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曦聽到歐陽澄澈淡定的嗓音，如同在滾沸的熱湯裡注入一股清泉，他非常清楚的是他現在不是獨自一人在孤軍奮戰，最起碼，有歐陽的注視一路相隨。
車子開出了狹窄的巷道，眼前的景物忽然開闊，而就在此時midas一腳踩着剎車，猛打方向盤拐向道路右側。楚曦跟在midas後面出了巷道，大路開闊更方便他追蹤，他將腳下油門踩到底，一路窮追不捨。
midas從警車的後視鏡中看了楚曦一眼，眼中神色晦明不定，經過下一個路口的時候midas憑着過人的車技，擦着紅燈的間隙左拐衝過了路口。而當楚曦到達的時候，左轉向已經跳成了紅燈。
眼前川流不息的車輛讓楚曦惱火地砸了一記方向盤，爲什麼偏偏在寬闊的大路上，反而跟丟了midas？
“楚曦，直行！”
就當楚曦有些懊惱的時候，歐陽的聲音從手機中傳來。
彷彿是相隔半個a市的歐陽看到了他的眉頭緊皺，她篤定的聲音又從手機中傳來：“相信我，直行。”
楚曦一擡頭，眼前的交通信號燈正好是綠燈，兩人之間的心靈相通再次發揮了作用，楚曦在綠燈轉黃燈前幾秒，一腳踩下了油門。
“歐陽小姐。”紅七對歐陽下達的指令感到疑惑不解：“midas明明左拐了，爲什麼要讓楚曦直行呢？”
歐陽擡手，示意紅七不要出聲打擾。她腦海中生在飛快的生成a市城市交通的三維立體圖。以楚曦所在的位置爲中心，向四周擴散開去，她腦海中的圖漸漸擴大到了整個臨海區，清晰度甚至具體到一個陰井蓋。剛纔楚曦經過的路口是一個壺型的路口，順着這條路左拐和直行，最終會在同一個路*匯。
可是直行的紅綠燈較多，左拐後的紅綠燈只有兩個，路況較爲通暢。
怎樣才能讓楚曦在壺型路口的出口處堵截到midas呢？歐陽思索着這個問題。
三秒鐘之後歐陽眼神一亮，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操作起來，她之前就已經黑進了a市的交通系統，那麼遠端操縱紅綠燈就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
楚曦一路直行，看到前面亮的是紅燈正準備放油門減速的時候，歐陽卻又忽然適時地開口提醒：“踩油門加速過去，不要停！”
楚曦雙手緊緊握着方向盤，如果以這種速度衝出斑馬線，這無異於衝進了一道鋼鐵洪流中，將會釀成巨大的災難！可是歐陽會讓他陷入險境嗎？答案是：不會！
當楚曦距離面前的斑馬線還有十五米左右的時候，交通路口直行的紅燈突然跳轉成了綠燈。而這個路口因爲建設得早，交通信號燈並沒有時間提示，所以十字路口四周的車輛都按照紅綠燈的指示停了下來，簡直就像在爲楚曦放行。楚曦的車子如一道離弦的箭，從路口射了出去。
與此同時壺型路口的另一邊，midas就沒有這麼好的待遇了。歐陽遙遙操控將兩個交通信號燈都轉成紅燈，爲midas設置了重重障礙。他試圖從車流之間衝過去，可卻因爲違反交通規則被堵在了馬路中間。
他惱火地咒罵了一聲，嚇得後車座的兩個孩子齊齊哭號。雖然被卡在馬路中間不過三十秒鐘，卻足以楚曦趕超midas提前到達路口！
歐陽從監控中看到事情如她所料順利進行，她緊繃的臉色終於微微放鬆，拿着對講機向黒七通風報信：“midas現在正在長汀街的左岔道口，請你務必聯繫警方將他圍堵在中央，狙擊手隨時待命，我們不需要把事情複雜化，一找到有利時機，立刻將他擊斃！”
“收到。”黒七收到歐陽給出的消息後，立刻集結警力朝着長汀街趕去。
而楚曦一路綠燈油門踩到底，正巧先一步趕到路口，看到midas駕駛的警車從斜刺裡插了出來！他一咬牙死死攥緊了手中的方向盤，猶豫三秒後立刻做了決定，調轉方向盤朝着midas所開警車的右邊撞了上去！
“砰！”
劇烈的撞擊聲同時從手機和對講機裡傳來，在歐陽的耳邊炸響！這恰巧爲路口的監控錄像配了音，她看到楚曦的車子撞上了midas的警車，只是瞬間的功夫，楚曦那輛車的車頭就癟了下去，車窗玻璃碎了一地，車門也被撞得凹陷了下去，不要說那鋼筋和塑料被重重撞擊到折斷的時候，令人牙酸的茲咔聲！
