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炎脫離了雲澈的手掌,附着在了石門之上,沒有力量轟鳴聲,也沒有鳳炎和冰夷的爆發,就連半點聲響和力量釋放的光芒都沒有,就那麼無聲無息的緩緩熄滅,消失。
而冰炎所附着的石門部位,多了一個足有拳頭大小的凹陷!
這個凹陷向內呈現着無比之規則的半球狀,其中平整光滑到了極點,堪比最完美無暇的鏡面,就像是用世上最精湛的工藝打磨出來的一般。
看着近在咫尺的凹陷,雲澈的臉上露出驚喜的神色。之前,他開啓煉獄,使用最強攻擊,甚至震斷了龍闕,纔打出半個指甲大小的缺口,讓他只是看到了一絲從這裡出去的曙光,而現在,冰炎所創造的奇蹟……卻是讓他幾乎已經清楚看到了自己走出這裡的那一天!
“很好!”雲澈興奮的攥緊雙手:“這樣的話,頂多幾百次,就可以轟出一個足夠大的缺口!”
雲澈再次張開雙手,燃燒鳳炎,凝結冰夷,但一次,融合還未開始,他的大腦便是一陣眩暈,玄脈之中也泛起深深的乏力感。玄力和精神力的反應讓他猶豫一番後,收起了鳳炎和冰夷,然後閉目凝神,全力的恢復起玄力和精神力。
半天過去,雲澈的玄力和精神力也總算恢復巔峰狀態,開始重新融合起冰炎。這次,融合的時間似乎比上一次要稍微短了那麼一些,隨着他把冰炎轟向石門,位置便是之前所造成的那個凹陷。頓時,隨着冰炎無聲無息的吞噬與毀滅,之前那個拳頭大小的凹陷在寬度和深度上都明顯的擴大,但依然光潔如鏡,毫無粗糙和菱角。
在這個已禁錮了他十八個月的地方,他唯一要做的就是脫離這裡。接下來的時間,雲澈基本全部用來融合冰炎和恢復玄力與精力上。每天都在重複着相同的動作和流程……不知不覺間,他融合冰炎的速度越來越快,從最初的一天最多融合兩次,但一天三次,再到一天四次……五個月之後,極限狀態下,已經能夠一天勉強融合整整五次之多!
比之最初,無論是融合所需要的時間,還是玄力與精神的消耗,都下降了數倍。
而且這個過程,他的玄力和精神力也被很大幅度的淬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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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玄大陸,蒼風國。
此時,距離雲澈葬身太古玄舟的消息傳來,已經過去了整整兩年。雲澈在太古玄舟中掙扎的同時,蒼風國也早已變得大亂不堪,硝煙四起。
蒼風國國都,蒼風皇城。
“女皇陛下,大事不好了,新月城已完全淪陷,慕容城主和鎮淮大將軍相繼戰死,新月玄府的一部分弟子自發組織起來抵抗……也全部戰死……現在,新月城、蒼火域、厚土境……已全部失守……”
噩耗傳來,讓在場所有人都勃然變色。蒼風府主東方休驚聲道:“怎麼會這麼快!新月城那邊,不是有整整四十萬守軍嗎!”
“回東方府主,昨日神凰帝國的攻城隊伍中忽然多了四個鳳凰神宗的強者,他們據說都是霸玄境的強者……四十萬守軍,一大半,是死在他們的鳳凰炎下……半個新月城,也已被燒成廢墟了啊!”那個滿身是傷的士卒一邊說着,已是嚎啕大哭。
四個霸皇……
在場的無不是在蒼風國有着極高權利的人物,但在這樣的消息之下,依然是驚的面無人色,全身冒汗,心中甚至生出絕望之感。他們的目光,全部聚焦在了蒼月的身上。
蒼月一身金衣,頭戴紫金冠,站在城樓之上,眺望着南方,似乎看到了來自遠方的無情硝煙。她的面色威嚴依舊,美眸一片平靜,新月城失陷的消息似乎沒有對她造成絲毫的影響。
她已不再是那個溫婉柔弱,生命裡只有雲澈的蒼月公主,而是手掌蒼風最高權力,在戰亂之中引領着所有蒼風子民的蒼月女皇。
她轉過身來,鳳目掃過衆人,聲音平淡如水:“衆位,新月失陷一事,你們可有話要說?”
衆將面面相覷,卻是沒有一個月站出來言語。神凰帝國實在太強大,蒼風國與之相比,國力懸殊到了基本可以稱作是天壤之別,和神凰帝國的交戰根本不能被稱作戰爭,而是一面倒的屠殺與碾壓。從神凰帝國突然入侵到現在纔不到兩年的時間,蒼風國超過一半的疆土失陷,最重要的五個主城也已全部陷落,用不了多久,它們就會攻到蒼風皇城之下……不要說現在的蒼風國,就算是再強大十倍的蒼風國,也基本不可能有抵擋的可能。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任何的謀略和戰意,都是無用的虛妄。
死一般的沉寂之中,終於有一個人忍不住,起身喊道:“皇妹!這場仗,我們根本不可能打贏的,所有的抵抗,除了徒增傷亡,根本毫無意義!神凰帝國已是大軍壓境,用不了多少就會兵臨蒼風皇城,我們現在及早投降,平息這場戰爭,纔是最正確的選擇!”
