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第二天,是書院考試。
書院前後院,書生考書卷答題,修行者走上普通山由碑定去留。
書院報名只用了一天,人很多,但只有一天,所以能報上名,也是一種運氣。
一天時間報名也足夠很多人,所以書院今天的考試很早,分批上山。一日一批,共二十批,一批二十人。往年只有十五批,所以今年比往年多些人。
胖子在第二十批,花羽揚在第十三批,而王爺李恆則是第一批。
主持人是書院的張老師。因爲書院沒人感興趣來做這個。所有書院的人都在普通碑後邊看着。
“那胖子,便是你說的有趣的人?”王心怡指着胖子說。普通碑後像塊鏡子一般光滑,在每年招生的時候,會顯映出山下的情景。
匿點點頭,說:“他這人很有趣,平日嘻嘻哈哈好沒正經,關鍵時候卻能讓你吃驚。”
二先生在旁邊點了點頭,說:“這樣的胖子不錯,如果能進院,倒可以和我練練手。”
匿休休在旁邊吐了吐舌頭,說:“要讓你練手,估計他這一年大半日子是躺牀上過。”
二先生瞪大雙目看着匿休休,道:“怎麼?前些天教的規矩就忘了嗎?”
匿休休臉色頓時有些難看,無奈說道:“學生不敢忘。”
匿和王心怡看的不由得莞爾一笑。
“這就是所謂的一物降一物麼?”匿心情大快的說道。
張老師是大唐江南人,有些口音,大聲對着衆位考生說:“現在應試開始,第一批名單上前。”
李恆收起了平時上揚的嘴角,眠了眠嘴,雙目充滿決心的上前了一步。旁邊王爺府的很多男子在喊:“王爺威武,王爺加油!”
引得不少人側目旁觀。
胖子大罵:“這沒羞沒躁的王爺,這麼丟人,弄個男子軍來助威。”
旁邊花羽揚輕笑說:“這王爺估計也是大唐歷史上最出名的王爺了吧?放着崇高的王爺地位不坐,跑來參加書院的應試。”
胖子呸了一聲,說:“這廝倒也快活,閒的蛋疼罷了。”
花羽揚轉頭對胖子說:“不管怎說,王爺倒也勇氣可嘉,不畏人言。你呢?有信心麼?”
胖子說:“沒有。”
“我也沒有。”
場上的應試已經開始,李恆開始向普通山走上去。
二十個修行者,走在山上。有些開始修爲頗高,一往直前。到後邊,只剩李恆一人獨自在後邊喘着氣走着。
普通山不高,若是平常人,爬個半小時也就到,要是修行者,幾個呼吸便到了。
但是普通山不普通。所以開始上到山半腰,便很多修行者被普通山的壓力壓趴下了,然後被一陣強大的推力衝下了山,衝下了山,便就是淘汰。
所以很快就剩下渺渺無幾的幾個人在苦苦抵擋。
李恆其實從第一腳踏進山的範圍,便已經感到了壓力。
每走一步,都好似腳重千斤。
李恆爬到山腰時,已經只剩兩個人了。李恆看着前邊的那人咬着牙趴着,心裡已經說不出什麼感覺了。使力咬了咬嘴脣,一絲鮮血順着嘴角流出,他舔了舔,血的腥味讓他稍微清醒一點,開始一小步一小步的往上爬。
“這個是誰?竟然毫無修爲?”橫說。
“這個是大唐的王爺。早些日子我和胖子在酒樓結識的。他對棋藝頗爲癡迷,所以想上山求學。”匿說道。
大先生點了點頭,說:“如此恆心,必有所得。”
最後一個修行者也被掃了出去,整座山只有一個人。
山下所有人都看着他,山上所有人也都看着他。
李恆心裡只有一個目的。
登山!
所以他憋足了氣,即使神智有些不清,視線有些模糊。
他這次咬了口舌頭,鮮血淋漓。疼的他喊出了聲。他是嬌生慣養的王爺,什麼時候受過這般罪?但是他忍了,憑着咬破舌頭的疼痛,一仰身,開始奔跑!
他在奔跑!朝着普通碑跑!
所有人都吃驚,胖子張大嘴巴,心裡想:這也行?
這當然行,所以李恆到了普通碑前,這時他已經趴在了地上。
他視線模糊,腦裡出現了一盤棋。這是盤殘棋。
李恆很懂棋,他從小便學棋,瞭解所以能擺出來的殘棋。但他卻未見過這樣的絕的殘棋。
他的這邊是紅棋,紅棋已經只剩三顆顆棋,是必輸的局面。
輸,只剩一步,只要紅棋隨便走一步,那便輸了。
李恆看着面前的棋,忘了自己在哪,忘了自己還在山上。
他全部身心都在了棋上。很顯然,是紅棋走,所以他不敢碰棋。棋是神聖的,所以他不能侮辱了這盤棋,他開始思考。
下棋,有的人能下一步看三步,有的人能下一步看七步。李恆思考着能下的所有的步子。
李恆很難受,因爲他想不出來。他不願意放棄,因爲這是殘棋,所以肯定能破,他只有繼續的想。
很久,他嘴角終於揚起了自信的維度。他執起棋子,開始下。
他的對面沒有人,但黑棋卻自己自動下起下一步。
下棋,是講耐性。下棋,是講看棋的。
所以有局中人局外人。李恆這時便處於局外人,他看破了棋,看到了黑棋的下一步,所以他下棋很快。
有信心的人會贏,所以李恆贏了。
然後他醒了。碑還是在眼前,山還在。碑後邊的人在看他,他也在看碑後人。然後他爬起來,走到碑後,緩緩行了一禮。
大先生往前一步,說:“恭喜你。從現在起,你就是我的四師弟。”
李恆開始錯愕,然後開始笑,嘴角的血漬幹了,他擦了擦。對着大先生彎下腰一禮,說:“大師兄。”
山下的所有人都驚呆了。然後開始沸騰了。
“王爺居然成功了?”
“這斷袖的王爺也能上?”
“呸。他也是你能說的?他如今是書院的人,他斷袖?我看你才斷袖。”
胖子也目瞪口呆,問花羽揚說:“這書院的記錄,就這樣破了?”
花羽揚也有些呆,說:“可不是。”
胖子半響說道:“狗屁王爺都能進,那我倆更加沒問題。”
整個長安城都在議論。所有之前罵王爺的人都調轉了口風,贊起王爺。
“我早就知道,這王爺不簡單了。”
“就是,如此強人,不畏謠言。還沒進書院便有瀟灑之風。”
世界就是如此,弱了,做點事便有人罵。強了,便有人崇拜。
長安之夜,註定是無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