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吧你笑吧你笑吧!”石安琪胡亂的踢着腳,她一邊哭一邊嚷嚷,“我今天聽到你打電話了,我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爸爸那麼偏愛你,他肯定都告訴你了!你想笑就笑吧!我已經準備好了。”
石安琪跟瘋子似的胡亂甩頭。等她的動作緩慢下來,我這纔在她身邊坐下。石安琪想躲我,可她已經是在牆角里了。伸手抱着牆壁,石安琪滿臉的堅貞不屈:“石小樂,你幹嘛?你坐我這麼近,是想打我是嗎?其實你不說我也能知道,你是準備把我以前笑話你的那套說詞都還給我,是不是?”
“是啊,我是打算把你以前的話都還給你。”我的腦袋靠在牆壁上,輕笑道,“我們來回顧一下,以前你都是怎麼說我的呢?你說我是有娘生沒爹教,還說我是野種婊子小雜碎。你說我媽是個睡爛大街的賤人,所以才生下我這個小賤人……”
我只是說了幾句,石安琪已經受不了。抱着膝蓋往回縮,她緊緊的貼着牆壁。客廳的吊燈開的很亮。我看到她眼角不斷的垂淚。斜着眼睛看我。石安琪悶悶的說:“以前我怎麼罵你的,你現在就可以怎麼罵我了。你現在得意了?你現在滿意了?不過石小樂你別忘了,咱倆的情況差不多。你罵我,也等於罵你自己。”扔匠有弟。
“老實說啊,得意倒是沒有,解恨確實有一點點。”我盤腿坐好,坦白道,“可我感到解恨,卻不是你以爲的理由……我是覺得啊,你終於能體會到你說這話時我的心情了吧?經過這次事情之後,也許你能變的成熟一點。不要再隨意的拿別人的出身或者是身世肆意的攻擊謾罵,那樣只是會讓旁人發現你沒教養。”
石安琪把鼻涕蹭在睡褲上,她鼻音很重的哼了一聲。我們兩個只是這樣坐着,好長時間都沒有人說話。
“石小樂。”就在我以爲自己快要睡着時,石安琪突然問我,“當年,你知道家裡的事情時……你是怎麼處理的?”
我閉着眼睛不說話,石安琪粗魯的推了我一下:“我跟你說話呢!你咋一點禮貌都沒有?”
“沒禮貌的是你吧?”我端坐在地上,挑眉看她,“既然你想跟我聊心事呢。你就拿點誠意出來。雖然咱們兩個沒有血緣關係,可我畢竟比你年紀大。叫我一聲姐姐,不難爲你吧?”
石安琪看了看我,這對她來說比登天還難。她不罵我已經算是好的了,敬語基本上是沒用過。
“哎,人到了一定年紀啊,就容易犯困。”我站起身,作勢回臥室,“我不是太有心情安慰一個沒禮貌的孩子,有那時間,我還不如自己哪兒涼快兒哪兒呆着去呢!”
“哎哎哎!你走什麼啊?”石安琪抓住我睡衣的褲腿兒,她急了,“石小樂,你要是趕走,我就到你臥室門口哭去。我讓你一晚上睡不着覺!”
我非常浮誇的抖了抖肩膀:“我的天吶!你嚇死我了!我好怕怕……我看你還是省省吧!有哭的功夫,你還不如對我禮貌些。我心情好啊,我就多和你說點。”
石安琪仰視着我,她似乎在掂量合不合算。下了好大的決心,她這纔不情不願的叫:“姐姐。”
“聽不到呢!”我故意逗她,“再叫大點聲。”
“姐姐!”
石安琪像是報仇似的,這聲“姐姐”她完完全全是閉着眼睛喊的。見她如此模樣,我感覺自己五臟六腑都順暢了。伸手摸摸她的腦袋,我誇獎說:“乖,聽話,姐姐給你買糖吃。”
“哼。”石安琪躲開我的觸碰,她對我的話不屑一顧。
我不再繼續逗她,而是又坐回到她旁邊。整理了下自己的睡褲,我問:“你是怎麼聽到這個消息的?”
“爸媽吵架啊,吵的很兇。”石安琪低頭看着自己的拖鞋,她像是個受傷的小獸,“書房的門沒關嚴,我站在門口……就都聽到了。”
我點點頭,輕笑:“跟我當年的情景差不多啊!只不過我們家當年沒這麼有錢,而且我不是自己聽到的,還有我姐姐。”
“我知道你姐姐,上次去你姥姥家,我見過她。”石安琪撇撇嘴,說,“石小樂,你姐姐挺漂亮的。”
我嘿嘿笑,頗爲自豪:“我姐姐漂亮吧?我小時候可羨慕她啦!眼睛大大的,頭髮絨絨卷卷,跟洋娃娃似的。以前我們兩個在院子裡玩,下班的大人都要和她說會兒話。有懷孕的婦女更是會把我姐姐叫家裡去,她們希望多看看,能生個像我姐姐一樣漂亮的孩子。”
“你接着說,”石安琪對我大姐驕傲的成長史並不是太感興趣,她追問道,“你知道你媽和我爸的事兒,你是怎麼辦的?”
