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臺之上,碎霧飄渺,逆風混亂。
謝琅琊整個左臂都被震得發麻,緊握的手掌像是生了根一樣,死也不放。
若葉下衝的身體生生停在半空,祥雲繞身,雲光飄渺中露出一雙冷酷的眼睛。
他的這一招,能在十丈之外將一棵百年生的粗壯古樹震得粉碎,卻……
被謝琅琊徒手握住了!
而且真氣正在急速熄滅,這一招就這樣被化解了……
謝琅琊只覺左臂充滿了邪門的力道,每一寸血脈都快要漲破似地發熱,緊握的五指鼓起尖銳的指關節,像是猛獸的爪子。
“撲哧——”
忽聞一聲漲破,風中瀰漫開一股細碎的血腥味。
一股溫熱滴落在謝琅琊手上,他一看,若葉的手生生被他攥破了傷口,裂開一個血肉模糊的小洞。
謝琅琊皺了皺眉,卻沒有鬆手,擡頭與若葉四目相對:“導師……”
這聲音……
謝琅琊愣了一下,自己的聲音……簡直像是猛獸的磨牙聲般,冷得讓人恐怖。
若葉像一塊石頭般,死死盯着他。
“謝琅琊。”他動了動脣角,聲音沙啞:“放手吧,真氣已經熄滅了。”
謝琅琊看向自己的左手,藍光已經完全消散,嗡嗡的震動也停止了。
若葉的血已經凝結了點滴血皮,黏在自己手上。
謝琅琊緊了緊眉眼,低頭看了一眼領子,小咕沒有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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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這是……
“放手可以。”謝琅琊覺得自己有了跟若葉對話的資本,紅瞳中閃爍着詭異的冷光:“導師不可以再動手。”
若葉眯了眯眼睛,圍繞周身的雲光逆轉,發出警告般刺啦啦的風聲:“跟我放話,是嗎?”
謝琅琊不能表現出退縮,他不確定他擋住了若葉的這一招,究竟是運氣還是什麼,能不能來第二次。
“不是。”他淡淡道:“但是我覺得導師現在很痛。”
“若葉師兄。”紫芙的鶯聲突然傳來。
若葉冷冷擡眼,紫芙看着他的眼睛,十分沉重地搖了搖頭。
“呼——”
風聲一卷,謝琅琊周身壓力一鬆,只見若葉凌空一轉,想要抽身。
謝琅琊借勢鬆手,因爲握得太緊,兩人的手分開時,都粘連撕去了一層皮肉。
若葉抽回手來,宛若仙鶴落下雲端,白衣飄然,後翻落在地上。
謝琅琊還跌坐在地上,左手微微痙攣,他看着自己的手掌,眼神沉得像最黑的黑夜。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身邊走過,他擡起頭,看見紫芙一陣香風似地走到若葉身邊,狀極關切。
“若葉師兄……”紫芙斜過眼角餘光,瞥了謝琅琊一眼。
若葉託着自己軟塌塌的手腕,整隻手被謝琅琊握碎了幾節骨頭,筋脈也受傷了,血洞還在呼呼冒血。
他盯着謝琅琊,看少年吃力地撐起身子,那種發抖的程度,一定是忍着巨大的痛楚。
“喂,謝琅琊。”若葉擡了擡下巴,用眼瞼看着謝琅琊。
“呼……”謝琅琊有些眩暈,搖晃了幾步,勉強站穩:“導師還有什麼事嗎?”
