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白亦還沒來得及去找蕾迪茜雅,就有人提前一步來找他了,還不是找的現實中的他,而是虛空中的。
“喲,有新人來了。”白亦在虛空裡說了一句,於是剩下的行者們紛紛放下正在討論的事和思考的問題,順着白亦意識的指引,把注意力集中在兩個新來的靈魂身上。
“嘖,教會的人,我在他們身上嗅到了一股噁心的臭味。”巫妖還不等到新人自我介紹就搶先說道,“看來教會的內部清理工作已經開始了。”
既然知道是教會來的人,傳教士就首先對新人表現出了一點友好,說道:“你們是什麼人?不用害怕,這裡很安全。”
或許是因爲把所有人都恐懼的虛空行爲成安全讓人很不放心;又或許是兩位新人不太適應這種直接用意識交流的方式,兩個新人沒有理會傳教士,白亦則等得有些不耐煩了,主動用意識戳了戳其中一個,片刻後,從那個新意識上就爆發出一大股負面情緒。
絕望,瘋狂,沮喪,恐懼等等情緒一下子就充斥了整個虛空,讓人覺得很不舒服,白亦默默觀察了一會,判斷出這個意識已經完全崩潰了,沒有絲毫理性殘留,於是就對着衆人說道:“這個沒救了,放棄吧。”
說罷,他便用意識輕輕一撥,這個新人的靈魂便原理了虛空行者們,進入了真正意義上的虛空之中,於是就“看見”一股股代表着混沌與狂暴的力量瘋狂的侵蝕着他的意識,而他也沒有絲毫自保的念頭,任憑真正的虛空飛快的吞噬掉了自己的意識。
這纔是真實的虛空,連靈魂都會吞噬掉的絕對禁區!
“唉,每次看見這一幕,心頭總不是個滋味。”魂甲使有些遺憾地說道,接着又換回頗爲正式的口吻對着白亦說道:“感謝你爲我們做的一切,希望閣下。”
“雖然是頭狗管理,但沒有你的話,我們也就和那傢伙一樣了吧?”占星術士心有餘悸的跟着說道。
“我剛進來的時候情況應該和他差不多,感謝你當時沒有放棄我。”聖騎士也向着白亦道謝。
“那是因爲我在你的意識中還找到了一絲理智。”白亦隨口解釋了一句,又有些奇怪地問道:“我說你們都是怎麼了?突然又變得這麼矯情?這些事不都應該習以爲常了嗎?”
是的,這種事不是第一次在虛空裡發生了,實際上從第一行者魔法師進入虛空至今已經有6000多年了,這麼長的時間裡因爲各種原因進入虛空的人肯定遠遠不止33人,只是最後決定藉此苟活下來的人只有33人罷了。
其實最開始魔法師進入虛空的時候,這裡完全就是生命的禁區,如果不用力量護住自己的意識很快就會像剛纔那個新人那般快速消散,虛空在正常概念裡絕非一座監牢,而是一片生命的禁區。
這個世界上生靈的肉體死亡並不代表意識的消亡,靈魂依舊能夠存在,否則也就不會有魂甲的出現了,而不同於死靈法師或者惡魔,守序派對於靈魂沒有太好的辦法,放逐虛空就是消滅其靈魂最好手段了。
是的,在正常理解中,放逐虛空等於是直接殺死靈魂,而不是把他們關押在裡面,就像把人置於真空狀態中一樣,沒人的靈魂能在那裡存活太長時間,用來抵禦虛空侵蝕的力量終究會用盡,強如魔法師這樣的存在,也堅持不了太長時間。
但幸好,他在自己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遇見了白亦,他的靈魂可以奇蹟般的將那些狂暴的虛空能量馴服,變得安穩而平和,雖然還是有些寒冷,但總算是在這片生命的禁區之中提供了一處還算不錯的避風港。
“我們於此地苦修,磨練意志與力量,尋找脫困的契機,我們是虛空行者。”魔法師當初就是這樣忽悠白亦的,“可我們現在很累了,能在你身邊休息一會嗎?”