我聳聳肩,說:“還能怎麼辦?認命唄!”
“不會不甘心嗎?不會生氣嗎?不會怨恨嗎?”
“會啊,當然會。”我撓撓下巴,說,“可是會又能怎麼辦?我當時比你還小呢!也沒有錢,想耍個性離家出走都不可能。只是每天眼巴巴的在家等着,等着家長回來。有時候回來的是媽媽,偶爾回來的是爸爸。以爲自己肯定是要跟姐姐分開了,跟爸媽其中一個生活了……可沒想到啊,親子鑑定的診斷出來,我不是爸爸的親生女兒。”
如果是之前的石安琪,她肯定會趁機奚落嘲笑我一番。不過此刻我們兩個人因爲共同遭遇而多了份惺惺相惜,她便只是沉默。
我安慰的拍拍石安琪的肩膀,她並沒有躲避。我笑了笑,說:“你是從小沒缺過錢,所以你不明白缺錢的感覺是什麼樣子。爸媽離婚後,爸爸就走了。我大姐出了國,我媽也有了新男朋友。經常在親戚家借宿,時常連飯都吃不飽。”
“你親戚很壞嗎?”石安琪終於展現了她少女該有的天真爛漫,“我記得爸爸說,你姥姥人很好很善良的。上次我們去你姥姥家,她也很熱情。拉着我的手聊了好一會兒,她還給我拿糖吃呢!”
我的親戚人不壞,雖然他們都看不起我媽做的那些事兒,但對我還是很好的。只是我從小寄人籬下,已經學會了看人臉色過日子。有時候能不麻煩人家,就不麻煩人家。所以有時候錯過了飯點,就謊稱自己在外面吃過了。
石安琪的年紀小,她又被保護的太好。突然得知父母感情變故的事情,一時間她很難接受。我的經歷雖然算不上經驗之談吧,但多少對她算是種安慰。聽我說說我的過去,她心裡多少能舒服的。
簡而言之,良言一語三冬暖,說白了還是要比慘。大多數人的心理活動便是這樣,只要知道你過的沒我好,我也就放心了。
我靜靜的講,石安琪靜靜的聽。我從小到大缺錢缺愛,唯獨不缺慘。像是初中的時候因爲舅舅舅媽吵架,我被舅媽大晚上的趕出來啦。像是我路過姑姑家想借用廁所,結果姑姑不認我,害的我直接尿褲子啦。像是被我媽男朋友嘲笑打罵覬覦偷窺,等等等等……雖然我的名字叫小樂,但我一直過着小慘的生活。
一直講到天亮,石安琪還是沒有讓我停下的意思。我說的口乾舌燥,指指桌子上的水杯:“給我喝口水,我好累。”
我是準備自己倒水的,沒想到石安琪卻主動跑了去。將整壺水都拎來,石安琪的心思還在我的悲慘事蹟上:“然後怎麼樣了?你舅舅發現你舅媽給你吃餿飯,他有沒有揍你舅媽?他們兩個離婚了嗎?”
“沒有呢!”我喝一大口潤潤嗓子,說,“我聽我媽講,我舅舅沒結婚的時候對她很照顧。可結了婚以後,我舅舅整個人都變了。只是惦記着往自己家撈好處,所有事情都聽老婆的……所以咯,這種情況,我只是個外人。人家夫妻那麼恩愛,哪裡會鬧不和。”
我喝完水,安琪把水杯接了過去。感覺出安琪一直用小眼神偷看我,我笑道:“想問什麼你直接問吧!咱倆你還在意啥?你說的什麼難聽話我沒聽過?現在已經算是很好了。”
被我說的有些不好意思,安琪笑的極其靦腆害羞。手掌反覆摸索着水壺,她說:“那個……我能問問神書安的事兒嗎?你們兩個真的分手了?”
我臉上的笑容散去,整個肌肉都僵住了。看我的神色難看,安琪連連擺手解釋:“我沒別的意思,我真的只是好奇。我特別特別崇拜神書安學長,我們學校的人都特別特別崇拜他……我實話實說哈!他和你在一起,我真的是很意外。”
“不僅你意外啊!我也很意外。”我唉聲嘆氣,和神書安分手可能是我人生中最慘最糟糕的體驗了,“雖然他不是毫無瑕疵的,但卻是最棒的男人。在我眼裡。”
石安琪忽然樂了,她半真半假的問:“既然你們兩個分手了,那我成年以後,我能追求他嗎?我真的很想試試呢!男神變男友,是種怎樣的體驗。”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