透過凌亂雲光,少年的姿態挺拔得像是一棵風雨不折的青松。
“那種氣勢……”一旁的紫芙眯起杏眼。
“這事沒完。”頓了頓,若葉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冷酷:“仙元丹的事,我們會查清楚的。”
謝琅琊微微側頭,用一隻眼睛集中冷光:“在那之前,請若葉導師不要再胡亂動手了。”
“哈。”若葉冷笑一聲,握緊了綿軟的手腕:“滾回去吧。”
謝琅琊握住痙攣的左手,頷首鞠了一躬,轉身走下高臺。
腳步還有點踉蹌,差點踩空一級臺階。
若葉眼看着謝琅琊在跌倒的邊緣一收身子,穩穩站好,繼續走下臺階。
那種靈敏的程度,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拽着他,保護他一樣……
“紫芙。”若葉看着謝琅琊漸行漸遠的背影,劇烈的痛楚讓他脣色有些發白。
“師兄……”紫芙扶住他,軟語幽香。
“剛纔如果再動手,我有多少勝算?”若葉轉過頭,看了一眼紫芙淡紫色的杏眼,瞳子深處隱約有一圈法紋形狀。
紫芙所修煉的法眼,能夠看到一定空間內真氣流動的景象,真氣的走向和強弱,無聲無息中,都被她捕捉。
她闔上杏眼,又睜開,朱脣貼近若葉,在他耳畔吹氣道:“也許,他會殺了你。”
一陣酷寒的風從高臺之上倏然席捲落下,一路直吹,拍打在已經走遠的謝琅琊後背上。
“嘶……”謝琅琊扭了扭頸子,像是有蟲子在後背上爬:“你這怪物……剛纔又動了什麼手腳?”
咽喉處的皮肉一抻,擰成一道雪白筋肉,頂端裂開一個圓圓的眼珠:“我只是拍開了他拖着你的手,速度很快,我確信他們沒看清楚我。”
謝琅琊嘆了口氣,舉起左手,掌心一片淤青:“那這個呢?你把若葉導師的手撕開了一個血洞,那個冰山人肯定不會放過我的。”
小咕歪歪頭:“這個不是我做的。”
謝琅琊腳步一停,四下看了看,只有被風吹得沙沙作響的樹葉包圍自己:“什麼意思?”
“還記得我說,我寄生在你身上,是因爲你對我發出了難以抗拒的磁力嗎?”小咕伸長了筋肉,大眼珠貼在了他的左手上,又回頭看着他咽喉處的傷疤。
那傷疤已經成形了,是某種花紋。
“那又怎樣?”謝琅琊皺了皺眉,沉吟一下,忽然看向左手:“你說的磁力……”
“你之前不可能察覺的,因爲你一絲真氣都沒有。”小咕伸出小手,拍了拍他的左手:“但是我能感應到你身體最深處發出的信號,即使不用真氣的傳導。”
“我的左手……”謝琅琊撫摸過整個左臂,沒什麼奇怪的觸感,可是心裡越發覺得詭異。
“有了我的寄生和那一千顆仙元丹的激活,現在,它甦醒了。”小咕對着謝琅琊的左手說話,好像那左手有意識能聽懂般。
“它?”謝琅琊覺得頭皮發麻:“你可別告訴我,我自己的左臂是什麼怪物……”
“是一樣的感覺。”小咕突然道。
“……啊?”謝琅琊正心裡沒底,聽到這麼沒頭沒腦的一句話,皺眉握住筋肉把小咕拽到眼前:“什麼?”
小咕的大眼珠直勾勾看着他,像是能把人扒得只剩一副白骨:“我從「黑暗之地」出來時,所吸收的能量,以及對自己殘存的認識……”
“我知道,你是個惡魔。”謝琅琊點點頭,一股冷氣已經開始從腳底上竄。
“那個,”小咕扯出一截筋肉,指向謝琅琊的左手:“也是這樣的感覺。”
“……惡、惡魔?”謝琅琊有些發抖。
小咕轉過身子,看着左手:“是一截惡魔的手臂,好厲害,要好好利用。”
“好……厲害?”聽到小咕讚歎的語氣,謝琅琊張大嘴,一巴掌把它拍得擰了幾個螺旋:“我的身上怎麼可能會有……有這種玩意?!”
“爲什麼你總是懷疑既成事實的東西呢?”小咕把螺旋都擰回來,大眼珠一轉:“既然這樣,再告訴你一件事好了。”
“別說!”謝琅琊只覺不好,他現在什麼也不想知道。
小咕沒有理他,伸出小手,指着他的咽喉:“那個,跟孕育我的卵球,是一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