就這樣,白亦接納了還在苟延殘喘的四個意識,虛空行者應運而生。作爲提供棲身之地的報酬,魔法師教授了白亦一些東西,而其他三位行者也紛紛選擇與之交換記憶,就連那時候的預言家都不情不願的給白亦看了點自己的記憶碎片。
然後就這樣,願意在白亦身邊苟活的靈魂逐漸增多,到了如今這樣的33人規模。
這就是爲什麼白亦能和所有人都交換記憶,爲什麼能禁言別人還不敢有怨言,爲什麼分屬不同陣營的大家都對白亦有着或多或少的好感,以及爲什麼被他們稱作希望。
這並不僅僅是能找到脫困契機的希望,還有讓他們能繼續存在下去的希望。
好吧,扯遠了,說回正題。
其實在起初白亦的力量還不是很強的時候,他也做不到把每個人都接納到自己身邊來,好多人還等不到他發現就消逝在了虛空之中;也有一些人被接納進來之後,不願意在這無盡的黑暗中絕望的等待,選擇了放棄;更有一些人已經堅定的認爲自己死了,靈魂要麼一片混亂要麼一片死灰,就像那個新人一樣,被白亦放棄掉了。
所以這麼多年下來,也就33個人願意堅強的活下去,等待希望指引他們脫困。
像今天的第二個新人,花了一些時間瞭解意識交流的方式後,他先是驚訝於這種地方居然會有生命存在,然後分辨了一番都是一些什麼人能活在這裡,最後在知道了傳教士就是壁畫上那位聖徒之後,他選擇體面的迎接真正的死亡,只是在臨死之前,還是跟傳教士透露了一些教會內部的情況。
他是審判庭的第二位大審判長,他其實一直都很虔誠,在黑暗中默默維護着自己的信仰,只可惜因爲牽連關係遭到了放逐,卻沒想到在這裡遇見了傳說中的聖徒。
獨行於深淵的聖徒約爾,成功走上升華之道的典型案例,這幾乎是每位虔誠信徒追求昇華時都要熟讀的故事,只可惜這故事背後的真相太過殘酷,聖徒出現在放逐之地,那麼畢生追尋的昇華之道究竟算個什麼?
不是人人都能承受住信仰崩壞帶來的精神衝擊的。
所以白亦尊重了他自己的選擇,目送他的靈魂消失在了虛空之中後,纔回頭對着傳教士說道:“這是第幾個了?你一定要把昔日的同僚全部逼死嗎?”
“這還能怪我嗎?”傳教士不服氣地說道,“我就是告訴了他們昇華之道的真像罷了,是他們的懦弱和信仰讓他們不敢面對如此殘酷的真相,選擇了用死亡來逃避。”
“所以說起來,還是咱們這樣的好。”聖騎士在旁邊幫腔道,“在這種時候,墮落也是一種勇敢面對的方式。”
“反正我說過,等我出去之後,會公開其中的真相,到時候自殺的人恐怕會更多吧?”傳教士格外認真地說道。
唉,宗教人士,有時候就是這麼的彆扭,白亦對此也是頗爲無奈,只能往好的方面上去想,比如這會徹底動搖教會的根基之類的。
“那他提供了什麼有用的信息嗎?”白亦又轉口問道,那位大審判長決絕和其他人交流,只和傳教士說話。
“審判庭現在基本算是廢了,三位大審判長一個叛變,一個被放逐,最後一個也被貶去當個最普通的苦修士;審判騎士和審判官損失慘重,活下來的也全被收監審訊,包括佈置在其他位面的審判庭人員也全被召回,等待着清洗。”傳教士介紹道,“至少很長一段時間,審判庭是運作不了了,不過你也別大意,他們那套監控手段還是在繼續運作的。”
“教會內部的清洗也同時展開,實際上除了教皇本人之外,整個教會人人自危,甚至連聖堂要塞那邊都受到波及。”
“你之前的戰鬥已經引起了教會高層的高度重視,他們知道這場戰鬥中有人使用了違禁的力量,但不確定是不是你。”傳教士這才說道和白亦利益相關的點子上,“不過依我看只要你不暴露出太多問題的話,他們應該不方便對付你。”