說話的人,正是二皇子蒼夜……不,隨着蒼月登基爲帝,他現在的身份也已經是親王。他的話一出,在場一些將領的臉上頓時露出憤怒……而這些,僅僅是一小部分,絕大部分人的目光卻是閃爍起來。因爲蒼夜說出了他們憋在心裡已久,卻不敢說出的話。
“放肆!”蒼月一聲怒斥:“國難當前,新月城陷,你非但不心繫國危,怒恨神凰,反而當衆喊出投降這等恥辱之言!你真是太讓本皇失望了!”
蒼夜看了一眼周圍衆人的反應,咬了咬牙,厲聲道:“皇妹!神凰帝國有多強大,蒼風國在幾年後還是否存在,我們都心知肚明!所謂的抵抗,根本毫無意義!如果我們投降,主動迎接神凰軍,戰爭可以馬上停止,神凰帝國收納我們蒼風國後,不但可以讓我們活命,還會給予我們不低的身份……”
“住口!”蒼月女皇柳眉斜起,勃然大怒:“蒼夜!你身爲皇室親王,竟說出如此大逆不道,不知廉恥的話來!你難道忘了神凰國軍是如何在我蒼風疆土上肆虐?你難道忘了多少的蒼風子民爲了捍衛疆土而失去生命?你難道忘了父皇是怎麼死的……如此國仇家恨、無數英烈屍骨面前,你竟然如此貪生怕死,甘爲亡國之奴……”
蒼風胸口劇烈起伏,顯然失望憤怒之極:“念你初犯,本皇暫且忘記你剛纔的話,如果你再敢說出半點喪我皇室尊嚴的言語,本皇絕不饒你!”
被蒼月當着所有重臣之名如此怒罵,蒼夜的臉色一陣陰暗,他咬着牙,不甘心的吼道:“皇妹!本王絕不是貪生怕死,而是爲了我蒼風皇室,爲了在場所有人的身家安危,爲了整個蒼風國啊!神凰國所到之處,各大宗門紛紛投誠,就連蕭宗這等宗門都主動迎接,極力表忠……有命纔有一切,能忍的一時之辱纔是大丈夫……而且皇妹你現在是蒼風之帝,只要你主動投降,說不定神凰皇室還會依舊封你爲蒼風之主,否則,你就只有死路一條。命運天差地別……皇妹,你真的不要再執迷不悟了!”
“混賬!”蒼月女皇徹底大怒,威嚴的目光變得冰冷刺骨:“來人,將蒼夜給我押下城樓,當衆問斬!”
蒼月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是大吃一驚,頓時十幾個老臣慌忙站了出來,但他們還未來得及開口,蒼月便已冷冷的道:“誰敢求情,一併株連!”
兩個金衣侍衛頓時飛身而上,將蒼夜牢牢押住,向後拖去。蒼夜絕沒想過蒼月竟然真的要斬他……他畢竟是蒼月的親生哥哥,蒼風皇室的親王。他一邊掙扎,一邊嘶聲吼道:“你……你敢殺我?我可是蒼風親王,是你的皇兄……我所有的話都是爲了皇室血脈着想,你憑什麼殺我……你若殺我,怎麼對得起死去的父皇!”
“本皇若不殺你,纔是對不起父皇,對不起我蒼風皇室列祖列宗!我蒼風皇室出了你這等貪生怕死,甘爲人奴的敗類,簡直是恥辱……不用拖下去了,現場即刻斬首!!”
“皇妹……你……等等,皇妹……啊!!”
哧……
隨着金衣侍衛利索無比的手起刀落,蒼夜的頭顱在衆人的目光之中從脖頸上飛起,灑血飛出,然後砰的落地,拖着猩紅的血跡咕嚕嚕的滾出很遠。
每個人的喉嚨都重重的“咕嘟”了一下,那些走出來想要爲蒼夜求情的人慌不迭的後退,雙腿一陣發顫。蒼月登基之後,蒼風玄府在東方休的引領之下完全效忠於她,掌控着蒼風玄府的力量,又是帝王的身份,也就等同於掌握着最高的生殺大權,縱然蒼夜是親王,她要殺,也無法敢阻攔和不滿。
“蒼風可以轟轟烈烈的覆滅,但絕不會屈辱的苟活!蒼風滅,本皇死,只要本皇有一口氣在,就誓與神凰帝國死戰到底……你們,可還有人要投降?”
