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典吏是我原創的人物,部分設定參考大大的主角,大大沒有交代在主角到葫縣前,葫縣是否曾有過典吏,可能跟大大以後的劇情會有所衝突)
當華鄉長正在大談政治哲學的時候。王典吏邁着頗爲沉重的步伐回到了吏舍,剛到住處門口,門就“吱呀”一聲從裡面打開了,只見一清麗無雙的紅衣美人聘聘婷婷般立於屋中,臉上帶着淺笑看着他。
“月舞!”王典吏驚喜的叫了一聲,將女子緊緊地抱了起來,陽光從窗棱的縫隙中射進來,將兩人籠罩在一片明亮的光霧之中,彷彿與世隔絕一般。
“沒羞沒羞,”打開門的年輕女子,用手指颳着粉臉,打趣道:“舞姐姐你這樣不講究男女授受不親了?”
女子兩頰緋紅,羞臊地把臉埋在男人的懷中。
“翠瑤表妹就別逗舞兒了。”王典吏愛呢地輕撫烏黑如墨的長髮,“葫縣驛路這段時間不安全,我本想到鹿角鎮去迎,誰知你們已經到了。”
“都是舅舅前後打點,我們才能到這裡。”女子擡起頭。
王典吏擡頭瞥見站在陰影裡的老人。
“福伯,如果不是您,我和月舞就要天涯海角了,我欠您的。”王典吏放開了月舞,走到老人面前抱手一躬道。
“王公子,只要舞兒能過的幸福,我這把老骨頭不礙事。”福伯稽禮道:“但我不能在此久留,否則水家要懷疑我了,舞兒王公子,保重!”
“翠瑤你來送送福伯吧。”福伯走到門口,突然地對小姑娘說。
“啊?讓舞姐姐送吧,您可是他長輩,而且……”翠瑤一臉不願意:“而且我還沒跟表哥說說話呢。”
“讓你送你就送,傻丫頭。”王典吏說道:
“好吧,但是我要買吃的。”翠瑤不樂意地嘟着嘴
“好,好……”福伯回頭看了一眼還抱在一起的兩人,一臉含笑地帶着翠瑤離開了吏舍。
看着一老一小的身影消失在門外,王典吏好奇地看着屋內貼滿了喜字,牀上都換大紅的被褥,一對龍鳳紅燭映着兩人滿屋**。
“這……這是什麼意思?”
“晨哥哥,”月舞柔柔地說:“自從我們成親後,你就匆匆赴任,連房都沒圓……”
“難道你爹同意了?”王晨驚喜道。
月舞上搖了搖頭。
原來兩人竟是私定終身!
王晨微不可覺地嘆了口氣:“委屈你了……娘子。”
女子滿臉含羞,頭靠在王晨胸膛上,這才柔柔地回道:“相公。”
懷中女子布衣荊釵,樣貌更談不上絕美,但是這種百依百順的柔美,卻更加我見猶憐,這一聲相公,王晨立馬輕了幾分。
扶着挨牀坐下,兩人依偎在一起,聽着彼此的心跳。
“什麼時候到的?”許久之後,王晨打破沉寂
“昨晚就到了,福伯知道你的屋子在哪,所以就直接帶我們進屋了,我和翠瑤花了一整晚的時間裝飾了這間婚房,不錯吧。”女子洋洋得意的看着**:“結果等了一晚你也沒回來。”
王晨微微一愣。
因爲知道孟慶唯擬了一份名單,要將非孟慶唯親信的人調去看城門,其中有幾個人和王晨頗爲投緣,所以拜託到王晨頭上。
爲了說服花晴風,他在縣衙裡準備了一晚沒有回吏舍,沒想到被華鄉長連同孟慶唯一同趕出來了,準備的材料都沒用上,卻耽誤了與佳人相會。
“我本來以爲我有了官身,你父親就會同意你我的親事,可是沒想到他依然固執。”王典吏有點鬱悶。
雖然月舞不計得失,私定終身,但封建時代,講究父母之命,自由戀愛有個統稱,叫“淫奔”……
雖然在葫縣這裡,禮數不大管用,但小登科卻沒有父母的祝福,依然是一種遺憾。
“我父親一心想把我嫁給黃管家,相公已是官身,我父親卻見錢眼開,只看重那黃家的彩禮。”談起父親,女子不由地一嘆。
黃家三代前曾出過朝廷的大官,雖然這三代無一人再能中舉,但黃家依然是當地大戶,良田連阡陌。
她父親和大舅子福伯都曾是黃家的賬房,後因大房分家,他二人與二房關係匪淺,便自立了門戶。
他父親看中的黃大總管是黃家的家生子,雖是一個僕人,在當地是僅次於黃家大老爺的人物,手下掌握着一百多號壯丁不說,逢年過節黃家給的賞銀就達百兩,更遑論每年經他手的數千銀子。
王晨也是知道黃家的,他就是在月舞的家鄉遊學時,才與月舞相知相戀。
黃家家大業大,連黃家區區一個家生子,說句話,縣令縣丞也要給面子。
而王晨這個年俸只有幾石、不入流的典吏,連官都不是,自然入不了岳父的法眼,更何況他與月舞相戀時,他只是一介秀才。
再說既便能轉官又能如何?明朝重典治吏,地位再高,官身說沒就沒了。即便能做到致仕,下代考不上進士,做不了官,家勢很快就敗落了,除非坐到內閣首輔那種地位。