“怎麼說?”白亦有些奇怪的問道。
“因爲我那位漂亮可愛的學生也引起了他們的注意,我的那招神術被他們認了出來,我的學生也交待了與你認識和傳授的過程,他們知道這神術是你代替我傳授給她的。”傳教士簡單的解釋了一下,白亦便明白了其中的關鍵。
不管傳教士在虛空裡是多麼紳士多麼污多麼熟練的老司機,他在現實裡的形象卻一直是高大上的典型代表,是教會最典型的面子之一,然後現在說這面子現在和那羣骯髒的違禁者有染?甚至同!流!合!污?教會第一個跳起來反對。
誰反對聖徒約爾就砸爛誰的狗頭,這就是教會的堅定立場,所以白亦也就蹭着這位墮落大紳士的面子,反而在教會那邊有着很好的形象,不管他們是否懷疑白亦的真實身份,最多也就是暗自調查,絕對不敢明目張膽的拿他怎麼樣。
正是因爲這個原因,白亦才很巧妙的避開了這次的清洗風暴,甚至等着教會的人主動來訪的時候,臉笑得比花兒還要燦爛。
來的人是從聖城調派過來的大騎士長格里華德,一個身材魁梧壯碩的中年男子,在他背後,則站着重新打扮了一番的小村姑蕾迪茜雅。
如今她身上穿着的不再是麻布長裙或者學員盔甲了,而是一套做工美觀但防護面積不是很夠的特製盔甲,銀白的盔甲僅僅護着上半身,還刻意勾勒出了少女妖嬈的身體曲線,連肩膀都露在了外面;下面則是短得不行的裙甲,爲了防止大腿的肌膚裸露太多吸引別人視線,還特地套上了黑色絲襪,完全起到了相反的效果;就連頭上一個明顯應該是護額的護具也被做得像個別致的髮卡似得。
這真的是盔甲嗎?真的有防護效果嗎?不是某種特別的制服或者情趣用品嗎?
穿上這身盔甲的蕾迪茜雅格外的美麗,在英姿颯爽中又不失女性的柔美和嫵媚,展現自己窈窕身材的同時又多添了幾分威嚴與肅穆,總而言之一句話,這個樣子的蕾迪茜雅變得更漂亮更可愛更好舔了。
要不是她還是固執的梳着麻花辮,白亦險些都要認不出她來了。
“希望先生,很高興又和您見面了。”蕾迪茜雅手捧着教典項鍊,對着白亦微微躬身,又低聲祈禱着:“願神的恩賜永遠護佑着您。”
你們那個神怕是隻有失智了纔會來護佑我吧?白亦暗自腹誹着,把兩位請進了客廳,叫阿蒂倒上茶水後,他自己則繼續耐心的撥弄着手頭的幾隻錢罐——這幾天安穩下來之後,各個店鋪也開始陸陸續續開門營業了,這是彌雅她們昨天去外面給他新買回來的,已經種上了新的花草種子,也沒跟他說具體是什麼花草,要等發芽長出來才知道,也算是醞釀着某種驚喜吧?所以白亦對此就比較上心。
他不主動說話,教會那邊的大騎士長爲了緩解尷尬就只好主動開口了,“希望大師,我從蕾迪茜雅那邊聽聞了您的故事,您說聖徒約爾是您的朋友?”
“不僅是朋友,還是志同道合的夥伴。”白亦糾正了一下他的發言,然後又覺得這話容易引起歧義,又糾正道:“是在某些方面志同道合。”
他怕被人誤會他也是個紳士了。
大騎士長猶豫了一番,斟酌着措辭,又繼續問道:“那您當年是……”
“啊,我當初呢,也沒事就喜歡去深淵裡面轉悠轉悠,殺點惡魔弄點材料,恰好就遇見了約爾老朋友,我們一起面對過幾次危險,結下了深厚的友誼,只可惜他堅持着要繼續在深淵中苦修,我們就此分別了。”白亦流暢的說出早就編排好的故事,這是他和傳教士本人一起編纂出來的東西,保證不會留下任何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