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柯見白子旭揉着膝蓋蹭着手掌“哎呦”直叫喚,就把驚訝什麼的拋到了腦後,忍不住想上前去扶給他。誰知他剛有動作,就被君宵長臂一伸,給攔了下來。
“怎麼?”白柯被攔得一愣,不過瞬間便明白了君宵的顧忌——
白子旭按理說應該正和胖姨他們好好地呆在君宵的秘境裡,他雖然整天神神叨叨地覺得自己根骨清奇,不飛昇簡直就是老天沒長眼。但誰都知道他壓根一點兒修爲的底子都沒有,唯一異於常人的也就是靈力有些不尋常。
但不管怎麼不尋常,胖姨、糉子、鐵扇三個人看他一個,還是完全能看住的,哪怕他臨時發癲非要往外跑。
更何況白子旭自從住進秘境之後,發呆的時間多,發癲的次數倒是幾乎爲零,如果沒有受什麼影響的話,也不會好好地突然失常。
所以,現在白子旭突然出現在這密林中,實在是怎麼看怎麼蹊蹺,怎麼想怎麼不對勁。
八成又是恆天門搞的什麼鬼。
可是話又說回來了……白柯看着眼前的白子旭,心裡忍不住起了疑惑:恆天門搞鬼也應該是針對在這密林中試煉的弟子,怎麼會弄出個白子旭來針對他們?恆天門又不知道他們有什麼計劃!再者說,恆天門根本就不認識白子旭,又怎麼憑空捏造一個一模一樣的出來?
正當他有些猶豫的時候,君宵不知是也想通了這一點,還是看出了白柯的心思,遲疑了片刻後,居然把攔着的手臂又收了回去,而後沒待白柯動作,他先上前去把白子旭扶了過來。
“謝謝啊——哎呦我的老腰!”白子旭邊走邊哼哼着撐着他腰揉了揉,然後衝君宵數落:“你說你拽人就拽唄,你下手這麼重做什麼?我又不是屬秤砣的,用得着那麼大力?”
在場的這麼多人,敢這麼和君宵說話的,大概除了餘賢,他是頭一份了。
聽得白柯都忍不住嘴角一抽。
好在君宵完全不在意他的口氣,事實上,在相處的那麼多天裡,比起對待白柯他們,君宵對白子旭親近不足,但是恭敬有餘——一方面是因爲他是白柯這一世的父親,另一方面則是因爲他體內八成有着白聆塵失散的那一魂。
所以不管他說什麼混賬話,君宵都默默聽着,從來沒有表現過一點不快和介意。
“爸,你還沒說呢,你怎麼會在這裡?”見君宵解除了防備,白柯趕緊上前,想看看白子旭有沒有被拽得受傷。
結果白子旭的回答一如既往地不靠譜:“我不知道啊!”他邊說邊伸出自己的兩隻手,手掌向上平攤着,往君宵和餘賢面前一送,十分不見外地道:“手破了,有法子麼?”
看得一旁站着的玄微、長陵弟子一愣一愣的。
君宵和餘賢倒也不含糊,直接一人抓住他一隻爪子,捏住中指,而後在他手掌受傷處虛撫而過,那兩片被蹭破了皮正朝外滲血的傷口便消失了個無影無蹤。
“除了手上還有哪裡有傷口?”白柯拽着他問道。
“沒了。”他搖了搖頭。
白柯看了看他身後,沒見到別的身影,於是又問道:“胖姨他們呢?”
“哦——”白子旭應了一聲,拖長了調子翻着白眼,似乎在回想,過了一會兒,道:“我出來的時候,他們還在後面追着呢,後來兩個圈子一轉,他們就不見了。”
白柯:“……你什麼時候這麼大本事了?”