“天哪！楚曦他不要命了？”紅七簡直被楚曦這種搏命的姿態驚倒，這個人殺死midas的執念到底有多強烈，才能不顧一切地押上自己的性命，用這種兩敗俱傷的手段去阻止midas的逃離？
在這次撞擊中，楚曦的車子損毀似乎更嚴重一些。他是車子的左前方撞上了midas的車，而他坐在駕駛座所受的衝擊力更大。但midas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他的車子受到撞擊之後，因爲瞬間巨大的滑力和向心力而產生了側翻，滑出去一段距離之後，車子的左方重重地撞上了前方地鐵砥柱。
“楚曦？”歐陽對着手機試探地呼喚了一聲，然而雖然她拼命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聲音卻還是不可遏制地帶着顫抖和哭腔。
“楚曦！”歐陽又急切地呼喊了一聲。
計劃好的這次行動之後就是幸福結局，楚曦你不能食言！
她雙眼死死地盯着監控中的畫面，而劇烈的碰撞之後除了車頭冒起的黑煙，再沒有了什麼別的動靜。
“楚曦！你有沒有聽到我說話？”歐陽對着手機嘶吼，淚水瞬間蘊滿雙目，連帶着視線都一起模糊。她緊緊攥住了手機，那力道簡直就要將手機捏成一堆廢銅爛鐵。似乎只有這樣，她才能將心裡那一波一波洶涌而來的巨大痛苦轉嫁到身體上，而不是把心剪碎了，一遍遍放在油鍋裡熬。得不到楚曦的迴應，這一瞬間歐陽的大腦裡只剩空白，甚至因爲情緒的過於激動而產生了片刻的窒息感，心臟像被人扼住無法跳動。
“楚曦你到底在想什麼？你有沒有想過我？”
你有沒有想過我在這裡爲你提心吊膽，你說過不能讓我涉險，你自己卻拿生命開玩笑？如果毀滅midas的代價是你，我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
從出生到現在，歐陽還從來沒有感受過此刻這樣排山倒海而來的絕望，和如此軟弱得令人憎惡的無助。她只能坐在這裡，坐在監控室裡，眼睜睜地看着這一切發生，卻無力阻止，甚至也無法施救。
而歐陽那決定聰明的大腦中這一瞬間甚至閃現了一個荒唐的念頭，如果信仰真的存在，她願意這一瞬間有信仰！無論是上帝也好，真主也罷，祈求在這瞬間能夠保佑楚曦的平安。而這種念頭，不過是處於溺死邊緣的人給自己編織出的虛無寄託。
警車正在飛快地趕來現場，救護車也迅速就位，大批荷槍實彈的警察飛快地從警車裡魚貫而出，持着槍械小心翼翼地靠近。
忽然，midas駕駛的那輛車動了動，車門被推開，然後一隻佈滿鮮血的手從車裡伸了出來，按在柏油路上，留下一個森森的血手印。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所有警察們心中都是一凜：什麼情況？難道遭受了這種衝擊midas還沒死？
他們心裡更是提起了十二分的戒備，可是前進的腳步卻沒有因此而停止。
當他們將汽車團團圍住的時候，另一隻手從車子裡伸了出來，他兩手奮力地一撐，慢慢地從車廂裡掙脫出來。
隔着鏡頭，這是歐陽時隔四年後再次和midas見面，他的樣貌或許和四年前截然不同，可是他瞳孔中冷靜到極致的毀滅和瘋狂，卻是和四年前如出一轍。一眼就看透，不會認錯。
midas沒事，楚曦卻沒有出來，這怎麼可以！她緊咬槽牙，看着屏幕的雙眼幾乎要盯出血來！
或許是midas聽到了歐陽內心的狂躁，他竟然朝着馬路對面的攝像頭擡頭看去，朝着歐陽露齒一笑，笑容誠摯友好。
“轟”的一聲，midas的笑容像是落在汽油中的一根火柴，徹底燃燒了歐陽的理智！
她從來不知道她可以這麼恨一個人，就算四年前遭受到了如此慘絕人寰的虐待，也沒有此刻的仇恨感來得強烈！如果她此刻身在現場，如果她手中有一把槍，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朝着midas掃射！