蒼月女皇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聲音帶着沉重的威凌和淡淡的殺氣,隨着她聲音的落下,在場上百重臣全部慌忙跪下,噤若寒蟬,再無人敢提“投降”二字。
東方休站在最前方,默默的看着蒼月女皇,心中一聲長嘆:他長伴蒼萬壑身側,蒼月可以說是他看着長大,在皇室這種四處透着硝煙的地方,她的心靈卻是如一汪清澈的靜水,一朵柔軟的嬌花。她厭惡紛爭,從不以公主身份欺凌任何下人,溫婉善良,不要說殺人,從小到大,就是一隻小動物,都從來不捨得傷害。
她和雲澈成婚之後,更是再不過問皇室之事,甚至完全忘記了自己公主的身份,整顆心完全系在雲澈的身上,在雲澈去了冰雲仙宮後,她日日倚窗盼望,不惜向身邊所有的宮女請教,悄悄去學會着各種妻子應該會的東西,只在想着如何能成爲雲澈最最優秀和完美的氣息。
如今,卻是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殺伐果斷,威凌天下,有時甚至心狠手辣,冷麪無情。曾經的柔婉,全然消失不見。
兩年前,雲澈葬身太古玄舟的消息傳來,蒼月當場昏迷,一病不起,三個月後,神凰帝國三百萬雄軍強闖邊境,大舉進犯,蒼風從此大亂,岌岌可危……又三個月後,蒼萬壑遭遇暗殺,臨終之際,卻是找不到繼承皇位之人……那些皇子平日裡勾心鬥角,想方設法的在蒼萬壑面前表現討好,做夢都想着能繼承皇位,但那時神凰帝國大軍入侵,蒼風已是必亡之境,又誰願意當這亡國之.君?躲都來不及。
而這個時候,還沉浸在雲澈葬身之痛蒼月卻是出現在蒼萬壑的牀前,以自己柔軟的肩膀,主動抗下了這個亡國之際的重任。蒼風皇室歷史上,從未有女皇帝的存在,但蒼月繼位,所有皇子卻是無一反對,反而長長鬆了一口氣。
東方休還記得,那時,蒼萬壑抓着蒼月的手,雙目含淚,輕輕的說了一句:“月兒,苦了你了……”然後便目光定格,老淚滑落,死不瞑目。
是啊,的確是苦了她了。她同時承受着亡夫之痛,亡國之難……換做普通女子,根本不可能扛的下。但她卻扛下來,繼位之後,她沒再流一滴眼淚,性情也徹底的大變……或者說,國難之前,她不得不變。
她如今在位一年半,所經歷、承受的,比之蒼萬壑在位幾十年還要多。而她如今的威凌和帝王之姿,也已根本不下於當初的蒼萬壑。一言一行,都飽含帝威。
東方休不知道該欣慰,還是該心痛。
“封將軍,你立即帶領麾下所有鐵騎向南進軍,同時傳音大漠領主耿萬里,讓他放棄西北,即刻起程向南……日夜兼程,十五日內必須在新月城北的萬獸山脈會合!然後分隱萬獸山脈兩側,待神凰軍到,左右伏擊!”
“切記!萬獸山脈越是向裡,玄獸越是兇猛,所以隱在外圍即可,絕不可深入!”
提到萬獸山脈時,蒼月的心在顫蕩……因爲當年他們互生心意,便是在萬獸山脈的共患難之中。
“末將得令!”一個身穿銀甲,全身威氣的威武大將出列行禮,然後擡首問道:“皇上,耿萬里若要南下,會經過天劍山脈,是否要他再度向天劍山莊求助?”
蒼月女皇的秀眉猛的一蹩,她目光轉向天劍山莊的方向,聲音冰冷的道:“千年之前,我蒼風先祖,與天劍先祖是生死之交,兩人互相扶持,一掌天下權,一掌天下勢,並相互血誓,共生共亡,若一方面臨滅亡之危,另一方必須傾力相助……當年,我蒼風皇室動盪,父皇遭奸人下了蠱毒,他們不聞不問,已是不仁不義,但那時皇室並非面臨存亡之危,他們尚可原諒。”
“而如今,蒼風亡國在際,兩年之間,已向天劍山莊求援九次,甚至不惜卑躬屈膝,他們卻閉起山莊,從不理會。他們既已絕義,我們何須再自取其辱!”
封將軍緩緩點頭:“末將知道了,末將告退。”
“等等!”蒼月女皇轉身:“雖已恩斷義絕,但天劍山莊,也的確該再去一趟。”
蒼月女皇聲音落下,手中已鋪開一張淡金色的絲絹,她指凝玄力,在絲絹上快速寫動……
“無義之恨,漠視之仇,本皇銘記!若此番蒼風未覆,蒼風與天劍再無往恩,永爲仇敵!”
蒼月女皇書寫時並沒有遮掩,稍微近的人都看得清楚她在絲絹上寫了什麼。寫完之後,她將絲絹一疊,交到封將軍手上:“派人前往天劍山莊,不用去見任何人,直接將它丟到天劍山脈的山腳之下!無論蒼風此次是存是亡,本皇此言,絕不收回!”
看着絲絹上俊秀中透着帝威的字跡,封將軍重重點頭,將絲絹收好,快步退下。
蒼月女皇目送他離開,然後轉過身去,看着遙遠的遠方,沒有人知道她的心裡在想着什麼。
“……我是蒼風之女,雲澈之妻,縱然身死,也絕不會污了家族和夫君的威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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