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九小心地把碗筷收拾起來,卻見到老爺從外面進來,忙放下手中的東西,低着頭目視腳尖。
“你放下吧,我還沒吃完哩。”華慶峰對面前的小僕役說道。
明代人一天吃兩頓飯,不過花晴風畢竟是知縣,所以下午還有道點心,可仍然讓二十一世紀的人不適應,老是感覺有些飢餓。
“是的,老爺。”蘇九慢慢地退出房間。
“老爺還在用膳?”背後傳來一聲戲謔口氣的詢問。
轉頭一看,發現是僕役中的老大,此人稱蘇大,是蘇家的家生子,僕役普遍認爲他是蘇家爲照顧女兒、兒子派來的心腹
蘇九哪敢磨嘰啊,趕緊點頭應道。
“哼,自從來了蘇家,這窮書生就懂的吃”蘇大一臉不以爲然:“你以後也不用那麼敬着,知道嘛。”
這老爺自從娶蘇雅就從沒有硬氣過,雖然成了朝廷的大老爺,但是家中連僕役都看不起他。原因無他,誰讓花家窮呢。
但是這個僕役也是指蘇大這級別的,像蘇九這樣小廝要踩到老爺頭上,不用花晴風,蘇雅就打死他了。
“聽明白沒有”蘇大不知道犯了那門子神經,依然不依不饒地要他表態。
“哼!就是讓他看出這家是誰當的,一個窮人還想當富人的家?”,見蘇九默不作聲,蘇大一把揪起蘇九的耳朵,疼的蘇九鼻子眉毛就處在一塊了:“聽明白了嗎!”
“明白了,明白了。”蘇九趕忙邊揉着耳朵邊點頭:“萬一小姐看出來怎麼辦”
花晴風家的下人主要都是蘇家或聘或買的,所以私底下一直保持稱呼蘇雅爲小姐。
“這花晴風也不知道抽了什麼瘋,早上居然敢那麼幹!”蘇大恨恨地說:“就是要讓小姐看出咱們對他的不敬來。”
“可……可他畢竟是姑爺啊。”片刻後,又聽到蘇九小心地回道。
蘇大大怒道:“記住,他能耐再高也就是咱們蘇家的蔑片相公,一個窮學生怎麼能配的上富家小姐,小姐就是在他這裡寄養,說不定哪天就有能配上的英雄出現了,就把這窮光蛋像塊破布扔了,記住嘍,這就是窮人的命!”
說完轉身離去了,蘇九站那裡納悶:今天怎麼了,大佬們一個個都發瘋。
其實蘇九不知道,別看蘇大咬牙切齒地,其實他心中別提多高興了。
蘇雅嫁給花晴風后在一直相敬如賓,但是暗地裡卻一直看不起丈夫,雖說跟花知縣性子有關,但是根子上還是在花晴風當年在蘇家支持下才能讀書,並最終金榜題名。
這世上衣食無憂的讀書人很多,但是能金榜題名的能有幾個,但是蘇家依然認爲花晴風能當官全是他蘇家的功勞,至於十年寒窗……有什麼了不起?
這點在蘇循天身上表現的尤爲明顯。
正因爲主子這個態度,所以蘇家僕人們對花晴風既不敢得罪也不會尊敬。
這讓欺貧重富的蘇大渾身不得勁:如果蘇家對這個女婿尊重有加,他這心思也就熄了,甚至奴顏婢膝去阿諛花晴風;如果蘇家蔑視花晴風,他自然也會上躥下跳踩在女婿頭上,顯示他對蘇家的忠誠。
可是這樣不上不下的,蘇大實不知如站隊。但他又是那種嫌貧愛富之人,乖乖地當個僕人可不是他的未來。
現在好了,那個軟弱的窮惜大早上不知道發什麼瘋,把大小姐軟禁在屋子裡,這勢必激怒高傲的蘇雅,想到花晴風未收房的通房丫頭,胯下就一陣火熱,心中的忠誠更加堅定了。
突然,前面一個人影閃過,蘇大趕緊上前行禮:“大少爺……”
“這個狗奴才。”花晴風難得的爆了粗口,一副要衝出去扁人的樣子,可實際上如果他有身體,根本不會出去。
剛纔外面的聲音,蘇大根本沒有避諱屋內的意思,甚至說他就是要花晴風聽到,來表明立場。
“真很正常,店大欺客、奴大欺主,既然你一朝依靠蘇家解決了衣食,便終身擡不起來,話說回來幸虧你不是入贅。”華慶峰一副不以爲然的樣子,贅婿在家中地位有多低,看看封建社會的女人地位就知道了,甚至還有過之。
“可他不過是個僕人,竟敢這麼對主家,不怕律法森嚴嗎!”
“正因爲是僕人才急着跳出來,所謂皇帝不急太監急嘛。”淡淡地放下筷子,蘇大惡奴欺主不奇怪,但華慶峰奇怪的是他追的小說中,並沒有蘇大、王典吏的出場,而且花晴風的僕人也沒有對他這種態度的,爲何自己就遇上了?
