。”
“……”火如烈身上扭曲的怒焰混亂而散,他看着此刻的火破雲,嘴脣狂顫,許久無法出聲。
“好,好!”焱萬蒼無比之重的點頭,眸中隱有淚霧朦朧:“我們三人其實一直都相信,你最終……一定不會讓我們失望。”
“只是,我先前的各種蠢行已是鑄成,後退無路。若有一天,雲帝降罪而下,我會俯身跪地賠罪,絕不會再意氣用事。若能護炎神界之安,縱是自廢,我亦會毫不猶豫。”
“只是,”他笑着搖頭,用很平淡的語氣道:“就如師尊所言,以雲帝如今高度,怕是連俯視我都已不屑。”1
“破雲,你能如此想,再好不過。”火如烈終於開口,嘴脣依舊在顫動:“我剛纔那些重話,都是氣急脫口……你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驕傲,這一點,從來都沒有變過。”3
“我明白,師尊方纔的教訓,也一點都沒有錯。”火破雲看着火如烈,無比真誠的道:“待我修成九霄烏絕玉碎鳴,走出此地之時,希望我的進境,可以再次讓師尊暢快大笑。”
“……”雲澈沒有再繼續看下去,也沒有去探究那所謂的“九霄烏絕玉碎鳴”,他轉過身去:“無心,我們走吧。”2
隨着距離的拉遠,雲澈的速度也越來越快,很快脫離了葬神火獄區域。
只是許久都未發一言。
“父親,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雲無心輕聲問道。
關於火破雲的事,她多少知道些許。
雲澈看着前方,似自言自語的道:“人在得到一些東西的時候,往往也會失去些什麼。”
“那……此刻困擾父親的‘失去’,又是什麼呢?”雲無心問。
“我這一生,註定沒有朋友。”2
這番話說出,雲澈倒也沒有太大的失落或遺憾,只是有些惆悵。
“爲什麼?因爲……父親站的太高嗎?”
雲澈笑了一笑,緩緩說道:“當你將一個人視爲朋友時,若他落入低谷,你會爲他焦急難過,會不惜用盡所有的方法和力量去幫助他。”
“他走高之時,你會爲他高興,與有榮焉。但若他走的太高,越來越高,你反而會失落,會難過……直到有一天,他走到了你需要仰視才能看到的高度,他依舊待你如以前,爲你可以兩肋插刀,但你,卻再無法將他視爲朋友。就連他的幫助,也會讓你難受。”4
“爲…什…麼……”父親這次的話,她還並未經歷過,自然無法去懂。
“因爲,真正的朋友,需要平等。”雲澈道。6
“……”雲無心動了動脣,她還是不懂。
“剛纔那個人……他叫火破雲,他曾是一個孤高的天才,也正因太過孤高,太過天才,他從未有過朋友。而我,是第一個,他真真正正視爲朋友的人。”
“但我走的太快,走的太高……還黯淡了他最引以爲傲的金烏炎,還‘奪走’他第一次爲之傾心的女子……”3
朋友……力量……紅顏……
“只是我那個時候雖察覺到了他心念的變化,卻並未察覺對他無意間造成的連番重創……他會怨恨我,也是應該。”1
雲無心道:“可是,若他曾經那麼認真的將你視爲朋友,又怎麼會真的因爲自己內心衍生的那種……那種落差感而怨恨你呢?”
雲澈悵然道:“人的情感是複雜的,千種人有千種複雜,有的人連看清自己都很難,遑論他人。”
火破雲怨恨他,卻又在他墮身成魔,爲世所追殺時,不惜冒着巨大的後患去救他……且不願讓他知道。
雲無心想了一想,道:“可是,父親不是有夏叔叔和蕭叔叔嗎?難道父親不將他們視爲朋友嗎?”
“他們不一樣。”雲澈道:“元霸與我一起長大,蕭雲與我有共同的父母,我們之間本質上是親情。”
“如今我成爲了雲帝,當世已再無能與我平起平坐之人,也再無可能有真正的朋友。”1
“沒關係啊。”雲無心笑了起來:“父親那麼多女人都應付不過來,哪還有閒暇去結交朋友。”6
雲無心的話讓雲澈頓時莞爾,連心中的些許沉悶也因之而散。他捏了捏女兒的耳朵:“你真是越來越沒大沒小了,被你娘知道,怕是又要念叨我了。”
“不會啦,我在娘面前可單純乖巧了,嘻嘻。”雲無心絕美的笑顏帶着幾分小小的得意。3
嬉笑之間,他們向東方極速掠去。
…………
東神域,吟雪界。
對常年生活在冰雲仙宮的雲無心而言,風雪漫天的吟雪界無疑讓她產生了很大的親近感,一路之上不斷髮出雀躍的驚呼。
而臨近冰凰神宗時,她忽然開始變得緊張起來。
因爲,冰凰神宗之中不但有一個讓人敬畏的沐玄音,還有一個對她,以及對她的孃親來說很特殊的人。1
“父親,我要是見到冰雲先祖的話,該怎麼稱呼她呢?”她很認真,又有些忐忑的問。
“這個問題嘛……”雲澈呈沉吟狀:“你娘要稱她爲太祖師尊,你的話,也應該跟着喊太祖師尊。”
“但你娘又和她姐姐成了姐妹,我以前喊她前輩,現在又是我小姨子,也就是你小姨。”2
雲無心:(|||¬ω¬)2
“所以呢,太祖師尊……前輩……冰雲仙主……小姨……算了,你喜歡哪個就喊那個。或者,你可以試試喊‘仙女姐姐’。”
“不行!”雲無心馬上否決:“不能失了晚輩之禮!父親淨出些餿主意。”1
“哈哈哈哈。”雲澈一陣大笑。雖然他完全不覺得這是餿主意。
“聽彩脂阿姨說,玄音阿姨是這個世上除了父親外,最厲害的人,是這樣嗎?”雲無心又問。2
“玄道之上的確如此。”雲澈點頭:“另外,她也是這個世上,唯一能近到我十里之內而不會被我發現的人。”2
“啊呀?父親聽起來好睏擾的樣子。”雲無心眨了眨眼睛,滿臉促狹道:“是怕做壞事的時候不小心被玄音阿姨看到嗎?”
“這不是最核心的問題,”雲澈輕輕吐了一口氣:“最大的問題是,她不但很擅長,而且似乎很喜歡暗中窺……”8
說到這裡,他忽然想到了什麼,面色迅速一正,改口道:“咳,很喜歡暗中保護我。大概是我以前太過讓她不省心,所以直到現在,她說不定還會時不時的用這種方式來悄然觀察、排除我們身邊可能的隱患。”2
一邊說着,他的目光不着痕跡的上下左右……
“欸?”雲無心笑了起來:“原來玄音阿姨還有這麼可愛的一面。”
“當年爲師,如今爲妻,能得玄音,是爲父今生最幸之事。”雲澈看着前方茫茫白雪,微笑着嘆道。1
“……”雲無心嘴脣湊到父親耳邊,用最小的聲音道:“果然玄音阿姨正在偷看我們嗎?”1
“爲防萬一。”雲澈回以同樣小的聲音。6
雲無心:(*^▽^*) 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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