而歐陽的行動向來遵從於大腦，在意識到自己的動作之前，她已經拿起了對講機，用冷冽得如寒冬西風般的聲音說道：“midas沒有抵抗力了，你們荷槍實彈在手，此時不動更待何時？！”
midas扶着報廢的警車邊緣站了起來，在這種情形下，他竟然擡起自己的雙手看了看兩手血跡，聞到血腥氣味時嫌惡地皺眉。所有的警察都對這個兇名赫赫匪徒的動作感到莫名，而歐陽卻知道，這個有強烈潔癖症的人，他沒法容忍自己身上沾滿了鮮血。
他的手永遠都是潔淨的，他會一遍遍用消毒水清洗，他的衣服乾淨到用放大鏡也找不到一絲碎屑，既具備了德國人與生俱來的嚴謹，也有着反人類的毀滅與癲狂。
他一面用靦腆和善的笑容迷惑着世人，一面又可以對生死冷漠到視而不見。他是孤僻的天才，他是天生的毀滅者，他是走在生存與死亡邊緣的獨行者，是人類的災難。他是midas。
他的行爲必將遭受到萬人的唾棄，可是咒罵對他而言只是一些可笑的陳腔濫調。而他的報復手段比起這些綿綿細雨，更像是一場無法招架的颶風。而他真正追求的，他想要的，他渴望的，這一刻就連歐陽也真的不懂了。
他就被警察圍在路中央，只要有一人扣動了扳機，他就將喪命於此。
midas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對付了？直到現在歐陽還有一種不真實感。
而midas卻絲毫沒有生命走到了最後一刻的直覺，他慢條斯理地整了整自己的衣衫，當襯衫上褶皺無論如何和無法撫平的時候，他眉頭皺得更深了點，卻放棄了擺弄。
他深藍帶着微綠的瞳孔掃視着在場的衆人，神態平和從容。
“他說話了，他在說什麼？”紅七隻看到畫面中midas的嘴脣上下張闔，卻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內容。歐陽只能判斷得出他說得是德語，而對他說話的具體內容無法知曉。
midas說完最後一句，黒七已經做好了準備，只消他一聲令下，midas就會在瞬間被子彈射穿。
“準備。”黒七對着對講機低語一句，而就在他說話的時候，他看到midas的眼神忽然向他飄來。
雖然很確定他所在的位置絕對安全，可是這一瞬間他還是有種如墜冰窖的寒冷感。百足之蟲死而不僵，midas積威已久，只是一個眼神就足以讓人心驚。
而就在黒七咬牙準備發出射擊指令時，midas脣角的笑容慢慢變深。下一秒，強光和爆炸在瞬間奪去了他們的視聽，不過是短短几秒的功夫，midas所在警車發生了劇烈的爆炸，剎那間他就被一片高高竄起的火舌吞沒！
“該死！”黒七惱火地咒罵，“我們還沒來得及解救人質！”
midas對生死的坦然和淡漠令所有人心驚，他在引爆汽車的瞬間，表情從容地就像是要赴一場宴會。而正是因爲對待死亡冷漠，纔可以輕易地終結自己和別人的生命。所有咒罵和仇恨的詞語用在他身上，就像是墨水潑到了塑料薄膜上，輕輕一抖，留不下任何痕跡。他生則生矣，死則死矣，無人懂，無人認同，所以殘忍。
最後一場爆炸像是他爲自己生命點燃的最後一場煙火，不需盛大，只需剎那絢麗。
“快去看看楚曦！”
看到midas那邊的火勢逐漸蔓延過來，黒七唯恐楚曦的警車也遭到波及，立刻派人上前營救。醫護人員的將楚曦從警車裡搶救出來的時候，他半邊臉上都是觸目驚心的血跡。
“楚曦還活着嗎？”黒七擔憂地看了楚曦一眼，皺眉向醫護人員問道。
其中伸手探了探楚曦頸側大動脈，然後朝黒七微微頷首示意，脈搏雖然微弱，但還在跳動。
“楚曦還活着。”
當歐陽從黒七的口中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渾身的力氣像是被瞬間抽空，整個人癱坐在電腦椅前，終於鬆了一口氣。
三天之後，歐陽出席了兩個孩子的送別儀式。
兩個鮮活的生命因爲midas的冷酷和自私，在這春光大好的時候，永遠長眠在了地底。所有人的心情都是沉重的，而兩個孩子母親撕心裂肺的哭泣更是讓所有參與行動的負責人內心充滿自責。
