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院很熱鬧。
誰也不會想的到,今年會有如此多人進來。
匿也想不到一下多了這麼多師侄。
所以衆人都在院長的屋裡,聽着院長訓話。畢竟新生,總要訓兩句,揚揚院威。
院長仔細打量着這幾個人。
李恆,胖子,寧採兒,凌專。
院長看到凌專時眼瞪的老大。說:“這普通碑是不是抽了?這麼小的妮子也放進來?”
凌專很緊張,因爲第一次見傳說的人。所以她很小心翼翼。
“回老師,我,我今年已經十八了。”她和寧採兒同年,寧採兒十八,自然她也十八。
“哦。”院長沒有什麼太大的表情。人活的長,自然見識也大。“那你是得了什麼怪症?怎能長生不老?”
凌專便將小時候的經歷告訴院長。
“嗯,藥魔確實是個喪心病狂的瘋子。不過你的咒,可以解。”
凌專聽的一喜!“噗通”跪倒在地。
院長幽幽的說:“跪什麼?我還沒死。”伸手輕輕一提將她提起。
“你的咒,解了之後,也還是這般模樣,解了才能繼續發育長大。可懂?”
凌專早已淚流滿面,使勁的點了點頭。旁邊寧採兒抱着凌專笑,凌專這是解脫的眼淚,所以開心。
院長看到胖子。對胖子說:“你又是爲何而來?”
胖子朗聲道:“我爲學咒而來。”
“你是咒師?”
“是。”
“知道了。”
院長揮了揮手,說:“都散了吧。睡個好覺。應試已經結束,明日早上教室裡上課。”
匿回到自己的小院時,王心怡正坐在院門口,見到匿走過來,忙起來。
“你回來了。”
匿看出王心怡有些心神不寧。問:“怎麼了?”
“我,我可能明天便走了。”
“爲什麼?”
“因爲凝兒的傷已經沒大礙了。而且……紅姨寫來信說族裡找我回去。”
匿聽的出王心怡聲音裡有一絲不捨。
“你可以不回去。”
“不回去又能在這兒呆一輩子?”
“有我在一天,便能呆一天。”
“你是我什麼人?”
“我……” 匿啞口無言。
王心怡幽幽嘆道:“今晚不必說什麼,我想和你去散散步。”
匿說:“好。”
兩人又來到了崖邊。
王心怡和匿相伴而坐在地上。
“今晚沒有月。”王心怡看着漆黑的夜空說。
“月不是天天晚上都有。”
“所以我也不是天天能見。”
“你,你回去了便不在來了麼?”
“你就不能來找我?”
“可以。”
“那便好。我在王家,靜候公子。”
“好。想我想通了,便去找你。”
“若是你一輩子想不通,是不是便一輩子都不找我?”
“不會。我還欠你一件事。”
“是啊。你還欠我一件事。”王心怡說,“你不知道王家在哪吧?我告訴你。王家在南邊。大唐的最南邊。隔壁,便是神殿。”
匿心裡一驚!突然記起當日還有一個人沒殺。
“你……就不能不回去麼?”
“我非回不可。”
“爲什麼?”
“因爲王家出了事。”
“什麼事?”
王心怡轉過頭盯着匿,半天吐出幾個字。
“我娘病逝了。”淚水緩緩從王心怡臉上流過。
匿愣了,看着落淚的王心怡,手輕輕的幫她劃掉淚水,手一抱,將她抱在懷裡。
就像那天小溪旁。
那天王心怡也在哭。
今天王心怡也在哭。
爲什麼她總喜歡哭?沒有人喜歡哭。何況是個風華正茂年輕貌美的姑娘。
哭是因爲有傷心事,傷心事不哭的人不代表不悲。
匿抱着她,嘴裡蒼白的說不出一句話,所有安慰若是有用,便就用不着哭了。
眼淚便是治療傷悲的聖藥。
這幾天很多人哭,連胖子這種人都在普通碑前嚎哭溼了衣裳。還有誰能忍住眼淚?
