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公不作美。晚上十點,趙蘇漾刻意穿了條吊帶短裙要出門時下了場暴雨,電閃雷鳴的,電箱估計自動斷電保護線路,又停電了,直到十一點多雨才停。她急急忙忙出門,到了目的地來回走了兩遍,只收獲兩個大噴嚏。
“嗚嗚……明天繼續。”趙蘇漾披了件長袖坐在車裡,後座的明鵬還嘲諷她:“小趙,你不是說無論女的穿什麼衣服,有邪念的人都會下手嗎?你怎麼還穿得這麼引人犯罪?明天穿棉襖試試吧。”
“哼。”趙蘇漾不服輸地撇嘴。
“霹靂,一會兒你送她到家門口,看着她進門,一步不許少。”諷刺歸諷刺,面惡心善的明鵬還是囑咐道。
儘管昨晚才下過雨,第二天仍有些悶熱,到了晚上才涼了些。趙蘇漾依然穿着昨天的“戰袍”,他們普案處的車低調地在距離案發地很遠的地方停下,探員各就各位,她假裝搖搖晃晃的走向前方黑乎乎的路,時不時演技爆發還假裝乾嘔兩下,一副一碰就要倒掉的虛弱模樣。
你別說,將近十二點,一輛什麼車在轉彎進入這條路時忽然關掉了車大燈,藉着微弱的月光以二十碼不到的速度慢慢向趙蘇漾靠近,埋伏着的探員紛紛警覺起來,互相動了動,隨時準備應對突發狀況。
趙蘇漾聽見聲音後緊張地抿了抿脣,又儘量放鬆了肩膀,假裝渾然不覺。
車子在快撞到趙蘇漾時忽然停下了,駕駛座上下來一個人,不分青紅皁白快步走過去一手拉着她的手臂一手捂住嘴就往副駕駛拖拽,這跟前幾個受害女子描述的“先擊打頭部直到到失去意識”不太相符。
完蛋完蛋!趙蘇漾心裡大喊不妙,格鬥的本事被對方這麼幾下輕巧的擒拿就給化解得無影無蹤。被塞進副駕駛後她慌亂地伸手尋找粘在大.腿.間的一小瓶防狼噴霧,卻忽然覺得駕駛座那頭一沉,一個人坐了進來,警覺地抽出噴霧再轉頭一看,愣住了。
那人看也不看她,未熄火的車子忽然打了右轉向燈,從路中間往旁邊靠,不過十米就穩穩停在了道路一側。
“什麼情況?”霹靂哥低聲問。
“大家慢慢靠近,不要發出聲音。”明鵬指示道。
讓我們回到一個小時前。
“重案處,技術處,接羣衆報案,玄德區‘利仁園’發現一具女屍,請儘快安排探員、技術人員趕赴現場。”
重案處探長接到電話,查了查幾隊人馬各自名下的主辦、協辦案件,不得不打電話給正在休假的一隊長岑戈。拜月節,這種舉家團圓賞月的日子,打這通電話還真不好意思,可重案處就是這樣,十萬火急,無論什麼時候一個電話就得出勤。出勤之後,就意味這本該屬於你的節日和假期泡湯。
“利仁園?”岑戈聽到這個地名時沉默了一會兒,“好,我馬上調配人員過去。”掛了電話,他看看時間,從手機通訊錄中找到趙蘇漾的名字,按下通話鍵。
關機。
一般情況下,除非遇到特殊任務,否則刑偵探員是不允許關機的。
找到另一個人的電話,撥了過去。
“唉!看到你的來電,我就知道沒好事。”商鴻朗接起來就說。
“聯繫隊里正在休假的幾個人,馬上趕到利仁園和轄區偵查所探員匯合。我隨後就到。”
利仁園,趙蘇漾租住的小區,於十二年前建成並售賣,非學區房,屬長寧市中等住宅區,毗鄰幹休所,勝在安靜與綠化,兩棟單身公寓,若干棟由70-120平米房子組成的樓房,還有幾套複式別墅獨在一隅。
接下來一個電話,打給了刑偵中心車輛管理辦公室,得知今晚十點左右,普案處一隊明鵬、葛霹靂連續第二天申請出車,用車目的爲蹲守巡邏,去向爲銀本路附近的拆遷片區,昨天的歸隊時間爲凌晨1點20分。
他們會不會用引蛇出洞那一招?岑戈破天荒地沒有在第一時間驅車趕往兇案現場,而是擅離職守地去了幾起強.奸案的事發地。
所以現在,趙蘇漾看見岑戈冷若冰霜的表情,一時覺得在做夢,食指按在防狼噴霧上,剛纔差點就壓下去了。開口,音調都有點變了:“怎麼……是你?”
“你希望是誰?”岑戈熄火,左手肘搭在方向盤上,側過身問,“強.奸犯?”
