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情冷暖,是否也如這杯中的茶一般,擱久了,終會變涼?
他曾經以爲,他此生所求,便是與九儀相伴相守。
哪怕是過着最平淡的日子,也是他最大的幸福。
可是,現實的殘酷卻將他心中唯一的美夢也撕碎。
離她越近,對她的瞭解越多,他就越發現。
她早已不是當初那個陪他一起在月下吟詩彈琴的奉九儀了。
一開始,他以爲她只是單純的恨他。
誤會是他將任初靜帶到了秦冥身邊,所以,她纔會處處對他冷言冷語,充滿敵意。
可是,隨着宮裡的消息傳來,她的所做所爲,卻讓他越來越不敢相信。
她就是當年那個純真無邪的奉九儀。
雪兒給任初靜下毒的事,雖然事後有人頂罪。
但是細細推敲之下還是不難懷疑到其中的漏洞。
任初靜擅自出宮,那個給他送匿名信讓他去尋人的人。
雖然他沒有證據,但除了她,他想不到還有誰有這個動機。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他意外,讓他震驚,更讓他想到了他的母后。
位份再高又如何,如果不能得到君王的心,一切都是徒勞。
企圖踩着別人的傷痛去爭取自己要的名利,稍有不慎,就是萬劫不復。
到頭來,只會是傷了別人,也傷了自己。
他原以爲,她會這麼做也是迫不得已。
因爲她必須撐起奉家在朝中的勢力。
所以,雖然知道那些事跟她有關,他還是極力說服自己去原諒她。
直到,她狠狠的欺騙和背叛了他。
那一次火燒鳳儀殿,事情發展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文武百官同仇敵愾,就連其它幾個王爺也站在了同一戰線。
皇兄又不知幾時能趕回皇宮。
而她親自找到他,與他共商大計。
不僅願意以奉家的勢力助他登基爲帝,甚至,還許了他渴盼已久的情。
那夢寐以求的一刻,他以爲他會爲之振奮。
畢竟,他曾經失去的,可以有機會一舉奪回。
可是,當她主動吻上他時,他腦子裡,心裡,想的卻只有另外一個身影。
原來,他早已愛上了任初靜。
在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便陷入了其中。
回想當初,他從任初靜和皇兄的爭執中得知他們的關係並不是他表面所看到的那樣。
他心裡就有過一種衝動。
他後悔當初沒有答應她,和她一起私奔。
雖然他看得出來,皇兄很愛她。
但,當時的情勢,就算他不願意合作,他們也一樣會對任初靜下手。
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他唯有將計就計,妥協於奉九儀,來換取救她的機會。
他以爲,他和九儀曾經的交情在她心裡也有着同樣的份量。
所以,纔會相信她是真的答應,由他來決定如何處置任初靜。
只是沒有想到的是,他一生中唯一一次面對自己的情感所做出的決定,卻險些害死了她。
這大概就叫罪有應得吧。
她給他的第一個吻,竟然藏着致命的毒。
那一刻他才明白,他愛的人不是奉九儀。
而是他自己編造的一個夢。
一個可以讓他逃離現實殘酷的夢。
以爲至少還擁有的一顆真心,原來不過是蛇蠍。
然而,就算他愛的不是現在的奉九儀,看到她落入今天這步田地,他也依舊無法坐視不管。
她已經失去了家人,失去了皇后的寶座,孤獨的躺在那深宮裡。
再不是過去那個滿心毒計的女人。
他實在不忍看到她有什麼更悲慘的下場,而她這樣不生不死的存在,更不知是福是禍。
所以,他才決定把她帶出皇宮,算是給他那個曾經的夢一個最終的結局。
也讓她與皇宮徹底的做一個了結。
因爲,他見過她最真實的一面。
瞭解她的野心,經過了這麼大的變革,她會忍辱活下來,難保日後她不會再有所作爲。
給她一個全新的開始,纔不至於讓她越陷越深,最終回不了頭。
“王爺,您看,要不要過去看看?”
身後,趙管家出聲提醒着。
秦玄無聲的嘆了一口氣。
將那涼透的半杯茶擱在了一旁的茶盤中,起身隨着趙管家走向東廂房。
“對
了,趙管家,本王叫你做的事做得怎麼樣了?”
秦玄一邊走,一邊問道。
他一提這事,趙管家猛的想了起來,拍了拍腦門道:
“王爺,您不提我還忘了,這纔沒幾天,就買進來兩個賣身葬父的丫頭。
今天竟然還來了一個賣身葬全村的。
再這樣下去,外面的人知道了,那些找不到差事的人全都跑來賣身葬父。
那我們王府能容得下嗎?”
“賣身葬全村?”
秦玄濃眉微擰,還以爲自己聽錯了,繼而眼中浮起一絲興致,問道:
“是個什麼樣的人?”
“不就一般的鄉野丫頭唄,叫……叫什麼我倒是想不起來了。
不過,我已經安排人給她簽了賣身契,這會正在下人房裡呢。
人還算機靈,您要是想見,回頭我便差到您房裡去。”
難得見他感興趣,趙管家忙不迭的說着。
自從皇貴妃娘娘成爲了王爺的義妹後,“鳳麟軒”就再沒有過固定的侍婢。
前兩次買回來的丫頭因爲資質太差,這會還在後院當差呢。
就不知道這個葬全村的丫頭有沒有這福氣了。
秦玄看了看天色,也沒怎麼在意的吩咐道:
“既是如此,晚膳過後,就讓她過來吧。”
趙管家聽了這話,臉上多了些許笑意,點頭應道:“是。”
說話間,已到了東廂客房。
雖然正值深秋,滿院的各色菊花與桂花卻讓這小小廂房顯得別有一番雅緻。
平時只有王府的貴客纔會安排住在這邊,上次皇兄來就是住在這邊。
開了門後,趙管家識相的留在了門外,秦玄獨自走了進去。
屏風後的雕花紅木大牀上,身着白色衫衣的奉九儀虛弱的躺在錦被內。
聽到腳步聲,緩緩睜開了眼睛,正要掙扎着坐起來,秦玄忙走到牀前,出聲制止道:
“你身子還沒好,躺着就行。”
奉九儀這才放棄了動作,看向他,問道:
“你爲什麼還要救我?”
這個問題讓秦玄微微一怔,繼而笑道:
“怎麼說也是朋友一場,你不必放在心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