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興地?難道那個男人早在北上前的時候就能料到,自己能在東北闖出名堂來?
還是說這個男人當初在蘇浙瀘四處碰壁、落魄不已,都是長晉門那個納蘭老怪物的安排?
洛小希一時有些愣然,不過道上對於那個男人的傳聞實在是多不勝數,五花八門,什麼版本都有,也不知哪個真哪個假。不過倘若真如陳傲所說的話,那麼納蘭老怪物豈不是花了幾乎十年的時間去打磨一塊璞玉?而且那個男人明明是在東北發跡,憑什麼說與他關係不大的南京是他的龍興之地?
借王氣以養陰氣。
洛小希突然想到一點,不過隨即搖頭苦笑,心中暗暗否定了這種說法,畢竟過於奇幻了,他可是一個標準的唯物主義者。
就在陳傲和洛小希相對無言的時候,山水華門裡走出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年輕男人,衣着打扮樸素,不像是能住在這種豪宅裡的富人。青年男人直徑向Q7走來,拉開車門坐進後排座位,沒有半句廢話,直接開門見山:
“你就是李玄策說的那個人?”
洛小希回頭笑笑:“幸會,我叫洛小希。”
青年男人冷哼一聲,淡然道:“洛家的扛旗狐狸是吧,早有耳聞,除了臉蛋就一無是處。”
隨後他又把目光放到陳傲身上,神色同樣不屑:“顓南的陳家新秀,原來只是一個靠老子名聲的小屁孩兒。”
陳傲翻了翻白眼:“哥們,你哪天道上的?說話這麼衝?”
洛小希嫣然一笑:“他呀,一條漏網之魚,一個本該見閻王的死人,對吧,夏河。”
名叫夏河的青年男人頓時變了臉色,顯然有點掛不住。
陳傲繼續火上澆油:“切,口氣那麼大,還以爲是南京隱藏的大BOSS,原來只是條喪家狗啊。”
“你……”
夏河正想拔出懷裡的PPK,好好嚇唬嚇唬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陳家小子,結果赫然發現一把鋒利無比的柳葉刀不知何時已經釘在自己脖子的附近,刀刃沒入沙發一半,尾端還在微微顫抖。
甩了手二指彈刀把戲的陳傲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燦爛笑容,淡然說道:“在我面前動手,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能耐,你玩得過劉付玄燁那條瘋狗再說。”
夏河頓時手一哆嗦,不可置信道:“劉付玄燁死在了你手上?!”
抱着惡作劇心態的洛小希也跟着恐嚇道:“沐琰身上的那刀也是他扎的。”
夏河徹底沉默了,掏出香菸點上,惡狠狠地抽了一口,再也沒有先前那種目空一切的囂張氣焰,聲音也變得有點低沉沙啞:“算是我有眼無珠。”
“行了,正事要緊。”洛小希淡然道:“我要的情報呢?”
夏河從外套下取出一個牛皮信封,扔給洛小希,說:“沐琰還有沐家大批的精銳都在上海,實力最強橫的沐焚倒是在南京,不過元氣大傷。剩下的沐系子孫裡,值得重視就這麼三個,一個是曾經跟餘洪泉旗下鬥狗場關係不淺的沐旭,據說是打黑拳出身,拳腳功夫比不上沐焚,但只是差了一截而已。另外一個叫沐琦,是個娘們,沐家長子沐元同的女兒,南京軍區出身,是長三角有名的鐵娘子,能不能打不知道,但肯定是個宰過人的狠辣婆娘,以前我見過一次,身上那殺氣濃得,嗤嗤……剩下的一個,是個刀癡,叫沐順,最喜歡收集各種各樣的古怪刀具,自稱金陵刀客。以前在湯山溫泉別墅那邊,這小子招惹了一幫三世祖,一個挑十個,愣是毫髮無傷地全撂翻了,肯定不是花架子。”
洛小希翻了翻拆開牛皮信封,掏出一疊A4紙,粗略翻了翻,頓時覺得沒意思,隨手扔給陳傲,說:“都是些不入流的小魚小蝦,交給陳傲君解決就可以了。”
陳傲看了一遍也說:“半個沐焚都比不上,的確沒難度。”
夏河表情有些糾結,欲言又止。
洛小希從後視鏡裡注意到這個小細節,說:“想說什麼,直說就是,既然能讓你活着坐上車,就沒把你當敵人看。”
夏河咬了咬牙,沉聲道:“待會只要你們一動手,無論事成與否我都會死於非命,所以希望你們鄭重對待一些!沐家可不是沒牙的病虎!”