如果當時工作能夠再細緻一點，如果能夠檢查的時候再仔細一點，如果可以加強對婦女兒童的保護，是不是就不會出現這樣的慘事了呢？這兩個無辜的孩子或許就不用死，他們可以在陽光好的日子裡，和母親一起出去玩耍，他們或許未來會有一番出息，他們還有更精彩的人生……但是這一切假設都被扼殺在了三天前。
歐陽和黒七親自將鮮花送到孩子們的靈前，他們對着母親的責問，都無言以對。
尤其是歐陽，楚曦還活着，她十分慶幸楚曦活着，可是這兩位母親卻不似她這樣幸運。她沒有立場同情她們甚至是自責抱歉，因爲如果她失去了楚曦，她或許痛苦得任何話都聽不進去，只剩灰色和絕望。
“你不用自責，這根本不是你的錯。”黒七看向歐陽，“我們這次行動的損失已經降到最低了，換做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做得比楚曦和你更好。是你們一同努力，才抓住了midas。”
“可是……”歐陽心情依舊沉重，“她們怎麼辦？抓住midas，不應該讓她們犧牲。”歐陽指的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事實上，還有這兩個孩子的家人。
“歐陽，你變了。”黒七凝視歐陽一會兒，忽然說道：“如果是放在以前，你肯定會說：‘兩個人的生命和全人類的生命財產安全比起來根本微不足道！’可你現在卻說出這麼感性的話，實在讓我不太適應。”
他拍拍歐陽的肩膀：“這不是用誰的犧牲換來midas的死亡，而是midas的冷酷給兩個家庭帶來的災難。只有終結他的生命，才能避免更多的人慘遭荼毒。歐陽，如果是楚曦遭到不測，這句話我也同樣會對你說。”
“我明白。”歐陽於沉思中開口，“如果是以前，我或許不會有這麼大的感觸，但是楚曦真的讓我改變了很多。”
如果送別儀式是個陰雨連綿的陰天，或許還可以更勾起人的幾分離愁別緒，可這偏偏是個陽光大好微風和煦的晴日。遍地開放的野花雖不美，但也算是春天的點綴。
偶爾一陣微風吹過，柳絮隨風飄散，在空中慢慢飛揚，又輕又白的柳絮被風越吹越高，只往天上去。
歐陽看着頭頂上的一片藍天，四周是連綿的白雲，中間的藍天卻像是被掏空了一樣，像一個橢圓的藍色寶石，澄澈碧透。她雖然知道頭頂上方不過是平流層、大氣層、外太空，根本沒有什麼天堂的存在，可是這一瞬間，因爲祝福，因爲追思，她築起了一個天堂，讓兩個孩子住了進去，就在她的心裡。
歐陽送別了兩個孩子，正準備回醫院去看楚曦，卻在醫院門口被一個人堵住了。
他似乎等了很久，腳下落了一圈菸蒂菸灰，神色憔悴，眼神錯綜，情緒隱隱崩潰。
看到歐陽走過來，他立刻上前，“你不能這麼對左狸！”許潤輝身上繚繞着重重的煙味，他攔在歐陽身前，態度固執且堅決：“她是你的助理，是你的朋友，她和你一起工作生活了四年，你卻讓人把她抓起來，這像話嗎？”
“左狸到底犯了什麼罪？抓人至少也要給我個理由吧！”
歐陽看着一下子滄桑了很多的許潤輝，心裡很是爲難。她怕許潤輝開口就是歇斯底里，可現在許潤輝表現得比誰都冷靜。他知道歐陽肯定了解實情，他可以爲左狸壓抑自己的脾氣，愛情本來就是相互犧牲。
“我……”歐陽在腦中構思了一下措辭，這纔開口道：“首先我要申明，並不是我讓人把左狸抓了起來，我沒有這個權力。其次，左狸的罪行屬於保密內容，我不能向你透露。”
“你說了不是等於沒說？”許潤輝固執地攔着歐陽，“我身爲左狸的男朋友，難道連這點知情權都沒有嗎？”
歐陽示意許潤輝稍安勿躁：“你知道的左狸，並不是完整的左狸，你所知道的只是左狸的一面，甚至有可能是她捏造出來的一面，你懂我的意思嗎？”
許潤輝迷惑的搖了搖頭，“你到底在說什麼？我的女朋友難道我自己不瞭解嗎？左狸是什麼樣我比誰都清楚，歐陽你別賣關子成嗎？”
“我不能告訴你事情的始末，但是我可以讓你見左狸一面，到時候左狸的真面目你自然就知道了。”
因爲對左狸的忌憚，紅七擔心看守所甚至看不住她，提前將她密切地監視了起來。手銬腳鐐一個不差，甚至連監視的人都隨身配備槍支。
如果說midas有一個可怕的大腦，那左狸就是有着可怕的身手。
當歐陽在會面室裡坐下的時候，左狸被兩個看守人員監視着出來，那副緊張的模樣似是不敢有片刻的放鬆。