而且地主的地是可以繼承的,大地主的勢是可以繼承的,家生子只要抱好主子大腿,無論是權勢還是財富,前景都是遠超下層官員。
月舞的父親趨炎附勢,寧代代當大地主家的奴僕,也不願做普通官員的泰山,
當然這也僅指像花晴風、王晨這樣只有官身,身家卻一窮二白之官,明代許多官員身爲高官同時也是大地主。
幸虧有福伯出手,也就是月舞的舅舅。
福伯月舞的父親非常不屑,常說寧爲雞頭不爲鳳尾,不想抱黃家的大腿。
所以王晨赴任之前,他將王晨的表妹留下,就是爲了玉成這段姻緣。
“娘子,現在天色其實已經不早了,”王晨沒有理睬外面早九點鐘的太陽,壞笑道:“而且爲夫在縣衙工作一整晚,已經非常疲乏了。”
說完王晨色眯眯打了着月舞,月舞臉一下子漲紅起來,只能柔柔道:“一切依相公……”
王晨輕輕一拉,兩人便躺倒在牀上了…………
“這裡的簡直就是無政府主義,朝廷應該派來個軍閥,而不是文官!”華慶峰彈了彈文檔,對着花知縣大喊。
後者則無奈道:“不知道你是怎麼看出來的,我看着沒有什麼問題。”
“這些文書都被人修改過,但是並不高明。”
華慶峰並非智商超羣之人,也沒有練就火眼金睛,但是好歹做了數年的基層工作,整天與文書打交道,更何況明代的文書都很簡單,而葫縣這種小縣的就更簡單了,基本就是流水賬,而經驗告訴他葫縣文檔中的問題太大了。
這刑獄案件大量積壓,破案與其指望捕快,倒不如指望犯人自己鑽牢裡去。
而被關押的犯人則是遲遲未能判決,居然還有被關押數年犯人沒有定罪!
這辦案效率足夠讓任何一名公安廳長把局長掐死。
還有這個徵稅賦,數額幾等於零,這還是明代沒有負數的概念,但是華慶峰怎麼看都覺的總額都應該是個負數。
“你看這裡,李家寨被打死一人七人輕傷,行兇者張三王五。高家寨兩人重傷四人輕傷,行兇者張三。”
“這有什麼不對?”
“不對大了,這張三一個人,居然在同一時間、同一地點把高李兩家十五個大漢打死打傷,然後還能毫髮無損地從容逃脫。他是武林高手,還是修有仙法?”
花知縣被堵的啞口無言。
“還有葫縣城內聚衆鬥毆,當街行搶的李四在被砍頭後,又在**良家婦女,被打了二十板子,這轉世好漢還要十八年呢!”
“再有李家寨納糧二百石。”
“這不少了,王寧爲自個政績時還真有兩下子。”花知縣不以爲然,他一直認爲稅賦難徵只是王寧從中作梗罷了。
“是嗎,那麼同年李家寨遭春旱,從府衙借二百石是怎麼回事?”
“這不還上了嘛……”
“這本事還真是大,春天旱到要借糧維持,秋天就能還上。而且看上去是還上了,爲什麼用的是上繳的稅糧?”華慶峰揉着睛明穴道:“這根本是爲了做假衝賬。”
“你居然能看出來。”花晴風頗爲驚訝。
當然能看出來,稍微有點現代邏輯的人就能看出來,可是花晴風讀的都是四書五經,研究的是經義策問,商人乃是賤業,儒生豈會去研究賬目。
但是明代的賬目還是很簡單的,其實就算沒有學過在基層幹上幾年,也能無師自通,但進士要麼候闕,要麼上來就是一縣之主,哪有機會累積經驗。
所以花晴風的悲劇也是讀書人的悲劇,更是國家的悲劇。
“不過我們也是頗有收穫。”見葫縣知縣情緒低沉,華慶峰安慰道:“從簽押來看,就知道孟慶唯和王寧的地盤在哪,然後再看看經辦人員,就知道誰是他們的親信,誰不太服從他們。”
“這麼簡單?”花晴風有些不相信。
“當然不可能這麼簡單,從這上面我們只能知道大體情況,對這些吏員還要去分析甄別,”華慶峰說道:“但是隻知其一比一無所知要好,關鍵是孟慶唯王寧他們以爲我們一無所知,這就讓我們手中握有優勢。”
採集信息再進行分析幾乎是門現代學問,需要對法律、財政、經濟、會計都有所涉獵,分析——對於二十一世紀的中國人幾乎是一種本能,大家和普通人的區別僅在於獲取信息的能力。但古代讀書人就沒有這種本事了,要不然清末的紹興師爺能憑藉那點微末的分析能力橫行官場?
“那也沒什麼用,還是對付不了孟、王二人。”
“聞言,華慶峰不由地用鼻子哼了一下:“人望、知識、人脈、權力是一點點累積起來的,厚積薄發纔是正道,就想一下子達到目的,真是鍵盤革命家。”
話說古代讀書人好高騖遠的個性跟鍵盤革命家還真像。
“比如這個王晨王典吏,嗯,真有意思。”看着手中材料,華慶峰不由地露出一絲微笑:“他居然和孟慶唯沒有任何過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