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客廳內---
宋志超和霍大佬兩人坐下後,都沒有開口說話,那位老傭人則再次上前,幫霍大佬準備了茶水,這才恭敬地退下,偌大的客廳,竟然只剩下宋志超和霍大佬兩人。
事實上,這是霍大佬與客人會晤的規矩,不允許其他人在場。
說白了,霍大佬在這方面是吃過虧的,當年他北望神州,和港英政府鬧得不愉快,政府爲了給他使絆子,就收買了他身邊的僕人做了線人,讓霍大佬吃了苦頭。自此以後,霍大佬做事就變得更加謹慎小心,何況依照他今天的身份和地位,與人交談從無小事,即使一個小小的決定,也能影響香港經濟的方方面面。
正因爲如此,霍大佬才做出規定,在他和人商議事情之時,事無大小,都不允許外人旁聽。
等到老傭人下去以後,霍大佬品了一口茶,這才放下茶杯,擡起頭,慢悠悠地朝宋志超說道:“聽說你來自潘禺?”
宋志超就笑道:“沒錯,我是來自潘禺---不過我是中原人,不是潘禺人。”
霍大佬點點頭,“我的祖籍地是潘禺。”
頓了一下,又道:“現在的潘禺發展的怎麼樣?”
宋志超就說:“發展速度很快,有了高樓,也有了別墅,還建了很多廠,有服裝廠,皮鞋廠,紡織廠,還有玩具廠---我之前就在玩具廠打工。”
霍大佬笑了,“我以前回去的時候,那個地方可是很窮的……”他的目光有些深邃,彷彿在回憶以往,“很多荒地,很多地方都沒開發,鄉民們所能做的事情只有種地,放羊,養牛---那時候也沒有太多的交通工具,沒有汽車站,沒有出租車,連自行車都很稀缺,我去老家坐的都是牛車。”
忽然,霍大佬從回憶中甦醒,目光驟然一亮,看向宋志超道:“那是一種原始的美,至今還讓我記憶猶新,也許跟你說這些,你不會懂得,但對於我來說,卻是一輩子也忘不了。”
宋志超:“我懂的。”
“你懂什麼?”
“我知你在想什麼---雖然那個地方發展了,變好了,但在你看來,最幸福的時刻還是開發那片土地的過程,而不是享受現在的結果。”
霍大佬笑了,“不錯,你年紀輕輕竟然能想到這一點---有時候過程的確比結果更加重要,懂得享受過程的人,才更會懂得享受生活。”
宋志超被霍大佬表揚,忍不住笑了笑,端起茶水輕輕飲了一口,放下。
不卑不亢,不驕不躁。
霍大佬深深看他一眼,“講真,我沒想到你會來找我。”
宋志超沒有開口,做出仔細聆聽模樣,眼睛望着霍大佬,知道他還有話要說。
“聽說你最近忙的很,離開傅家,開始收購樂色,”霍大佬左手中指在茶几上輕輕敲打一下,“別人都說你在瞎胡鬧,說你不務正業,準備把那些樂色運去大陸,賣給那邊的人……”
霍大佬的目光突地閃現一絲精光,“做生意搵錢是沒錯,但絕不能坑害自己人!”
宋志超還是沒開口,也沒做任何解釋,只是望着霍大佬。
“在商言商,道也有道。吃穿住用行,樣樣都能搵錢,可是很多食進肚子的東西,卻要小心了。過了期的,發黴變質的,都要扔掉,虧錢也不能賣---食了,是要死人的!”
宋志超聞言,點了點頭,然後篤定地說:“霍老您放心,這點道理我還懂,也不會爲了賺錢,就埋沒良心。我收購的雖然都是一些舊貨,不過在罐頭,酒水和餅乾方面,凡是過了期的,變了質的,就統統丟掉,絕不會賣給別人。”
頓了一下,宋志超迎着霍大佬的目光,表情篤定地說道:“還有就是,很多人都猜錯了,自始至終我收購這些舊貨都沒打算拉去大陸,更沒打算賣給那邊的同胞;相反,我還在內地也收購了大量類似的商品,並且還在潘禺等地建立了倉庫。”
這一下連霍大佬都怔了一下,他的左手中指再次在茶几上敲打一下,發出叮的一聲,目光看向宋志超,充滿詢問的意味。
見此,宋志超就繼續說道:“因爲我準備把這些貨物拉去蘇聯。”
霍大佬聞言,表情沒有太大波動,內心卻驟然敞亮,看向宋志超的眼神變得古怪起來。
須臾,霍大佬輕輕吁了一口氣,望着宋志超說道:“拉去蘇聯?你就這麼有把握那邊能夠全部吞下?”
宋志超笑了,“我說有把握,你絕對不信,所以我在賭一把。”
“賭什麼?”
“賭他們很快就會需要這批貨,並且願意拿他們最寶貴的東西來換購。”
“換什麼?”
“飛機!準確地說是蘇圖154客機!”宋志超毫不猶豫地說道。
如果換做眼前這位不是霍大亨,而是其它人,宋志超絕對不會把自己藏在心中的計劃透露一點點;但眼前這人不同,因爲宋志超知道,對方絕對不會覬覦自己這賺錢的商機---一個因爲生意理念不同,就敢隨手就把澳門葡京賭場股份丟掉的人,又豈會在乎這點東西。
果然,霍大佬稍微思索一下,就笑道:“好了,你也別藏着掖着了,有什麼計劃就說給我聽聽---說起豪賭,我這一輩都在賭,有輸也有贏,現在卻想知道你在賭什麼!”
言下之意,霍大佬已經對宋志超產生了興趣,並且是非常感興趣!
對於霍大佬這種超級大亨來說,這半輩子都是在商海沉浮和爭鬥中度過。
以前爲了討生活,更是買了漁船在海上拿命來賭,然後從海上來到陸地,又拿了前途來賭。
這些都是賭,並且是豪賭!
就這樣,賭來賭去,才賭到了今時今日的地位。
在霍大佬看來,這賊老天就是個喜歡和人開玩笑,故意捉弄人的賤骨頭。你越是害怕命運,命運就偏偏捉弄你,越是怕被命運擺佈,你的命就一定會就很悽苦。
所以霍大佬不信命,也不信天,他信自己。
賭贏了,天地被我踩在腳下。
賭輸了,大不了一把黃土埋了。
仰不愧於天,府不怍於人!
這就是霍大佬的底氣。