“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沒大沒小!”白子旭擡手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白柯的頭,道:“我可沒亂說啊,反正我踏進這林子的時候,他們沒跟上來,不知道去哪兒了。”
白柯:“……”你甩了看着你的人跑出來還一臉自豪是要怎樣啊親爹……
“從秘境到這裡可不是那麼簡單的,你是怎麼踏進來的?”餘賢撓了撓腮幫子,一臉地不解。
其實君宵也想問,只是他每次跟白子旭說話都有些猶豫,因爲實在不知道怎麼稱呼他好,若是跟着白柯喊,白子旭就成了他的長輩,一個活了上千年的中華鱉精把一個幾十歲奉爲長輩,別說君宵自己了,白柯聽了都得彆扭死,也不知道是喊的人折壽還是被喊的折壽。可是要君宵什麼也不稱呼直接說話,似乎又有些不夠尊重,畢竟他身體裡還有白聆塵的一魂。
但餘賢就沒什麼顧忌了,白子旭也好,白聆塵也好,對他來說都是晚輩,他自然沒什麼講究。
“其實我也有些暈。”白子旭探頭張望了一下四周,“這林子是怎麼回事,我只是先前聽到有人在喊我,很急切的樣子,有點像小柯你的聲音,我有點擔心,就匆匆跟着聲音走,結果不小心從你們那什麼秘境裡出來了……路上的事情我有點記不清了,我只記得我想睡覺,感覺手腳都不是自己的了,就跟有人拿着幾根棍子和繩兒拎着我走似的,嘶——現在這麼說着我還有些後怕。哎——反正當時是不怕的,我就顧着想追上那個叫我的聲音了,最開始還能聽見你胖姨他們叫我呢,不過他們沒追上我,好像還被我越帥越遠了。等我再回過神來,就站在這林子外面了,回頭也看不到其他人,我就乾脆進來了。”
他說着又斜斜地看着君宵,揉了揉自己的手肘:“結果前腳剛踏進林子,就感覺有人拎着我的衣領,給我甩到這裡來了。”
聽了他的解釋,白柯想吐槽兩句,但是又忍不住皺了眉,因爲這裡頭的古怪太多了點——
那個召喚白子旭的是誰?爲什麼會像他的聲音?
而且從白子旭的描述來看,他並不是自己闖進來的,更像是被人操控了,穿過重重禁制,找這裡來的。而操控他的人修爲怕是不低,甚至比很多人都要高,因爲連胖姨、糉子他們三個都沒能追上,還被徹底拉開了距離,以至於跟丟了白子旭。
可是會是誰呢
有哪個能算得上是高人的,會認識白子旭,並且知道他正呆在秘境中,還知道白柯他們此時正在這個密林裡,於是帶着白子旭找了過來……先不論有什麼目的,是善還是惡,單是前面那些條件一限制,就根本列不出個誰來。
不過這雖然是個問題,卻不是當務之急。
於是白柯他們暫時先按下了心中的疑惑,帶上白子旭接着趕路。
只是沒走多久,先前那股子苦香味又幽幽地散了出來,若隱若現。
有了之前那個幻境的經歷,白柯一聞到這個味道就立刻繃緊了神經,拽了拽君宵的袖子,仰頭道:“那個味道又出現了。”
“你先前所說的苦香?”君宵一聽,摟着白柯的手也下意識地收緊了,他皺着眉嗅了嗅,而後衝白柯緩緩地搖了搖頭,他還是沒有聞到。
帶着林桀和孟析,同他們並肩而行的餘賢也吸了吸鼻子:“聞不見。你試着找找那股苦香源自於哪個方向,我們多加註意,避開點。”
白柯點了點頭,又仔細地嗅了兩下,試圖捕捉那股味道的來源。
可那股味道太過清淡,而且時有時無,實在太難分辨方位。
白柯皺着眉,先前那場幻境中的種種景象又浮現在腦海中,攪得他有些心煩意亂,更加急切地想找到那股香源。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終於聽到了他的心聲,打算遂了他的願,就在他心情變得越來越急切的時候,那股子苦香味居然漸漸濃郁起來。
味道一旦變濃,想找出來源就要容易得多。白柯轉着頭,一點點地琢磨着方位,結果在朝向左側的時候,那股苦香最爲濃烈。
可是……他左邊拽着的他左邊拽着的,正是剛纔誤入密林的白子旭。
白柯的心在那一瞬間猛地竄了一下,而後又重重地砸了下去,砸得他整個胸腔都震了一下。
他面色蒼白地沉默了片刻,而後有意識地朝白子旭湊得更近一些,那股苦香果然變得更濃了。
那一瞬間,他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跟君宵和餘賢開口說這件事了。不過以君宵對他的瞭解,也一向不用他開口。
果不其然,在他周身僵硬面色蒼白的時候,君宵疑惑地低頭看了他一眼,而後叫了餘賢一聲,便停下了趕路的步子。
“嗯?怎麼停了?”白子旭依舊一臉茫然的樣子,看起來和平日似乎真的沒什麼差別。
可跟他相處了太多年的白柯,卻還是發現了一絲不對勁,因爲在衆人停下步子的瞬間,白子旭便無意識地掙開了被白柯拽着的手。
如果是真的白子旭,黏白柯還來不及,從來不會在白柯鬆手前自己掙脫出來。
看着他的臉色和視線方向,君宵和餘賢似乎立刻就明白了過來,於是開口衝白子旭道:“你究竟是誰?”
“我?”白子旭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然後似乎很是不解道:“我是小柯的爸爸啊,還能是誰?你們在說什麼啊?”
白柯卻沉着臉搖了搖頭:“你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