歐陽看到身穿囚服的左狸，開口卻只能說出這一句：“左狸，我來看你了。”
“你來就是爲了說這些沒用的嗎？”左狸的神情倨傲不爲所動。
“我來還有個消息想告訴你，”歐陽定定地看着左狸，“midas死了。”
“哈哈！”左狸彷彿聽到了什麼極其好笑的笑話似的，她對歐陽說道：“編個謊話也要像樣點，如果不是他自己向死亡靠近，誰能殺死他？”
歐陽也早知道左狸不會相信，她取出手機，播放了追捕當日警車爆炸的視頻。當一片大火熊熊燃燒起來的時候，這個人的四肢只剩下殘渣碎裂在了空氣中，哪裡還有活路？
“好吧，就當你說的是真的，midas死了。”聽聞midas的死訊，左狸竟也很容易就接受了，“你現在一定很慶幸，死亡威脅沒有了，你高枕無憂了吧。”
“並沒有。”歐陽坦然和左狸對視：“並沒有啊，左狸。”
“你說謊！”她忽然用銳利的目光盯着歐陽，然而歐陽只是靜默地與她對視。
“你是行爲觀察學家，我到底有沒有說謊，你可以輕易地判斷。”歐陽的語調很慢，她還沒有適應和這個狀態下的左狸對話，“我只是不明白，你爲什麼要幫midas，他的目的是毀滅啊，難道你也是嗎？你長期以來潛伏在我身邊，到底是爲了什麼？還有……你爲什麼要對楚曦下手，他對你真的不錯。”
看着左狸臉上似是不屑的表情，歐陽抿了抿脣，才勉強繼續說了下去：“而且當初我假意和楚曦分手的時候，回想其中重重，感覺你都是有意從中作梗。midas反對我和楚曦在一起，你也是嗎？”
“我說過了。”左狸的語調隱隱透着不耐，“你們兩個就像是光與暗的雙生子，都是我的觀察對象。我幫midas的目的並不是毀滅，我覺得他的想法很有意思，我試圖理解他，解讀他。而我對你的絕對理智也很感興趣，我在研究它。你和楚曦交往，這種絕對理智的狀態在一點點消失，這種時候我當然要和midas站在一邊。”
歐陽隱隱明白左狸的意思了，“可我是自由人！戀愛是我的權利，你和midas根本無權剝奪。”
“哈哈，”左狸用食指敲了敲面前的玻璃，“歐陽，你天生就是爲了科學研究存在的，根本就沒有談戀愛的必要啊。你把那些時間省下來，不就可以更好地推進人類進步了嗎？你自已一直以來也是這麼想的，歐陽，我只是在幫你啊！像我們這樣的人，是根本不能和普通人戀愛的，他們太遲鈍了，跟不上我們的腳步！”
既然談到這個話題，歐陽自然聯想到了許潤輝。她緘默片刻，隨即一針見血地問道：“那麼，你和許潤輝又是怎麼回事呢？你不愛許潤輝嗎？不愛他爲什麼要口口聲聲的小寶叫得那麼肉麻？不愛他你們爲什麼要住在一起？”
是的，這個問題非但許潤輝沒法理解，歐陽也沒法理解。
許潤輝和左狸正面對話卻是不能被允許的，他只能從監控室裡看到這裡的畫面。歐陽也正是知道這一點，所以她代替許潤輝問出了他心裡的疑惑。
“他？”在談及許潤輝的時候，左狸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片刻後又恢復了原狀：“我和他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我們之間的關係純潔得緊，住在一起到現在，連親吻都很少。”
歐陽由衷地替許潤輝感到悲哀。
他這段時間，愛上的到底是誰？只是一個左狸杜撰出來的，虛妄的人格罷了。或許很討喜，可是這樣的人畢竟是不存在的。
歐陽正不知道這樣的談話要怎樣進行下去的時候，手機忽然震了一下，掏出手機一看，是許潤輝發來的短信：她不是左狸，左狸是愛我的。
歐陽對着手機沉默良久，這才隔着玻璃將手機上的短信拿給左狸看。
而她在看到短信的瞬間，臉色忽然變得很難看。
“他在這裡？”左狸隔着玻璃問歐陽。
歐陽點頭。
“他什麼都聽到了？”左狸又問。
再次得到歐陽肯定的答覆之後，左狸用了一分鐘時間整理臉上剎那間的驚慌失措，片刻之後她對着空蕩蕩的半邊囚房，也對着許潤輝說道：“左狸讓我跟你說再見。”
“再見，許潤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