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俠慢慢地整理着書桌，因爲再過兩個星期便要從這裡搬走，這些書都是他的寶貝，當然是第一個不能丟下的。
把書櫃裡的書一本一本地拿出來，整整齊齊的擺放在行李箱中，不經意竟然翻出了小時候的相冊。
猶豫了一下，還是翻開，先是幾張黑白色的娃娃單人照，清澈的眼睛和小小地輕抿着的嘴脣，接下來一點一點的長大，黑白也逐漸有了色彩。
翻到其中一張照片時，他停下了動作，凝視了許久。照片上是一個眉目俊秀的小男孩，和一個臉胖胖的短髮小女孩。女孩一手壓在男孩的頭頂，咧着嘴巴，笑得張揚而又傻氣，彎成月牙狀的眼裡，有毫不掩飾的野性。
這個女孩，就是小時候的牛畢畢。
張小俠一直以爲她長大後會變成一個女流氓或者是打手，而且應該身體強壯遠勝普通男子，能一口氣吃掉半隻牛。
只有這樣，似乎纔對得起她那麼牛逼的名字，而他也或許會因爲對她的輕蔑而解恨。
正因爲有着這樣先入爲主的印象，所以第一次在學校和她重逢時，竟然沒有認出她來。直到看到她工作牌上的名字，加上旁敲側擊，纔不得不相信，曾一度頻頻出現在自己噩夢裡的人，又回來了。
“你還來做什麼呢？”指尖劃過照片上張揚的笑臉，張小俠微微冷笑。
即便再次出現的牛畢畢不再乖張，不再無法無天，眼神裡的野性也不復存在，身體相當童年時甚至顯得有些瘦弱，可她仍然是牛畢畢。
惡劣的本質絕不會輕易改變。雖然先前差點被她矇蔽，但好在及時清醒過來了。
終於合上相冊，張小俠坐在椅子上抽了一支菸，其實他一向很少抽菸，作爲醫生，當然比誰都清楚煙的危害。他只是偶爾心煩的時候纔會抽上一兩根，但是最近他抽菸的頻率很高。
桌上的手機突然響起，將他從沉思中驚醒。接通後放在耳邊。
“小飛俠，我到B城了，現在在離你住的地方不遠的一家酒店，晚上出來一起喝一杯？”電話那頭的聲音清晰而且雀躍，語速飛快，“怎麼樣？順便把你的青梅姑娘帶過來，讓我替你把把關。”
“……”
“喂喂？有人嗎？有的話你倒是吱一聲。”
“李煜，我現在沒心情跟你貧。”張小俠沒好氣地開口，“今晚我有約了，明天吧。”
“有約？和誰？你的青梅姑娘嗎？那加上我一個吧，我保證做最低瓦數的電燈泡……”那頭又是一陣機關槍掃射似的聲音。
張小俠煩得不行：“不是她！”
“啊？那會是誰？你的第二春？”驚訝的聲音。
“我爸爸的朋友，長輩，男的。”張小俠說，“你該死心了吧？我不會按你說的做，你的主意真餿！”
“喂喂，我是真心爲你好，再說我有我的職業道德……”
“嗶。”通話已結束。
把手機重新扔回桌上，張小俠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兒，然後繼續打包行李。
晚上七點，張小俠準時出門，打開門卻發現對面門也是開着的。
牛畢畢正堵在門口，用腳把尿布俠往門內推，“我會給你帶吃的回來，你給我乖乖呆在家裡睡覺！”
吃了睡，睡了吃，曾經是牛畢畢所憧憬地幸福生活。但是這個憧憬生生被牛爺爺打破，所以她現在極力讓尿布俠享受她曾經沒有享受過的待遇。
張小俠默然了一下，雖然之前已經決定再不同她過多的糾纏，他還是忍不住出聲問她：“牛小姐要出門？”不太好的直覺，讓他將和牛畢畢提着同樣龍井茶葉的手，背到身後。
“張醫生？”終於將尿布俠踢進屋內，牛畢畢帶上門後轉身，見他又主動和自己說話，有些詫異，但仍然很禮貌地回答，“恩，正要走。”
“有重要的事？天已經黑了。”他不着痕跡地試探。
牛畢畢被他問得一愣，照他現在的語氣，怎麼這麼像是在……關心她？囧，到底是她敏感了，還是張醫生錯亂了？明明她不久前才宣佈失戀了的，他幹嘛還要用這麼關心的口吻，害得她心裡原本被撲滅的小火苗，好像又要重新點燃了。
“不是很重要，但是已經說好了的，不去會失禮。”牛畢畢小心翼翼地觀察他的神色，“張醫生好像也要出門？”
“恩？不是！”張小俠一驚，斷然否定，“我只是……”
牛畢畢奇怪地看着張小俠欲言又止的模樣，看他低着頭取下眼鏡按捏眉心，手插進發間不一會兒就把原本整齊的髮絲弄得亂糟糟的，整個人明顯陷入焦躁不安的情緒當中。
“你還好吧？”牛畢畢問。
張小俠仍然低着頭，像是沒聽見般，沒有迴應。額發遮擋住他的眼睛，讓人看不真切他眼裡的情緒。
“沒事的話，我先走了哈……”雖然有心留下開導他，畢竟情人做不成還是同事，相互友愛很有必要，但無奈今晚已經有約。
事件都是分輕重的，和藹可親的長輩與普通同事之間，當然是前者重要一些。
爲了表示同事之間的正常友愛，牛畢畢走過去親切地拍拍他的肩膀，勸慰說：“張醫生，要注意保重身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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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意味深長的話，連帶着牛畢畢看他的眼神也深沉起來了。不知道怎麼回事，牛畢畢突然就思想陰暗了一把。因爲她發現，其實像張醫生這樣情況，完全符合某種性向特殊人羣的特徵。
當然，牛畢畢並沒有任何鄙視的意思。
“你等我一下，千萬別走開。”張小俠繼續低頭沉默，突然扔下一句話後，轉身打開門，飛快地閃進屋內。砰地一聲甩上大門，把手還僵持在半空中的牛畢畢毫不客氣地擋在門外。
囧，這是啥狀況？莫非他發覺自己已經看穿他的秘密，惱羞成怒回屋找攻擊性武器想殺人滅口？！
牛畢畢頓時警惕，後退了一步，拉開架勢。來就來，誰怕誰啊，反正已經對他斷了念想，那麼，看在前些天他好心爲自己包紮傷口的份上……讓他三個回合好了。
對着冷冰冰的門等了半晌，等得牛畢畢腰痠背痛，正想罵娘時，張小俠才終於施施然地重新出現在她面前。
“恩，牛畢畢”，他微笑着，口吻溫柔地喊她的名字，“做我女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