王心怡哭了很久,邊哭邊說着親孃的好。
人總喜歡失去時候,纔會想起失去了的是多麼的好。
匿一個字也沒說,他說不出來。他只能靜靜的聽。
聽就是最好的安慰。
王心怡在他的懷裡越哭越小聲,越說越小聲。
人哭完之後總容易累,容易累就容易睡着。王心怡就睡着了。
匿的懷裡她感到安全,失去了至親,至少還有個懷抱。
匿靜靜的看着安睡的王心怡,臉上梨花帶雨,淚珠都還掛在睫毛。
匿輕輕的將她淚珠坲去,抱着她的手緊了些。
若是可以,我希望能幫你承擔你的痛苦。匿對她說。
一個晚上,匿抱着她靜靜的坐在崖邊。
他是她的枕頭,也是她的被子。
但天是會亮,所以天空開始肚白時她醒了。
她慢慢掙脫開匿的懷抱。
“你醒了?”
“你一夜沒睡?”
“你在睡。”
“謝謝。”
匿一笑,我希望你能笑笑。
王心怡肌肉僵硬的揚揚嘴。不想笑的時候,笑起來是最難看的。
匿看的心裡一疼。
“走吧。回去吧。這裡涼。”
王心怡點點頭。
匿走的時候握起了王心怡的小手。
王心怡沒有掙扎,心裡也沒什麼波瀾,因爲沒有人會在娘去世的時候還能蕩起一圈波瀾。
回到小院,王心怡回房,匿也回了房。心情沉重的時候有時會很容易做夢。
匿就做了個夢。
還是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
還是那道沙啞的聲音。
“這個世間充滿了罪惡,你還不拿起手中的劍殺光這世間罪惡的人?”
“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
“嗯,你是誰?”
“我是匿。”
“你是匿?”
“我是匿。”
“那我是誰?”
“你是我。”
“我是你?”
“對。你就是我!我也是你。”
“你出來。”
“出來就出來。”沙啞的聲音說完便是一道強光。
匿眯着眼看。
強光站着個人。
這個人一襲黑衣,長的很普通,卻讓匿瞳孔一縮。
這個人很熟悉,因爲這個人跟自己長的一模一樣。
這個“匿”說:“是不是很吃驚?”
匿說:“是。我怎麼會有兩個我?”
“匿”說:“你本就不是一個人。”
匿問:“那我是什麼?”
正當“匿”要說話之時,“匿”不見了。因爲匿醒了。
沒有人會無緣無故醒,要麼睡到飽了,自然醒,要麼就是有人吵醒。很顯然,匿沒有睡飽。
匿休休在他身邊一直叫他。
“公子,公子。”
匿坐起身,說:“什麼事?”
匿休休說:“凝兒姐姐和心怡姐姐走了。”
匿一驚。雖然早有準備,但一下子人走了,心裡不免有些空落落。
“什麼時候走的?”
“早上。”
“有沒有留下什麼?”
“有封信。”
“拿過給我看。”
匿從休休手裡拿過信,展開一開,只有幾句話:君見字如唔,心怡早前說過要走。因不忍離別之痛,故不辭而別,望君勿怪。
若君有所悟,心怡在十里長街相候。若君不悟,心怡絕不擾君清眠。
匿幽幽放下信。喃喃道:“我本想隨你回去,怎不知你先走一步。我的心意,早上不就已經行動了嗎?”
匿休休問道:“心怡姐姐說什麼了?”
匿看着匿休休,說:“心怡姐姐說,你要好好跟着二先生講規矩。不然,心怡姐姐下次見你,便不和你玩。”
匿休休吐了吐舌頭,說:“真當我三歲小孩?淨拿這些糊弄我。”
匿和休休鬧了兩句便叫他出去了,心頭上的人走了,誰也會沒什麼好心情。
既然她走了,那自己便去找她吧?不行,現在還太早,如今她是回家奔喪,自己一個外人去算的什麼?而且王家一向仇恨書院,自己去估計沒什麼好臉色。
只好願姑娘一路平安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