這可能是劇情還沒有到他們出場之處,但是王典吏已經是過去式了,未來出場可能性太小了,因此華慶峰猜測更大的可能是,自己穿越的世界自動將劇情圓過來了,畢竟人構建的小說世界是不可能面面俱到的。
那麼蘇大很可能是不敢跳出來,沒有蘇雅的支持,他還沒那個膽子。這麼說自己將蘇雅囚禁的做法,應該就是導致蘇大跳反的原因,畢竟花晴風是不可能這麼做的,既沒有這個賊心也沒有這個賊膽。
想到這,他看着花知縣的眼光便有點歉意了,這些事情畢竟是他搞出來的,究其原因是他完全把蘇雅當成拖自己後退的外人。
“咳咳,”清了清嗓子,華慶峰正準備做個道歉,突聽外面有人說道:“姐夫,有空嗎!”
來者不善吶,華慶峰剛不假思索地回一句:“沒空”,外面這個人便推門進來了。
來者正是蘇雅的弟弟蘇循天,只見他仍然一身書生打扮,但是衣襟敞開,衣冠不整,脖子上居然還有吻痕。
“這個蘇循天怎麼如此魯莽。”花晴風惱怒的說道,自從他變成這幅樣子後,倒是敢說敢言了。
倒杯水放在桌子上,華鄉長隨手一指某張凳子,便坐了回去。
蘇循天抿了抿嘴,便坐在那張凳子上,大口大口地喝水,他急匆匆走了一大段路,頗有些口渴。
一時間屋內安靜下來。
喝完水,蘇循天轉過頭來說道:“我聽說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姐夫,我想跟你確認一下。”
“你是問我將你姐姐關進房間的事情。”
“這麼說是真的了,花晴風你敢……”蘇循天從凳子上蹦起來:“如果沒有蘇家,焉有你今天!”
極怒之下
花縣令一聽立刻軟了下去,剛纔他還一副一家之主的做派,現在癱在後面的椅子上,自言自語道:“是這個傢伙做的,不是我的錯,不是我的錯。”
“沒什麼,”華慶峰聳了聳肩:“夫妻吵架嘛,很正常,牀頭打架牀尾和。”
蘇循天聞言大怒,猛的一拍桌子,杯兒碗兒的便叮叮噹噹的跳舞:“沒什麼?花晴風你當年窮困潦倒,不是我父親看你可憐才把閨女許配給你?”
合着因爲可憐啊,那街邊的乞丐看着也蠻可憐的也。華鄉長心裡想着,卻沒有說出口,又不是他的事。
“結果呢,你恩將仇報,只給我這麼一個小官做不說,還敢囚禁我姐姐,”蘇循天接着說:“你上京趕考,行旅住宿誰給你的銀子?你讀書吃飯,是誰供你書籍麪食?沒想到你不思回報,卻趕出這等事。我早就說了像我姐姐這般美人,即便是富貴家當妾,也好過給窮人做妻!”
“我已經跟你姐姐道過歉,你姐姐也責罰過我了,用不着你這個大舅子主持正義了,”看着蘇循天越說越過分,華慶峰不禁出言斥道:“而且你這麼說不僅污辱了你姐夫,也污辱了你姐姐!”
古代做妻和做妾差距極大,妾就是一件東西、玩物,一些士大夫沒錢逛青樓了就賣個妾,興致來了甚至換着玩玩。
做妻可就不同了,她在社會的地位低是相當於丈夫而言,像蘇雅乃朝廷七品外命婦,在服裝、出行甚至對地方行政上都有特權,甚至孟慶唯王寧見她都要行禮的,前提是花晴風沒有被架空。
因此妻對妾也可以任意處置,家裡沒米了賣個妾都不是什麼事,妻在沒有“七出”理由不能離婚。這也是書中另外一個反派——徐伯夷爲了離婚,虐待自己老婆的原因,妻的地位不同,離婚需要兩人同意。
當然主角例外,主角嘛,後宮必須和睦,必須心甘情願,再怎麼樣的妒婦入了主角的後宮,也只會想:只要他對我好,我就知足了。
可是華鄉長轉念一想,蘇循天以後很可能充當蘇雅與主角後宮的橋樑,他會有這種想法也不奇怪了。
自覺失言,蘇循天也不好意思繼續訓斥“負心人”了,一時間竟僵在那裡。
忽聽外面有一女聲說道:“老爺,夫人說天色已晚,您該歇息了。公務繁忙,別累壞了身子。”
一個粉衣少女俏生生地立於門外。
蘇循天嘴裡嘟囔了一句,便乖乖的離開屋子。
只見少女對他輕施一禮,又道:“夫人還說,大少爺要勤於讀書,不要再留戀煙花之地。”
蘇循天臉上一紅,擺了擺手便離開了縣衙。
見話已傳到,少女對屋內再施一禮,也回到蘇雅房間裡了。
“是夫人的貼身丫鬟。”花晴風見此女一來,知是蘇雅來解圍的。
花晴風的宅邸並不大,所以大聲喧譁會傳到蘇雅耳朵裡,也並不奇怪。
注視着兩人離開,又回頭看了眼花晴風,華鄉長心中頓感悲哀:花晴風這軟性子也不全是天生的,長期生活在蘇家的強勢之下,大多數人都會如此。
“看來我同情花晴風,跟他的名字、職位都沒有關係,真正的原因還是他身爲屌絲卻娶得白富美,是爲屌絲男們的夢想,卻被一後宮王翹牆角。”
嘆了口氣:“屌絲逆襲白富美,真的那麼簡單?即便娶回了家,即便沒有暖男虎視眈眈,僅在其孃家的強勢面前,就能把屌絲全部努力給抹殺掉。”
“連小說裡都是劫貧濟富,”華慶峰低聲自語道:
“這個世界就不能給屌絲一個的撫心之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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