趙蘇漾尷尬地乾笑兩聲。
岑戈的目光從她臉上往下移,只見那細細的黑色吊帶在鎖骨處微微彎了一個弧度,雪白的一片胸口肌膚中間一條暗色的溝壑,黑絲襪透出些肉色,底下似乎還穿着雙細跟的皮鞋。誘.惑的打扮配上她姣好的面龐,這不僅僅是引蛇出洞,更是引狼入室。
“即使四面埋伏,真的強.奸犯出現時你能保證安然無恙?”岑戈又問,他看過案管系統,幾個受害女子都說不清楚罪犯從何處而來,當反應過來時已經被打倒在地。埋伏着的探員不可能一有人靠近她就馬上衝出來,也就是說,她很有可能被襲擊、毆打,探員才能趕到身邊把罪犯制服。
“我有這個。”趙蘇漾得意地搖了搖防狼噴霧,“危險性我不是沒考慮過,所以提前就藏好了,因爲看見是你纔沒噴。聽說噴濺進眼睛裡很辣很辣,半天睜不開。反正霹靂哥他們埋伏在周邊呢,只要我拖延一點點時間,就能逮住罪犯。他如果敢動我,我就噴死他。”
岑戈一臉嚴厲,幾分像捉到作弊學生的巡考員,“有用嗎?”
“有用。”她搬到長寧時就搞了一瓶放家裡,至今沒用上,但還是十分有信心。
“是嗎?”他挑眉,又問了一遍。
對於不確定的事,被人連着問幾遍就會覺得心虛。
趙蘇漾果然心虛,看了看噴霧,左手小拇指不自在地搔了搔左邊太陽穴,“應該……有吧。”
“吧”字剛出口,她的後腦勺忽然被岑戈一勾,整個人向他倒去,他的脣先是壓在她的脣角,然後向中間一移,準確地封住了她微張的脣。他的右手依舊按着她的後腦勺,左手則摟住了她的背,帶着熱度的手掌貼在她背部裸.露着的、有些冰涼的肌.膚。
這一刻趙蘇漾才覺得,岑戈對自己可能不只是“不討厭”,他的強勢和溫柔夾雜在這個意料之外的吻裡,讓她的身體好像包裹在火焰中,驚懼又燥熱。她睜眼,依稀看見他鬢旁的短髮,閉眼,聽見自己有力又比平時快速許多的心跳。
他離開她的脣之前,又重重吻了一下,然後坐正身子,下巴指了一下掉在座位下的防狼噴霧,略低沉地問,“你還確定它在關鍵時刻能發揮作用?”
這種事後算賬的問法略流.氓。
趙蘇漾還沒回神,低着頭坐着,很是沉默。
岑戈看了她一會兒,無論她現在願不願意,他都不能再讓她當什麼誘餌。正要發動車子,她忽然說:“不行。”
“我絕不爲剛纔的行爲道歉。”岑戈一動不動,等她繼續說。
她轉過身面對他,“我不知道現在自己是不是執行任務的時候打瞌睡做夢——總之,親一次不夠,岑戈。”
小姑奶奶,真有你的。
岑戈再次把目光聚集在她的脣上,上脣正中脣珠飽滿瑩潤,脣角微微往上勾,方纔淺嘗,此時再一看,徒增出幾分意猶未盡。
“裡頭的人聽着!馬上停止一切行動下車!”
外頭一陣暴喝,幾道強光自四面八方而來,若干個黑乎乎的槍口正對岑戈的車窗。
“聽到了嗎,叫我們停止一切行動。”岑戈做舉手投降狀,遺憾地說。
趙蘇漾長長地嘆一口氣,打開了車門,擺擺手,喊道:“誤會了!”
明鵬謹慎地拉開車門一看,愕然,“這……你……岑戈?”
“啊?岑戈?”霹靂哥探頭一看,讓大家把槍都收起來。
岑戈對自己爲什麼出現在這裡根本沒有要解釋一下的意思,見趙蘇漾撿起防狼噴霧,作勢要下車,他伸手緊緊握住她的手腕,說:“不要再做無用功,你們要抓捕的強.奸犯今晚若真有行動,一早就埋伏在某處守株待兔了。現在,跟我回去。”
“回……回哪裡?”趙蘇漾眨眨眼。
“回家。”
“這……不太好吧?!”趙蘇漾驚呼,用力想抽出自己的手腕。
岑戈閉了閉眼,耐心解釋道,“你家。”
滿腦子不良幻想的趙蘇漾窘迫地停止掙扎,哈哈假笑。
明鵬有點莫名其妙地看向霹靂哥,眼神分明是在詢問他“這到底是什麼情況”,霹靂哥爲難地皺了皺眉,也很茫然。
爲了儘早打消她繼續假扮誘餌的念頭,岑戈嚴肅地說:“三個受害女子都住在同一片居民區,罪犯選擇她們並不是偶然而是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因爲他也定居或工作在那附近;35到40歲之間,從事着一份即使凌晨未歸也不會引起妻子、兒女懷疑的工作,這份工作隨意性很強,沒有排班規律,收入不固定;那個遍佈灰塵、生鏽鐵器、散發不明臭味的場所是他的私有空間,誰都進不去——既然他需要把女人帶到這樣的地方實施強.奸,就必須有個交通工具,受害女子遭到襲擊前從未聽到過引擎聲,說明他的交通工具早就停在暗處。你看看這附近,除了你們的車,還有沒有其他車輛逗留?”
趙蘇漾啞口無言,心中一涼,他分析得很對,今晚又一無所獲了。
“你們小區發生一起命案。”岑戈對她進行“最後通牒”,“所以,你現在的想法是?”
她一怔,瞪大眼睛望着他,然後點點頭,堅定地說:“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