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如玉是被悠揚綿長的笛音喚醒的,乍聽之下覺得超凡脫俗,很有虛靈子的風格。
顧不得打探陌生的處境,她疑惑地掀開簾子走出去,提着長裙跑過了長廊,頭上的木釵子急得掉在地上,她顧不得回頭瞧一眼便又繼續趕路。
長廊盡頭是一片小樹林,沿着綠蔭層層的小道,是緩緩從山峰上墜落而下的瀑布。瀑布之下,白衣勝雪的男子坐在水上的小舟上。
他背對着她,藏在水霧裡看不真切。同樣的飄渺虛無,同樣的遙不可及,顏如玉卻已經認出不是虛靈子。
失望頓生,她走過去一看,發現竟然是楚尋,失望頓時轉化成了怒火。
楚尋睜眼掃了她一眼,無情淡漠,似乎還有一股殺意。只是殺意一閃而過,彷彿從未出現一樣,卻仍令顏如玉打了個寒噤。
“一日時間,收拾東西搬過來。”楚尋道,露出疲憊的神情。
顏如玉怔了怔,見了幾次,楚尋都一臉狐狸相的讓人看不懂,這樣的狀態還是第一次。聽了他的話,她便怒道:“你不會真讓我拜你爲師吧?”
“有何不可?我聽說你還沒有師尊。”
顏如玉道:“我拒絕,我已發誓這輩子不拜師。”
楚尋冷冷道:“怎麼聽你的話,你還有過幾輩子似的,你上輩子拜過師?”
顏如玉心口一震,抿脣辯解道:“我是說,想自己求索大道,不想走別人的路!”
楚尋嘲諷地看了她一眼:“你拜我爲師,照舊可以自己摸索。如今這師,你是拜也得拜,不拜也得拜。你三哥很快也會搬過來的。”
“你無恥!”顏如玉咬牙切齒,這人竟然拿顏清修威脅她。
楚尋笑道:“爲師今日就教你一個道理,作爲修士,就不該爲情所累,親情、愛情、友情都不該有,容易成爲弱點。顏清修就是你的弱點。”
安靜、神秘、冷酷。
顏如玉冷哼,道:“我修煉的不是無情道。”
“無情道纔是正道。”楚尋。
“六慾都是情,怎麼不見你戒掉。”顏如玉反駁。
楚尋一愣,擺擺手道:“不管你多麼伶牙俐齒,你終究還是會搬過來的,如今是我請你過來,若錯過這次,便是你求着過來,我這裡也不收你了。”
說完,顏如玉被他那一揮手送回了長廊。
她在長廊上氣憤地跺了跺腳,說得好聽,要是她不過來,說不定顏清修第二日就暴斃在坊市的大街上。
無恥卑鄙、冷酷無情的男人!
顏如玉回到住處,看到顏清修已經在收拾東西了,他怎麼這麼聽話。顏如玉又氣又惱,不想被楚尋玩弄在鼓掌之間,可又不能讓顏清修知道楚尋的真面目平添煩惱。
顏清修看她一臉鬱悶,道:“妹妹,收拾收拾,我們去你師尊那裡啊。”
顏如玉問道:“你那日怎麼回事,居然說我已經拜青禾長老爲師,我壓根就沒有!”
顏清修咦了一聲,疑惑道:“可我腦袋裡真的有你拜青禾長老做師尊的畫面,你還跪在地上給他敬茶來着,難道不是拜師?”
一聽是這樣,顏如玉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肯定是楚尋對他施展了什麼術法。那是什麼手段,竟然可以捏造顏清修的記憶,下仙界從未聽說過。
顏如玉也沒從虛靈子那裡學過。
這楚尋究竟是從哪裡冒出來的,簡直就是莫名其妙,魔君花無涯真的能掌控這樣的人?
顏如玉沒想通,被顏清修拉着去神藥峰辦事處,辦理離峰手續。
辦事處的管事已經不是鬆音了,換成了一個犯了錯誤從別的地方貶來的弟子,不過那個弟子很機靈,遠遠看見顏如玉後,就給鬆音傳了音,鬆音沒多時也過來了。
跟着的,還有詩音。
“好好的,怎麼就要搬走呢?”鬆音依舊溫潤如玉,讓人容易親近。
顏清修道:“我妹妹拜了青禾長老爲師,自然要搬去主峰的,不過大師兄放心,我們的生意還是照做的。”
顏氏兄妹烤肉店製作十三香和靈果汁的材料都是從神藥峰購買的,新鮮靈氣足,這三年來兩方的往來很是密切。而這筆錢,對於沒什麼油水的神藥峰,也是一個不小的進項。
神藥峰的人也想自己開個烤肉店,可惜顏清修買材料時留了一手,他購買的不僅僅是十三種靈藥,而是很多種,混合在一起後已經分辨不出來了。
十三香,多了一味或者少了一味,味道就不對,胡亂弄的話,效果反而更差。
顏氏兄妹烤肉店,已經壟斷了坊市裡的烤肉生意了。
鬆音笑:“那就謝過顏師弟了。若是在宗裡遇到了什麼事,我能幫得上忙的,儘管開口。”
他給顏氏兄妹更換了玉蝶,朝旁邊故作淡定的詩音示意,詩音到底沒敢正面和顏如玉接觸,還是將儲物袋遞給顏清修。
“這是……?”顏清修疑惑地接過去。
鬆音笑道:“上回你們借了靈石,重華宴才得以及時舉辦,如今神藥峰漸漸恢復了元氣,哪有一直欠債的道理。”
顏如玉這時才記起來,重華宴正是詩音的及笈禮,依鬆音對詩音的寵愛,那晚的宴會定是極其繁盛熱鬧的。而那時她正在閉關修煉。
顏如玉跟鬆音討了些迎星竹的苗子,和顏清修下了山,聽了一路重華宴會的場景。
當聽到月寒派的新任掌門柳春生也來了的時候,顏如玉猛地停下腳步看着顏清修。
顏清修愣了愣,笑道:“你也聽說過柳掌門嗎?長得一表人才,看着也年輕,完全沒想到人家已經是一派之主了,真是各人有各人的緣法。聽說他和玲瓏道君的關係匪淺,雖沒拜玲瓏道君爲師,但誰都知道他是玲瓏道君調教的呢。”
“徒兒都這樣了,不知玲瓏道君會是什麼樣的妙人。”顏清修感慨道。
卻不知顏如玉的思緒已飄遠了,重華宴怎麼可能會驚動柳春生。柳春生素來與她一般不喜歡湊熱鬧。這是吹了什麼風,不僅來了,還拋頭露面,連顏清修都知道了。
南宮一劍和柳春生這兩個道貌岸然的僞君子湊到一塊,準沒好事,顏如玉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