洛小希淡然道:“輕視敵人而已,不代表我把這件事當兒戲。說實話你死不死關我屁事,不過看在你夏家那麼多條冤死人命的份上,今晚我多殺幾個就是。”
夏河點點頭,沒有再說那些無關緊要的題外話,掏出手機一連打了好幾個電話,這纔對洛小希說:“時候差不多了,估計是上海那邊的風聲傳了回來,南京裡的沐家子孫都在往沐家老宅那裡趕,現在過去,正好可以一鍋端。”
洛小希點了點頭,突然又想起些什麼,問道:“話說就不能搞點槍械之類的東西耍耍麼?上回可李老三還託人送了把SVD過來。”
拉開車門正要下車的夏河頓時愣住了,糾結了半天,還是把懷裡的PPK掏出來放在沙發上,沉聲說道:“南京不比顓南,也不是誰的自家後院,觸碰槍械而且還死了一批人,誰也捂不住蓋子,到時可能是沐家死而不僵,反倒是長三角的地下世界全部遭殃。”
“真是麻煩……”
“就這樣,再也不見。”
夏河走下Q7,乘上另一輛黑色的商務奔馳,車子緩緩啓動,向着路口駛去。
這個僅剩的夏家子孫,這回真的是必死無疑了。至於處理他的人,是過河拆橋的李玄策,還是斬草除根的沐琰,都無所謂,反正都會死得不舒坦。
“就爲了報仇?”
陳傲突然問了句。
“很難理解,對吧?”洛小希幽幽嘆了一聲:“可惜吶,這幫都不知道在堅持什麼的傢伙就是這麼固執就是這麼難以理解啊……我們都又沒試過家破人亡,自然無法理解這種以命換命的血海深仇。”
“傻逼,還不如好好地活着。”
“可是我們兩個傻逼現在要去做更傻逼的事情了。”
“隨緣,一切隨緣……”
“吶,老規矩不能殺人哦,讓我來。”
“行了知道了,煩不煩啊你……”
“因爲怕回不來了,所以囉嗦一次,爭取活多一秒。”
“真不吉利,吐口水說過……”
“是是……”
……
南京江寧區陶吳鎮小王山附近有一座並不起眼的無名小山峰,高倒是不高,只是佔地面積不小,一眼望去山頭上似乎只有一片蔥蔥蘢蘢的樹林,實則只要走近一點瞧瞧就會發現,山腳下繞着一圈鐵欄杆,還有一扇豪氣森嚴的大鐵門。鐵門後,一條寬敞筆直的大道直通山頂,那裡坐落着一棟佔地面積極爲駭人的仿古大宅子,幾乎佔據了半個山頭。
佔個山頭來當宅子,圈座山來當後院,這是何等的財大氣粗?對比起來山水華門一類的住宅小區,上海佘山或者東郊的獨棟別墅簡直就是不值一提的浮雲,裝修再豪華四處風景再宜人,能跟佔山爲王比?
而偌大一個南京城裡,也唯有老沐家才能拿出這份豪氣和底蘊。那座仿老北京四合院的大宅子,自然就是不少南京權貴都巴不得進去一趟的沐家老宅。
今晚老宅子很熱鬧,無論直系旁系的沐家子孫都被家中的老太爺強硬召回,說要設宴迎客。
對此不少族中子弟紛紛表示詫異和難以理解,心裡更是疑惑不已。在一省省會已經混得風生水起的沐家還需設宴迎客?而且還是舉族相迎。南京裡哪位權貴需要給這麼大的面子?難不成是北京或者天津那邊有人南下了?
不過疑惑歸疑惑,赴宴是必須的。自家老太爺在族中可謂是一言九鼎的人物,掌生殺予奪大權,今日能讓你飛黃騰達明日就能讓你一敗塗地。這些年也不是沒有人忤逆過老爺子的意思,只不過下場都很慘,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甚至打折手腳的都不在少數。所以在沐家子弟看來,就算有能耐不把省委書記的話當回事,也決不能把老太爺的話當耳邊風,這個老人雖說揹着一個千年老玄龜的不雅外號,可有何曾試過下嘴咬人慢了?玩軍火的夏家以前不是挺橫麼,仗着有錢就在南京橫行霸道,結果自家老太爺稍微動動嘴皮子,都不用沐家親自動手,這就讓偌大一個家族自行崩潰了。所以說在南京,就算你把安全廳廳長揍出屎來那都不算什麼大事,但唯獨這個佔據一山安享晚年的老人,絕對是招惹不得。
臨近九點,一輛掛市委蘇A牌照的奧迪A8直接穿過山腳的大鐵門,沿着寬敞的道路長驅直上,直接開到大宅子門前,車門打開,走下一個西裝革履梳得大背頭的中年男人,飽經風霜的臉上帶着溫和的笑容,像一罈子老酒。
從基層一步一步爬上江蘇省委圈子的封疆大吏,沐家老三沐沐建成。
而大宅子門前,站着一個被衆多沐家後背衆星拱月一般圍在中間的年邁老人,白髮蒼蒼,穿着一套素雅的白色唐裝,臉色紅潤,雙目炯炯有神,精神勁頭比不少被酒色掏空麼沐家後輩還要好些,完全看不出已是即將買入耄耋之年的高齡老人。
在體制內沒摸爬滾打了一輩子的沐建成在老人面前再無半點的威嚴,像個拜訪長輩的普通後輩拿般把姿態放低,畢恭畢敬地喊道:
“爸,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