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秦越再度回到牀榻前,伸手替她掖好了被角。
看她已經閉上眼睛,他輕聲嘆息着,走出房去。
這一夜,他並沒有回自己房間,出了房門,他便在窗下坐了下來。
倚靠着牆,聽着屋裡寂靜一片,他的心才漸漸跟着平靜下來。
不管他們之前有沒有私下裡見過面,在這最後關鍵的時刻,他不能再給對方這樣的機會。
秦冥再有本領,在這麼近的距離裡,他若現身,自己是不可能感應不到的。
他要守住這裡,他倒要看看,他還怎麼趁虛而入。
秦冥並沒有遠離。
當秦越駐守在任初靜門口的時候,秦冥就在花園中那棵最老的梨花樹上待着。
夜涼風輕,暗香浮動,任初靜所在的房間早已熄了燭火。
她應該已經熟睡了吧?
看着胳膊上由她親手包紮的傷口,秦冥心裡襲來一陣溫暖。
明天將是關鍵的一天。
只要明天她不服藥,秦越的計劃就必須推遲。
在這段時間內,她隨時有機會憶起一切來。
只是,這一點秦越也是深知的,他必然會想辦法應對。
不過,任初靜要迷藥做什麼他卻還未能猜到。
對付秦越?
如果她要對付秦越,大可以讓他來,根本沒必要冒險親自動手。
大概是跟他在一起久了,她有時想要使壞時,會什麼都不表露出來,連他也無從洞悉。
而通常這種情況都是與他有關的。
難道,這一次也是她的本能使然?
但總不至於她是要用他給的迷藥親手把他迷倒吧?
迷藥,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白色的小瓷瓶。
他和任初靜一樣無法出結界,這迷藥可還是從秦越房裡偷來的。
活了二十多年,這還是他頭一回做賊。
想不到,他堂堂一國之君,如今竟也會爲了兒女私情做出一些自己以前絕對不恥的事來。
他知道此刻秦越正寸步不離的守候着她。
看來,他下一次要再想悄悄接近任初靜已沒那麼容易了。
時間越來越短,只希望,一切都還來得及。
這一夜,任初靜做了一晚上怪夢。
也許是腿傷有傷的緣故,她感覺自己就像生病了一樣。
整個人在半夢半醒間沉浮着。
夢境裡有秦冥,也有秦越,好像還有其它很多人,卻怎麼也看不清那些人的臉。
只依稀記得在夢裡她似乎經歷了許多事情,快樂的,憂傷的,感動的……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耳邊一陣癢癢讓她漸漸醒轉過來。
睜開眼睛,卻不期然的看到坐在牀榻邊的秦越,嚇得她險些直接坐了起來。
“醒了?睡得還好嗎?”
對她臉上的驚恐,秦越只是付之一笑,手指繼續梳理着她的頭髮,輕聲問着。
任初靜忙往裡頭縮了縮,下意識的擡手搓着耳朵,問道:
“你怎麼在這裡?”
再看屋內,那幾個丫環早已不知去向,也不知他在她牀邊坐了多久了。
秦越訕訕的看着落空的手,繼而收回去。
探入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來,遞給她道:
“你不是叫我準備迷藥嗎?我就是特意給你送來的。
見你還沒醒,就在這稍等了一會,我叫丫環進來先伺候你洗漱吧。
一會我陪你去園子裡吃早餐。”
見他說完話便自發的退避到屋外去,任初靜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看了看手中的藥瓶,猛然便記起了秦冥答應她的事。
他說好會在天亮前給她送來的。
難道,他來的時候見自己沒醒,就又走了?
想到這裡,她儘快翻開枕頭被褥找了找,卻並沒有看到有裝藥的瓶或紙包。
他沒來,他失約了。
不知爲何,意識到這一點,她心裡空落落的,很不是滋味。
再聯想到昨晚那個模糊不清的夢,便覺得做什麼都沒了心情。
“這些都是按你平時喜歡的口味做的,怎麼不吃?是不是昨晚沒睡好?”
看着梨花樹下望着一桌子粥菜發呆的任初靜,秦越有些擔心的問着。
這是她來這裡後第一次表現得這麼心事重重。
任初靜搖了搖頭,一咬牙,端起飯碗,夾了一塊翡翠白菜塞進嘴裡,卻只覺寡然無味。
她這是怎麼了?
就好像一夜之間發生了太多事,讓她突然失去了胃口。
可是,昨晚到現在並沒有發生什麼呀。
她的異常讓秦越手心裡不由得捏了一把汗,連視線也不知不覺凝聚在了她身上。
終於,任初靜總算注意到了他的存在。
擡起頭來,看了他一眼,悶悶的道:
“可能是我腿上的傷,讓我一點也不想吃東西,你自己吃吧。”
其實,腿上的傷只要不碰到,早已不痛了。
問題是她現在心裡似是窩着些什麼,脹脹的,很是難受。
她什麼也不吃,秦越又哪來的胃口,也隨之放下了碗筷,道:
“那就先不吃,我可以陪你在園子裡曬曬太陽,等你餓了的時候再吃,如何?”
他的遷就讓人心生感動。
只是,這感動卻怎麼也進不到心裡。
一切只因昨晚那個模糊的夢,讓她心裡有些莫名的焦躁。
她怕自己會剋制不住將這種煩躁的情緒表露出來。
就在她想着如何撇開秦越獨處一會時,另一個聲音卻毫無預警的介入了他們之間。
“這些糧食可是百姓的血汗換來的,既然兩位都不吃,那朕吃好了。”
這天底下會自稱朕的人,當然只有一個。
話音剛落,一襲白衣從一棵老梨樹上翩然落下,來到了兩人跟前。
“你?”
任初靜和秦越幾乎是異口同聲。
只不過,任初靜語氣裡帶着些許驚喜。
而秦越聲音裡卻完全是震驚,隨即轉爲敵意與薄怒。
“你來又想做什麼?”
秦越上前一步,將任初靜護在了身後,冷冷問着。
事實上,昨天的較量已經很明顯。
在這裡,他根本不可能戰勝自己。
想不到,他傷還沒好竟然就敢明目張膽的找上門來?
“朕只是想蹭頓早膳而已,何必這麼殺氣騰騰的?”
秦冥脣角掛着淺笑,只是那雙黑眸卻是深不見底,有着別人無法看透的神秘。
淡然的語氣從他嘴裡說出來,竟帶着一絲慵懶與隨意。
就像現在他面對的是自己多年未見的知己好友一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